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精神 職業格局

宋彪

“管理流程進行時，唯有匠心不可負。在公司里，無論是對接內部客戶，還是服務外部客戶;無論是對應技術序列、管理序列，還是盯崗在生產作業層，如果每個員工在自己的職責單元中，都能有琢玉成器的工匠精神，那么，敬業的價值觀就會衍化為‘器宇軒昂的班門格局。”這是我在一次公司周例會上的“內部講話”，有企業顧問聞之，非要我“述而又作”，與企業界人士分享。

溯源布衣圣人

傳承國學，我們常言及圣人孔子、亞圣孟子等千古圣賢，卻忽略一位別樣人物——魯班。有一年高考作文題，給定的材料是“打井”：有人在山坡上打了幾眼井總不見水…… 意在論述做事不可淺嘗輒止。判卷老師幾乎不見考生作文提及魯班，殊不知中國第一個在山區打出深水井的人是“百工圣祖”魯班。聽說這口2500年的井仍在魯南山區使用，我便想尋機會去拜謁“魯班井”，在品嘗滋潤蒼生的清泉之時，領受“執一事不及其余，椎心泣血勿言棄之”的職業精神。

“相傳魯班爺……”，實在是少小時代聽魯班的故事太多了，高考時我毫不遲疑地報考了工科。喜歡就會探究。獲知魯班生活在約公元前507年—公元前444年，是春秋戰國之交魯國滕州人氏，姓公輸，名班。公輸班聰穎偉男，手有絕活兒，又被尊為公輸子。諸子百家，班墨自成一家;墨子善動口，魯班善動手。韓非子說：“世之顯學，儒墨也。作為墨家的魯班，沒給后人留下多少經典言說，可他制造的器械，天下為用。

《墨子·魯問篇》中說，魯班把竹子劈開削光滑，用火烤彎曲，做成喜鵲的樣子，稱為“木鵲”，在空中飛翔達三天之久。《鴻書》上講：“公輸班制木鳶以窺宋城。”魯班發明風箏之初是用于三角測量信號、天空風向測查和通訊的手段。重視實用與實踐是魯班的價值所在。

先秦典籍《左傳·文公七年》記載：“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谷，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德化。”“正德、利用、厚生”三事是古代工匠精神的集中體現。“正德”是要求工匠跟從仁政德治的需要;“利用”是指掌握創造物質財富的生產活動;“厚生”則指工匠的勞動要服務于治國和惠民。“正德”居于統帥地位。

有關魯班的工匠精神，其史實和傳說散見于戰國后的各類書籍中。從魯班呱呱墜地的“靈山彩虹”，到德行天下的“刻石九州”，我們對他的贊美分為五個方面：一是刻苦努力、勤奮好學，如“魯班學藝”、“齒草化鋸”;二是鍥而不舍、孜孜以求，如“點石成金”、“仿鞋作舟”;三是坦蕩豁達、誠懇熱忱，如“朽木可雕”、“飛斧斬椽”;四是戰勝邪惡、伸張正義，如“拍案驚鬼”、“班門弄‘楚”;五是樂于助人、為民造福，如“石頭嫁妝”、“五更趕羊”。于是，在鄉間閭里的千古百行匠人都供著一個牌位，拜著同一祖先。“聰穎、誠信、求精、創新”的魯班形象，成為職業群體的布衣圣人。

有一說法，我表示贊同：孔子更關注居廟堂之高的治國理政和士人階層，魯班更在意處江湖之遠的民間煙火和造物者。在底層百姓的眼里，魯班似乎更可

為、可親、可敬。供職于現代建筑產業，我出差在外，視線常驚艷于精美絕倫的古代木結構建筑。當地人多把以木鑿榫銜接，不用一釘一鉚的樓、塔、亭、榭統稱為“班氏建筑”。我問為什么？人家說：“你想呀，魯班可是木匠出身啊。”

家喻戶曉，寧信其有，這是魯班帶來的千年人氣;非班里班門，誰有此匠心絕技？民間最流行的成語“班門弄斧”大概就源于此。不過，切莫以為魯班只是個“八級木匠”，魯班成器并不局限于木工行。漢畫像石《治鐵圖》出土于他的故里。魯班行路時被草齒劃傷，他想到用鐵造鋸。見人汲水無法，他利用輪軸原理制成起重工具——轆轤，工業時代的機械絞盤即源于此。農人秋收在場院曬谷，他選石制碌碡。家鄉人夢想吃上大煎餅，他發明了“推碾子拉磨”，推動了糧食加工革命……老百姓感念魯班“實善于民久長”，傳唱著民歌《小放牛》。趙州橋本是隋朝李春所建，卻一定要唱“趙州橋來魯班爺爺修”，不管有關無關，“魯班爺爺圣名萬代傳來呀呼咳”。

