成為會講故事的人

徒弟小姚老師要參加賽課，請我幫著選一篇課文。我問她可有備選的，她頗為難地告訴我，實在是不知道選什么，很多課文都被別人上“爛”了。

“《維生素C的故事》，怎么樣？”我看著她。這是我準備在蘇派教學展示活動中執教觀摩課用的。

“上這篇？我看過了，挺簡單的，沒什么值得深挖的詞語，也沒多少道理可講，我怕上不出東西呀。”她明顯不贊成。

“是的，這確實是一個簡單的故事，沒有難懂的詞語、華麗的描寫，學生理解內容也不成問題。”我說，“但是，我們語文教學所承擔的學科獨特任務，就是發展學生的語言智能，是通過課文的學習，幫助學生掌握運用語言的能力。這篇課文，文體是故事，你有沒有想過，對一個孩子來說，什么是他讀故事很需要的，或者說，最缺乏、最應該培養的能力？”接著，我又特別補充了一句，“是他以后長大成人，走上工作崗位，甚至為人父母，都有用的能力？”

“讀懂這個故事？”她有些遲疑，感覺到自己說的可能不太全面。

“僅僅讀懂故事是不夠的，還要學會講故事。這是說的能力的訓練，是與他人交流的需要。做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就是為學生將來融入社會打下基礎。”我笑著說，“至少啊，當這些孩子做爸爸、做媽媽的時候，他們的孩子要聽他們講故事，他們不會說，我沒學過，老師沒有教，不會講。哈哈！”

小姚老師似乎也發現了什么，她翻開教科書對我說：“對哦，師傅你看，課后練習有呢——‘默讀課文，說說維生素C的故事。”

“是啊，備課要弄清編者的意圖。你發現沒有，從二年級下冊開始，有一些課后練習就是——講故事。在平時的教學中，這樣的練習你怎么上？”

“基本不上。哪有時間讓他們講故事呀？考試也不考講故事。”徒弟倒是實事求是，答得爽快。

“是啊，不止你一個人這么做，所以，我們許多學生是不太會講故事的。他們不知道講故事的方法，更缺少鍛煉的機會。我準備上這一課，就把目標定為‘學講故事。你呢？”“行，跟著師傅研究。”我和徒弟定下了課題，也再次告訴我們自己：語文教學不能在學生都懂都會的地方反復踏步走，那必定是低效甚至無效的教學;我們應該在學生“半生不熟”“似是而非”“想做難做”之處循循善誘、著力訓練，幫助學生充分地學習、充分地練習，贊賞他們的努力，等待他們的進步。

因為是賽課，我和徒弟都特別重視，但究竟如何講故事，我們都沒有系統地學習過，所以，第一步，先讀書、查資料，了解講故事的方法技巧，“活到老，學到老”這句話應該成為教師專業發展的座右銘。

在正式比賽前，小姚老師足足試上了五遍，幾乎一個年級幾個班都上過來了。從學生層面看，走上臺來講故事，既需要對課文有所理解、記憶，還需要膽量。從教師層面看，指導學生講故事的過程是要預設也要生成的，需要根據學生的課堂反映不斷調整教學行為，對教學智慧充滿挑戰。

解決學生的問題，一是合理安排教學環節，讓教學過程就是方法呈現、掌握的過程。具體說，講故事首先要讀通、讀懂故事，了解故事的主要內容，熟悉故事的情節;接著要按序記住故事;最后盡量運用原文，脫稿講故事。于是，教學的核心環節就是“讀、

