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從有關研究看,西夏是一個文化發達,出版業興盛,藏書事業繁榮的歷史時期,由于史料缺乏,我們目前還無法了解其藏書事業的許多具體情況,而只能從一些間接或零星的材料中窺其一斑。從西夏的社會歷史和文化背景看,西夏的藏書活動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西夏境內多民族和多元文化的并存,使西夏藏書具有多元文化和多文字性。第二,西夏文文獻的大量刊印,使西夏文文獻成為西夏藏書的重要內容。第三,隨著黨項統治者推行漢化,崇尚儒術的不斷深入,以儒學典籍為主的書籍成為西夏藏書內容的主體,反映出西夏王朝在文化血脈上與中原漢文化的不可分割性。第四,西夏的私人藏書,主要以黨項上層貴族和漢族知識分子為主。第五,佛教的興盛以及佛經被大量輸入、翻譯和刻印,第六,黑水城出土的大量文獻,反映出在西夏的這個偏遠地區也曾有過發達的藏書事業。
關鍵詞:西夏;藏書;西夏文化
中圖分類號:G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9-0114-02
一、西夏藏書的歷史背景和特點
西夏是由黨項羌在西北地區建立的王朝,曾先后與遼、金、北宋并峙而立,建國190年。雖然其歷史并不算短,但如果沒有西夏文書的發現,仍然是一段少為人知的歷史。從有關研究看,西夏是一個佛教興盛,出版業發達,崇儒重典,多文化并存,書籍流通廣泛,藏書事業繁榮的歷史時期。然而,由于史料缺乏,我們很難了解到西夏藏書的很多具體情況,只能從有限的史料中看到一些點滴的記錄,并通過書籍出版和流通情況,間接地觀察到一個大概的面貌。
從西夏的社會歷史和文化背景看,西夏的藏書活動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西夏境內多民族和多元文化的并存,也使西夏藏書具有多元文化和多文字性。而且,這種多文字和多元文化也通過文獻典籍的收藏和流通,傳播到了西夏的周邊乃至更遠地區。從而使西夏不僅成為多元文化的匯合之地,亦是東西南北之間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
第二,西夏文文獻的大量刊印,使西夏文文獻成為西夏藏書的重要內容。
第三,隨著黨項統治者推行漢化,崇尚儒術的不斷深入,以儒學典籍為主的書籍成為西夏藏書內容的主體,反映出西夏王朝在文化血脈上與中原漢文化的不可分割性。這既是黨項族最終融入中華民族大家庭的基礎,亦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
第四,西夏的私人藏書,主要以黨項上層貴族和漢族知識分子為主。黨項上層貴族的藏書活動自建國前就已開始。藏書與讀書,積極學習漢文化成為他們建國立業的精神武器和知識來源。到西夏中期,隨著出版印刷業的發達與繁榮,西夏的藏書事業也進入鼎盛階段。
第五,佛教的興盛以及佛經被大量輸入、翻譯和刻印,既形成了西夏文化的顯著特點,也帶來了西夏寺院藏書的空前繁榮。
第六,黑水城出土的大量文獻,反映出在西夏的這個偏遠地區也曾有過發達的藏書事業。
二、西夏藏書概況
(一)官府藏書
1226年,成吉思汗率軍攻破西夏靈武后,“諸將爭取子女金帛,(耶律)楚材獨收遺書及大黃藥材。”[1]這些遺書當屬于西夏的官府藏書,當然也可能包括學校藏書和私人藏書。而且靈武屬于西夏的一個州府,既然它有遺書,那么其他州府也必定會有藏書。至于都城興慶府(今寧夏銀川市),其中央政府的藏書也必定會更為豐富。特別是位于西夏西北邊陲的黑水城(今內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境內),自20世紀初以來,這里曾出土了大批文獻,其中數量最大者當數1908—1909年間,俄國人柯茲洛夫率領的俄國皇家地理學會探險隊在城西北被稱為“圖書館”的一座墓塔中發掘出的2.4萬卷文書。其中已考定的西夏文獻有近3 000件。內容包括譯自漢文的儒家經典和史學著作、西夏法律、文學著作、圖表歷書、詞典字書、醫書咒文以及為數最多的佛經等。其中如《天盛律令》、《番漢合時掌中珠》、《文海寶韻》、《音同》等。