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所謂胎兒,是指妊娠八周以后的胎體。有關胎兒權益的保護,我國的法律中可見一些零星的規定。這些較為零散的規定直接或間接地保護著胎兒的合法權益。近年來,胎兒的人格利益及其法律保護問題已經越來越引起各方面的重視,現有的傳統的民法制度與胎兒利益保護之間存在某種體系上的不兼容。為此,應在觀念上確立胎兒具有了生命、健康、身體等基本人格要素;在立法時對胎兒的人格利益做出相應規定;加強對胎兒人格利益的司法保護和權利救濟。
關鍵詞:準人格;人格利益;人身權延伸保護;損害賠償請求權
中圖分類號:D9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9-0080-02
一、胎兒的法律主體地位解析
一直以來,由于傳統《民法》是將出生后的人作為自然人的原型,而胎兒作為尚未出世的特殊主體,其權利能力和人格利益長期缺乏充分的關注和認可。依據在于,從權利能力來講,自然人的權利能力始于出生終于死亡。胎兒只是母體的組成部分,既沒有出生的事實也沒有獨立存在的法律人格?;诖耍瑢W界主流觀點認為胎兒不具有民事權利能力,對其相關的人格利益的保護也就無從談起。然而,這樣的觀念正在發生變化。一方面,從醫學角度講,胎兒并不是母體的組成部分,他有其獨立存在的個體表征。胎兒不像母體的其他器官那樣會為母體的存活貢獻力量,胎兒因受到傷害致死需脫離母體,母體也僅需要簡單的手術就能恢復。而胎兒因在母體內受到傷害致殘,對母體影響不大,對出生后的胎兒的生存及生活質量影響卻是巨大的。因此,僅當胎兒脫離母體并且是活體時才賦予其相應的權利、承認其具有人格利益是有欠公允的;另一方面,從社會發展及法律完善的角度而言,交通事故、醫療事故、環境污染等對胎兒造成損害的案例近年來屢見不鮮。正視胎兒的法律地位,確認其合法的人格利益并加以保護,也是形勢發展提出的必然要求。
對于胎兒是否具有人格權,各國持不同的立法態度。筆者認為,應當賦予胎兒人格權。但也應正視胎兒畢竟還只是潛在的人,他與自然人的人格權內涵與外延都應有所甄別。我國有學者提出,法律應賦予胎兒特殊的人格,即介于人格與非人格之間的“準人格”。這種提法有一定的合理性,既從事實角度界定了胎兒與人的相同點與不同點,又從價值角度實現了對潛在的人的保護。至于胎兒的權利能力,如上所述,由于胎兒具有生命、健康、身體等人格要素,對胎兒的權利能力不應全盤否定,而是應肯定胎兒存在與其倫理狀態相適應的部分權利能力;同時應看到,胎兒還只是屬于先期的人,不具有外在可識別的人格特征,不宜賦予其廣泛的權利能力,如姓名、名譽、肖像等權利尚需等胎兒變為完滿狀態的自然人才能得以實現,所以這部分不應納入胎兒人格權的范疇。胎兒的部分權利能力僅限于維持胎兒必要人格價值的范圍內。對胎兒人格利益的界定和保護,也正是在承認胎兒的準人格法律地位和具備部分權利能力的基礎上展開的。
二、胎兒人格利益保護的現狀分析
胎兒的人格利益主要是指胎兒的生命、健康及其身體利益。對于胎兒人格利益的保護,無論大陸法系還是英美法系國家都不同程度地予以了肯定。大致可將各國的立法模式分為三種,即總括保護主義、個別保護主義和絕對主義。總括保護主義是指只要胎兒出生時尚生存,即享有與已出生的嬰兒相同的人格利益。如《瑞士民法典》規定:“胎兒,只要其出生時尚生存,出生前即具有權利能力的條件?!眰€別保護主義,指胎兒原則上不享有民事權利能力,只有在特殊情形下才享有民事權利能力,其人格利益才受保護。如《日本民法典》規定:“胎兒,就損害賠償請求權,視為已出生?!苯^對主義,即絕對貫徹胎兒不具有民事權利能力的原則,只對胎兒某些將來的特殊利益設置特別的保護。如我國《民法通則》第9條的規定:“公民從出生時起到死亡時止,具有民事權利能力,依法享有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憋@然在這三種模式當中,總括保護主義對胎兒人格利益的維護最為有利。
反觀我國涉及胎兒的立法,相關立法規定共有四處:《繼承法》第28條規定:“遺產分割時應當保留胎兒的繼承份額?!薄痘橐龇ā返?4條規定:“女方懷孕期間,男方不得提出離婚?!薄秳趧臃ā返?9條:“單位不得與懷孕職工解除勞動合同”;第61條對懷孕女職工的工作強度進行了限制性規定?!缎谭ā返?9條規定:“審判時已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這些規定或直接或間接地維護著胎兒的權益。但可以看到的是,民法上對胎兒利益的保護少之又少,僅“特留份”制度也只是給胎兒預留份額,并未肯定胎兒享有繼承權;2009年通過的《侵權責任法》對侵害胎兒利益的侵權行為也沒有做出任何規定。這些不能不說是我國民事立法的缺憾。