記、講”，清楚明了。在每一個具體的環節中，又根據四年級學生的學習基礎，有所側重地指導方法，如對學生來說，了解故事的主要內容，理清脈絡、盡量記住原文是難點，教師就引導學生用圍繞課題提問、勾畫關鍵詞等方法加以概括、記憶;講故事的技巧很多，不同學段的學習重點不同，就這篇課文，重點是要求講述時語氣恰當，要符合講故事的語氣，尤其是講述人物對話時，能展開想象，根據故事中人物的年齡、身份、心情等來變換語氣。當然，不能要求一節課教給學生所有講故事的方法，不需要每一個學生都做到繪聲繪色，表情生動，手勢恰當。要留給學生充足的時間讀讀、記記、講講，既有獨立學習，又有合作交流，確保每一個學生都能在課堂上得到練習與指導。至于學生缺乏膽量的問題，掌握方法了，感覺有些會了，在老師的激勵下，大多數學生是愿意開口講故事的。姚老師很聰明，想到了設計船型徽章，她對同學們說：“《維生素C的故事》中，哥倫布是勇敢的船長，帶領船員乘風破浪，遠航探險。同學們學習講故事，也遇到了一些困難。看誰能克服困難，勇于挑戰，我們就將這枚徽章發給他，因為他也是船長，在知識的大海上勇敢地破浪前行。”做船長是同學們的夢想，上臺講故事果然踴躍了很多，戴上徽章的那刻特別驕傲。巧妙地活用課文，既是理解，又是深化，我是贊賞的。

教師層面的問題，真不是單靠設計教學就能解決的。以技能學習為流程的教學，教案上記述的只能是寥寥的主要步驟與內容要點，一切都要順應課堂活動的推進而靈活應對，即時生成。這對習慣于“走教案”“依標準”的年輕老師來說，面對學生的各種表現，不知道如何評判和點撥，常常把最有價值的課程資源忽略掉了。姚老師每次試上都會遇到狀況，有一次實在不知如何處理，我就讓她停下來，由我接著上。讓他們在細致地觀摩中，體會我是如何把握課堂、引導學生的，然后，再與他們自身的教學行為比較，總琢磨從而悟得一些東西。我告訴小姚，關鍵是要真正明晰這節課必須要教會學生的是什么，預設他們在學習中會出現的問題，制定化解問題的方案，然后課堂上傾聽、觀察，圍繞學習目標順勢利導，點石成金。

還有十天就比賽了，小姚來找我，皺著眉說：“師傅，我在年級組又試上了一次，好幾個老師都說不能這樣上，一堂課不分析課文，不體會人物感情變化，就在練習講故事，這不叫語文課。”她停了停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傅，我這樣出去上課，別的老師，還有評委，會不會也這樣認為啊？我也怕自己駕馭不了學生，畢竟我們的設計蠻突破常規的……要不，我們換一課，穩妥一些？”

只有自己內心真正認為是正確的，才能做得理直氣壯，精益求精。為了讓徒弟進一步厘清思緒、堅定信心，我對她說：“不是有說課嗎，來，我們設想一下，聽課的老師會有哪些問題，我們來回應他們的質疑。”

于是，我們商定了如下的說課稿提綱。——

一、 我想把學生引到哪里去？

首先，基于主題：本次賽課活動的主題“經驗課程促進主體建構”，要求依據學生原有的知識經驗，教師引導，學生主體，從而建構新的知識經驗。

其次，貼近兒童：孩子喜歡聽故事，想學講故事，但缺乏講故事的方法與能力，為教學提供了可能性與必要性。

再者，切合文本：課后練習中要求：“默讀課文，說說維生素C的故事。”點明說故事就是教學要求之一，旨在引導學生親歷講故事的過程，培養說的能力，這也是學生必備的語文能力。

因此，本節課的目標定為：借助學生已有的經驗能力，讓他們感悟講故事的方法，學著講一講故事。

二、 我怎么把學生引過去？

第一個關鍵詞：合理取舍

四年級的學生有一定的自學能力和理解能力，本篇課文內容易懂、敘述樸實，所以，“舍”去常規的“品詞析句”“讀寫訓練”等，“取”的是需要學生學會概括與記憶、聯想與表述的講故事活動，引導學生在講故事的學習活動中成為主動的親歷者、體驗者、思考者、建構者。

第二個關鍵詞：語文能力學習

語文課要有“語文味兒”，這節課中，以“講故事”串起了默讀、朗讀、概括、聯系上下文理解關鍵詞語、想象哥倫布的心情與語言等，并最終轉化為講述故事的形式表現出學生的語文綜合能力，這就是語文課。整個過程中，緊緊圍繞學習目標將準確理解、合