漢文文書有488件,內容包括佛教、儒家、道家、歷史、文學、醫學、歷書、占卜、版畫等[2]。雖然也有元代的遺物,但它們中的絕大部分是屬于西夏時期的。而且,如此巨大的數量,也只有政府機構才能有力量收集和保存。而其中的佛教文獻也應屬于寺院的藏書。由此可見,當時的黑水城,雖然地處偏遠而遠離西夏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也與漢文化發達的宋、金相去甚遠。但它不僅是西夏的軍事重鎮,也已成為一個讀者眾多,藏書豐富,書籍流通頻繁,信息交流暢通的文化重鎮。而這些大量藏書的存在,也說明這里曾有過發達的“圖書館事業”。
在西夏的官府藏書機構中,也有專職人員負責藏書管理。如一代名儒斡道沖,世代掌管西夏史官職位。史官者,即負責典籍管理、史料修撰的官員。
(二)私人藏書
西夏的私人藏書主要集中在黨項上層貴族和漢族知識分子中。其中在黨項貴族和知識分子中,如太宗李德明“曉佛學,通法律,嘗觀《太一金鑒訣》、《野戰歌》,制蕃書十二卷,又制字若符篆”[3]。其子、開國皇帝李元昊“曉浮圖學,通蕃漢文字,案上置法律,常攜《野戰歌》、《太乙金鑒訣》”[4]。可見,他們都是熱愛讀書,釋儒兼通,知識淵博的貴族知識分子,也都是黨項上層貴族中富藏書、勤閱讀、家學淵源之代表。西夏文創制和整理者野利仁榮“多學識,諳典故”,是黨項知識分子的杰出代表,其淵博的學識也一定是來自他豐富的藏書。
西夏儒學盛行,文化教育發達,這一是要以豐富的典籍為基礎;二是要依仗眾多漢族文人學士的傳播和推動。文人學士多有藏書,這在西夏也一定會是一種普遍現象。黨項統治者從一開始就十分重視吸納和重用漢族文人學士,使他們在西夏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熟讀經史,工詩能文的飽學之士。如李繼遷時期的鄭美、何憲、張浦等;李元昊時期的張陟、張絳、楊廓、徐敏宗、張文顯、張元、吳昊;毅宗時期的蘇立和景詢;還有曾任翰林學士的焦景顏、王僉、王師信、楊彥敬、劉昭;撰寫《夏國譜》的羅世昌、撰寫《德行集》和《新集慈孝傳》的曹道安、御史■薛元禮。特別是一代名儒斡道沖,是西夏儒士中的杰出代表。家學淵源,世代讀書。也精通西夏文,曾擔任教授,譯《論語注》。乾■時,升至國相。去世后,家無所蓄,唯有很多藏書。
(三)寺院和道觀藏書
1.寺院藏書。以佛教作為國教的西夏,佛寺林立,僧徒眾多,刻經譯經業發達,成為西夏社會的一種主流文化和藏書活動的顯著特點。我們雖然從史料中很少能看到有關西夏寺院藏書的具體記載,但從西夏佛教文獻數量之大、流通之廣,寺院刻印、抄寫和翻譯佛經活動之盛以及從一些寺院遺址出土的文獻可推斷,西夏寺院藏書的特點:一是數量規模之大;二是具有普遍性。
據統計,西夏僅從宋朝就先后六次求得大藏經[5]。從元昊到崇宗,西夏用了53年時間翻譯了3 579卷,820部佛經,成為中國歷史上又一部大藏經——《西夏文大藏經》[5]。此外,還有大量的藏文以及其他文字的佛經在西夏境內流傳。與此同時,西夏寺院自己刻印佛經規模之大,品種數量之多,在中國佛教史上也屬罕見,而如此數量巨大的佛經也一定是被保存在寺院內。寺院也必然是藏經、刻經、譯經、讀經的最主要機構。
西夏建國之后,就開始興建佛教建筑,其中包括一批寺廟。如就史料所見,西夏規模較大的寺院,在首都興慶府內就有戒壇寺、高臺寺、大度民寺、承天寺等。其中的高臺寺規模宏大,建于延祚十年(1047年),寺內藏有宋朝所賜《大藏經》、并有回■僧人在這里演繹經文,歷53年,譯成西夏文大藏經[5]。承天寺于1055年建成,寺內也藏有從宋朝得到的幾部大藏經,并且也請回■僧人演經、譯經。在興慶府之外,有涼州(今甘肅武威)護國寺、甘州(今甘肅張掖)臥佛寺、崇慶寺;賀蘭山佛祖院、五臺山寺;黑水城寺廟以及瓜州(今甘肅敦煌)和沙洲(今甘肅安西)的莫高窟、榆林窟、西千佛洞等佛窟寺廟。其中的賀蘭山佛祖院曾印刷12部大藏經及54部《華嚴經》[5];在五臺山寺遺址,1991年發掘出土了40余種西夏文、漢文佛經及世俗文書。其中的西夏文佛經《吉祥遍至口和本續》9冊是西夏木活字印本[2]。黑水城出土的大量佛經也說明這里的寺院藏書很豐富,它是西夏北部地區最重要的佛教文獻存貯和傳播中心。此外,從莫高窟、榆林窟所發現的西夏遺跡看,它們也曾是西夏西部地區佛教文獻保存傳播的中心。