三、胎兒人格利益保護的立法構想
如前所述,隨著工業社會的發展,意外事故層出不窮,胎兒在母體遭受侵害的可能性增大。而醫學的發展使確定嬰兒在出生前所遭受的侵害和損害之間的因果關系成為可能;同時,對生命本身價值觀念的轉變等多種因素,使胎兒人格利益保護的立法有了可能。從理論上,人身權延伸保護說為胎兒的人格權立法提供了依據。人身權延伸保護說突破了傳統的民事權利能力的觀點,認為對人格利益的保護可以向前向后延伸,向前延伸即保護胎兒的人格利益,向后延伸即保護死者的人格利益。在這樣的理論建議下,我國司法實踐中已成功處理過關于死者人格利益保護的案件,對于胎兒人格利益的保護卻還未實現理論與實踐的接軌,但人身權延伸保護說無疑為胎兒人格利益的侵權救濟提供了充分的理論依據;實踐中,對胎兒人格利益保護可采取總括保護主義模式,賦予胎兒準人格,有條件地承認胎兒的民事主體資格。即在懷胎期間,胎兒被視為跟已出生的人一樣具備部分民事權利能力和人格利益,只是這種資格是附解除條件的,當胎兒出生為活體,則胎兒的準人格轉正,取得正式的民事主體資格;若胎兒出生為死胎,則溯及喪失其利益和能力。
在這樣一些原則的指引下,落實到將來具體的立法中可分為如下幾個層次:首先,在民法總則的民事權利能力部分,應增加關于胎兒人格利益的相關規定,如胎兒具有民事權利能力的起止時間、何種情況下胎兒喪失其準人格等。其次,在人格權法中對胎兒的人格利益保護做出專章規定。認可胎兒享有生命、健康、身體等人格利益,并出臺詳盡的救濟措施。最后,還可以通過出臺相關司法解釋實現對胎兒人格利益的保護。司法解釋相比法律的修訂和正式出臺有一定的靈活性和時間上的優勢。在民法典和人格權法制定出臺前,通過司法解釋將胎兒的權益保護納入司法保護的范疇,不失為一種務實而理性的選擇。
值得一提的是,當前對胎兒利益的保護實際上主要集中在繼承份額的保留和隱藏式物質性損害(出生后發現)的賠償問題上。胎兒的“特留份”問題已有相關法律解決,需要重點探討的是胎兒的生命權和身體健康權:胎兒的生命權涉及墮胎的合法性問題。這也是長期以來倫理學和法學都在爭論的焦點。一般情況下是反對任意剝奪胎兒生命的,但胎兒的生命權保護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因為胎兒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人,他僅僅是先期的人,可能會發展成人的特殊生命體。相對于已經確實存在的人的合法利益而言,胎兒的生命權不受絕對保護。胎兒原則上應當出生,但若胎兒的身體存在缺陷、或母親是性犯罪的受害者或胎兒的存在危及母親的身體健康甚至生存時,則可不予出生。胎兒的出生與否一般由父母來決定,但做出這種選擇的前提是胎兒的利益最大化和尊重醫學的現實條件;至于胎兒的身體健康利益,胎兒作為一種生命實體,其身體健康權益是受法律保護的,對造成胎兒身體健康損害的行為均應承擔相應法律責任。但由于胎兒尚在母體內,侵犯胎兒身體健康利益的行為有一定的特殊性。第一,從侵權的表現形式來看,這種行為往往是一種間接侵害,該侵害不是直接作用于胎兒,而是作用于母體導致胎兒的完善機能受損,如環境污染、錯誤的醫療診斷、服用藥物等等;第二,從損害賠償請求權的性質來看,是一種潛在權利。原因在于胎兒還在母體內,要待其出生后才能行使該項請求權,且胎兒在體內受到的傷害程度等問題也需待胎兒脫離母體后才能確定;第三,關于損害賠償請求權的行使主體。若胎兒未能出生或出生后是死體,則對胎兒的傷害即是對母體的傷害,由母親行使損害賠償請求權即可。若胎兒出生后確定其身體健康因侵權行為受損,則基于親權代理制度,由胎兒的法定代理人代為行使該權利,但權利主體仍然是胎兒本身。
四、結語
對胎兒人格價值及其尊嚴的認可和重視,隨著現代社會價值觀念的變化已成一種主流趨勢,應此種訴求,對胎兒利益的保護顯得益發重要。但傳統民法體系是以出生后的人為原型來構建相應的權利義務機制,使得對胎兒的保護和傳統的民法制度之間存在許多的不兼容,也使得對胎兒的人格利益及其法律保護一直欠缺完善。對此,首先應在觀念上確立胎兒已具有了生命、健康、身體等基本人格要素,即一種不完滿的準人格;其次,在立法中無論是作為綱領性的民法總則部分,還是人格權法的專章當中,都應對胎兒的人格利益做出相應規定;最后,在胎兒的繼承權、損害賠償請求權、訴權等方面,都應加強對胎兒人格利益的司法保護和權利救濟。誠如美國前總統里根所言:“一個社會抹殺人類生命的一部分——胎兒的價值,這個社會就貶低了全部人類生命的價值。”對胎兒人格利益的保護與尊重,實質是對我們生命起源及生命本身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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