課堂

理想象、自主體驗、個性表達充分融合，促進了學生言語能力的發展。

第三個關鍵詞：互動合作

教學中，師生互動，生生互動。在教師指導下引領學生習得講故事方法;在小組中合作，成員彼此幫助，共同練習講好故事;大組評議展示，分享成果。這樣，既激發了學生的思維，提高了理解與表達能力，又培養了合作能力，讓每一個學生都有表達展示的機會。

三、 我怎么知道學生到了那里？

課堂上，我們看到學生從不敢講、不會講，慢慢地，愿意講了，有點掌握方法了。小組合作時，每個人都在出謀劃策，眼里都閃著智慧的、激動的光，他們初步感受到了講故事的快樂。當然，因為學生個體能力有差異，要允許他們差異性地發展。這節課，有的學生能講得很生動，有的雖然講得不太好，但也悟得、練得一些講故事的方法，教學的“底線”目標，即學會說說這個故事（并非說好）也就達成了。今后的學習中，學生敢于講故事，能夠運用這樣的方法勤加練習，去說更多書上讀來的故事、自己的故事，越說越好，成為一個會講故事的人，這節課的教學意義就在這里。

姚老師最終仍以《維生素c的故事》參賽。我因為工作走不開，沒有陪她去外地賽課。臨行前，她對我說：“真想你陪著我去，有你在，我心里踏實。”我對她說：“不要有壓力，四平八穩的課缺少研究的價值，上出自己的思考，上出新意，才是參賽的意義。”

三天后，傳來喜訊，姚老師的《維生素C的故事》受到專家與老師們的充分肯定，獲得一等獎。

半個月后，我將我的《維生素C的故事》，帶到了蘇派教學展示的課堂，我想告訴更多的老師，語文教學要關注學生的需要，引導他們主動學習、獲取有用的知識，扎扎實實培養他們終生有用的能力，為他們的完美生活做準備。

[附]《維生素C的故事》教學設計

【教學過程】

一、 課前談話，聚焦“講故事”

1. 師生分享“講故事”的經驗

預設：

◇講故事要生動一點。（追問：怎樣才能生動呢？）加上些表情，動作，想想人物會說些什么？（板書：想象）

◇要有感情。（師補充：要能體會到人物的心情，哪里高興，哪里傷心，哪里緊張，哪里害怕等等，帶著感情，通過不同的語氣以及聲音的高低快慢來表現）

◇講故事不能看著書，要把故事讀熟了，把內容記在心里。（師補充：講故事前要做些準備，比如，了解一下故事的內容，熟悉故事的情節，以免講述的時候結結巴巴，別人就沒興趣聽啦。（板書：讀、記、講）

2. 切入課題，明確本節課的學習目標

師：老師知道，有些同學還沒試過給大家講故事，有些緊張，是不是這樣啊？沒關系，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會講故事的，老師小時候也是一上臺臉就紅。但是后來掌握了方法，多多練習，就越講越好了！老師相信，你們只要勇敢一些，認真學，講故事一定難不倒你！今天我們來學習《維生素C的故事》。我們一起讀懂這個故事，學會講這個故事，好嗎？

二、 梳理課文，了解故事主要內容

1. 默讀課文，想想故事的開頭、經過、結尾

師：同學們，這篇課文講了一個什么故事呢？默讀課文，想想這個故事說了什么？故事是有開頭、經過和結尾的，你能不能用幾句話簡單地給我們說說呢？（學生默讀，師巡視）

師點撥：（1）默讀時，你可以在課文的開頭部分、中間部分、結尾部分，勾畫一些你認為特別重要、不能不說的詞，抓住這些詞，就能幫助你簡要地說出故事的主要內容。

（2）這個故事開頭講了什么？后來發生了什么事？結果又怎樣？（教師放慢語速，注意停頓，提示學生思考的路徑）自己連起來說說看。

2. 概括地說說故事的主要內容。（教師隨機點撥，幫助學生取舍內容、組織語言，準確、簡潔地概括。）在主要內容的概括中，相機學習開頭（第1-2自然段）、結尾（第7-8自然段），了解“海上兇神”是什么病，由什么引起，如何治愈。