眾多的寺院廟宇既是西夏貯經、譯經、印經的主要機構,當然也更是散施佛經、誦經念佛的場所。如前所舉,在印經施經時,往往要舉行規模盛大的大法會等佛事活動。在這些活動中要“讀誦大藏尊經,講演上等妙法”。并將印造的大量的蕃漢文佛經普施臣吏僧尼,使他們能夠“每日誦持供養”。如前面所舉的乾■二十年(1189年)印施《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時,在其漢文發愿文中就詳盡記錄了這種印經、施經及誦經活動。
感佛奧理,鏤板斯經。并念佛誦咒,讀西蕃、番、漢藏經及大乘經典,說法作大乘懺悔,散施番、漢《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一十萬卷,漢《金剛經》、《普賢行愿經》、《觀音經》等各五萬卷……[6]
這段發愿文除說明西夏施印和貯藏佛經數量之大、佛教信徒之眾、佛經閱讀活動之廣泛外,還反映出西夏佛經收藏與流通的多文字性,即藏文(西蕃文)、西夏文(番文)和漢文佛經同時存在。
西夏文和漢文佛經大量存在和廣泛流傳自不必說,而藏文佛經的流傳是因為西夏在地理位置上處于西藏和中原內地的中間,是吐蕃以來西藏從西北通向中原的必經之路。西夏建國前就與吐蕃有著密切的政治、經濟和文化聯系,所以黨項人很早就開始接觸佛教,并在建國后大力發展藏傳佛教。藏傳佛教文化在西夏的傳播以及西夏境內許多地方本身就是藏民與黨項人雜居,自然就存在著眾多的藏文佛經讀者。此外,西夏境內還流傳著藏文注音西夏文、藏文注釋漢文的佛經。這也顯然是為西夏境內眾多的藏族人閱讀西夏文、漢文佛經編寫的。西夏法典《天盛舊改新定律令》中規定,蕃、漢、西蕃三族人可以擔任僧官,而且必須會讀誦十多種經咒,其中吐蕃文經咒即占半數[6]。也可見藏文佛經的地位和藏文閱讀在西夏的影響程度。再如,仁孝乾■七年(1176年)在甘州所立黑水建橋敕碑,一面用漢文書寫,一面用藏文書寫[6]。也說明這一帶兩種文字通用。由此,我們也可以推斷,西夏境內不僅流傳著藏文佛經,也流傳著其他內容的藏文讀物。此外,西夏境內還有梵文佛經流傳。有些西夏文佛經是由梵文翻譯來的,或者是由藏、漢譯為西夏文,再用梵文佛經校對。
2.道觀藏書。除佛教之外,深受漢文化影響的西夏也十分重視和推崇道教,因此,道教在西夏也很流行。如元昊的太子寧明就向定仙山道士路修篁學辟谷法(即修煉不食五谷)以成仙。公元1081年,宋軍對西夏大舉進攻,在西夏人紛紛逃避時,“靈州城中惟僧道數百人”留守。這也說明了佛、道在西夏并存的情況。道教的流行也帶來了道教典籍的收藏和傳播。如在西夏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對童子出家變道的規定,其中就有凡能誦讀如《蓮花經》、《仁王護國經》等二部佛經那樣的道教經籍;若能完善解說如般若、唯識、中道、百法等佛經那樣的道教經典中的一部,知其前后大義;能熟練誦頌14卷道教經典,可以出家變道法,成為道士。這14卷道教經典是:《太上黃宮□□經》2卷、《太上老子消災經》1卷、《太上北斗延生經》1卷、《太上靈寶度理無上陰經》1卷、《至分金剛經》1卷、《太上老子說天生陰經》1卷、《太上天堂護衛經》1卷、《太上老子說上東斗經》1卷、《太上南斗六司延壽妙經》1卷、《黃庭內景經》1卷、《黃帝陰符經》1卷、《太上元始天尊說十為一為大消災神咒經》1卷、《太上靈寶九真妙戒金錄邪幽撥罪陰經》1卷[7]。此外,在黑水城發現的西夏文獻中有關道教的文獻還有:《呂觀文進莊子義》、《南華真經》、《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經》以及晉人郭象注《莊子》[8],還有早已傳入西夏的《易經》等??梢娢飨木硟攘鱾鞯牡澜痰浼N類之多、讀者之眾以及西夏對有關典籍收藏之重視。
綜上所述,雖然西夏藏書活動的很多具體狀況目前無從稽考,但從有關西夏文化的發展面貌看,西夏藏書事業也是非常發達和繁榮的,這是它能雄居西北地區,與遼、金、宋抗衡達190年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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