三、 領悟方法，學習講故事

1. 讀

師：我們先來讀一讀第3-6自然段，要求讀正確、流利，能讀出感情更棒。

課堂

（1） 讀第3自然段：一位同學讀的時候，我們要仔細聽是否讀正確了。相機教學“累”：字這是一個多音字，看看課后生字表，這個字在這里到底讀什么？什么叫“不拖累大家”？聯系上下文想想它的意思。

師：是的，到荒島上就意味著——（板書“死”），體會一下作為船長的哥倫布，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誰再來試著讀一讀，老師相信，你的語氣一定和剛才不一樣了。

（2） 讀第4、5自然段。

（3） 讀第6自然段：用“拆拼法”（語素法）說說“蓬頭垢面”的意思。船員們活下來了，這就是——生。（板書“生”）

（4） 小結第3-6自然段：船員們“起死回生”，真是個“奇跡”。“有一次”預示著開始講故事了。你們想先學講哪一段呢？（了解學生的意見，根據學生的需要，選擇一部分做重點指導，旨在教給學生講故事的方法。通常情況下，學生比較喜歡故事的第5、6自然段，即故事的高潮部分——“生還”。）

2. 記

師：你們有什么好辦法記住這一段？（教師相機板書：概括意思記;圈畫關鍵詞記;多讀讀熟……）

（學生嘗試著用自己的方法記憶故事）教師點撥：希望同學們盡可能用上課文中的語句，但并不是要你們背誦課文，有一些不十分重要的地方，多幾個字少幾個字，只要不影響意思，也沒關系，用自己的話，加上想象說一說也很好。但是，表示故事發展的，體現人物心情的一些關鍵詞語，人物的對話，要爭取牢牢記住，我們是在講故事，可不是背課文、也不是自己編故事。

3. 講

師：記住了內容，我們就能來講故事了。注意，“講”和“讀”不一樣，講的語氣要自然，就像面對面說話一樣，可不能端著架子，拿腔拿調。

指名試講一個自然段，師生共同參與評議，著重點撥由敘述轉為說話時，語氣要有變化，注意符合角色的身份、心情，能讓聽故事的人“聽”出是哥倫布或是船員在說話。

預設：

◇哥倫布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為什么？他可能在想什么？（點撥學生：講到這兒的時候聲音要低一點，表情也可以沉痛一點，還可以把想象的話加進去，讓故事更精彩。）

◇“這不是那些船員嗎？他們還活著！”這是哥倫布心里的話，該如何講呢？（提示學生注意講述內心的話和敘述的話，語氣要有區別，同時注意問號和感嘆號的不同語氣。）

◇哥倫布又驚又喜的問話后就是船員的回答，中間沒有提示語過渡，講述時，怎么能讓大家聽出來是兩人在對話呢？（指導學生可以通過不同感情的語氣（哥倫布是發現船員還活著，“又驚又喜”的語氣;船員是以講述的語氣告訴船長活下來的原因等，揣摩人物當時的表情、動作，以區分人物的對話。）

四、 小組合作，練習講故事

1. 小組成員獨立練習講講余下的幾個自然段。提醒學生先讀，再記，然后講。想象當時情境，注意講述語氣。

2. 小組合作，共同商議，練習講好故事。

師：每組的1號主講，2、3、4號的同學是軍師，大家仔細聽，哪兒講得很好，哪兒還可以再改進一下，比如，想象一下，表情應該什么樣的，語氣呢等等，小組合作的力量是最大的，相信你們一定能講好。

3. 小組匯報，集體評議。

師：每組推薦一個代表，把你們小組練習的成果展示給大家。可以就請剛才主講的這位同學，也可以換一位同學。小組迅速商定人選，選好后，組內再進行最后一次賽前熱身，好好再練一練。

（小組展示，全班同學評議。）

五、 課堂小結，布置作業

明天，我們請同學們上臺來完整地講講《維生素C的故事》，說說這個故事給你的感受。講故事要有勇氣，掌握方法，多加練習。老師相信你們一定能成為會講故事的人，講好書中的故事，也能講好你們自己的精彩故事。

（劉紅，特級教師，教授級中學高級教師，江蘇省人民教育家培養對象，南京市夫子廟小學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