“可久之業益彰，可大之功尤著。”人們傳唱的是工匠的器物精神，有人講，孔子主張“述而不作”，班墨力倡“述而又作”。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孫中原稱贊魯班和墨子的結合是“技術家和哲學家的結盟”。“班墨文化”非攻，兼愛，格物致知，彰顯的職業精神是愛心做人，創新做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中，何嘗少了“器”的精神。所謂“器以載道，道亦盛器”。

職掌天賜福緣

前不久，職業網壇女將李娜退役，娜粉們為她舉行了盛大的夜別儀式，樂曲奏響，熒光棒搖曳。人們喊著口號打出“一生有李，娜就足矣”的標語，舞臺中央的李娜淚水漣漣。球迷為什么如此不舍李娜，蓋因李娜如此不舍網球。“我與職網有緣”，她這樣的表述，讓坐在電視機前的我，把目光瞥向亙古不變的星夜。古人所言：“職掌一業乃天賜福緣。”人亦如星，有自己的職守。上天賜你一業，多么大的機緣哪，敬畏之，必有福報。魯班執業必癡迷，故成就他的偉大。李娜執球腳下職場，績效斐然NO.1，焉能不成就攪動輿情的職業格局。李娜一個人的突破，會喚起多少小李娜前赴后繼，但他們能否有娜姐止于至善的敬業精神，不得而知。

提起敬業精神，我和一些企業家聚到一起時，普遍感到敬業在職場中能見度偏低。大家針對一項8個國家8000多名員工的調查說，中國員工上了“最勤勞榜”（德國、美國、加拿大、英國、印度、荷蘭、法國員工依次列第二到第八），但勤勞并不能說明敬業，就像說“忙而盲”不代表勝任力一樣。中國敬業員工只有6%，低出了世界水平。有些“夢游”度日的員工，實際是“消極怠工”。“熱愛、投入、享受”工作才是考查敬業度的指標。比如，加拿大表示熱愛自己工作的占64%。有34%的德國人表示他們享受工作，大多數人認為自己擁有很高的工作效率，這體現了德國員工的職業自信。而中國員工普遍在意的是“有班上”。敬業、就業、怠業，是三個不同層面的職業態度，分別在于主動、被動、逆動。endprint

今天，我們有必要高調倡導職業操守，踐行敬業精神。敬業，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12個詞的基本內容之一，它是儒家“仁、義、忠”倫理準則在職業活動中的具體化。“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這是評價職業行為是否道德的最高標準。在中國古代，這種倫理精神在強化職業人道德責任、提高器物質量、發展社會經濟、造就巨匠高師中發揮了積極作用。在以“圣人文化”為中華民族文化底色的歷史中，外國學者更看重中國先民發達的技術文明。他們捧讀《考工記》、《汜勝之書》、《齊民要術》、《天工開物》等中國典籍，不禁“高山仰止”。魯班神器及“四大發明”，讓中國人走在了創造“希臘羅馬奇跡”的傳奇式人物前面。在3-13世紀之間，中國以師徒傳承的百工技能，讓西方人望塵莫及。14世紀時，我國就已經具備了17世紀西方工業革命發生時具備的一切條件。遺憾的是，封建制度遏制了中國科技文明的跨越式前進。我去歐洲、澳洲及日本做商務考察時，發現他們流水線上的精工意識、職業精神，都有我國早年間奉職尊師、治器必精的影子。

重新找回“失落的尊嚴”，是追求“中國夢”的應有之義。“請你評價一下自己的敬業度”，HR常向跳槽到我公司的應聘者提這樣的問題。只要對方張嘴就抱怨“前職”，就可判斷出他是來蹭飯的，不是來釋放能量的。考察敬業度有一個簡單的方法，那就是看你有沒有職業榮譽感。干一行，厭一行;吃一行，

恨一行：那你這輩子也成不了什么“角兒”，牛氣不起來，因為沒人會信任你。小時候生活在鄉間，我很佩服一位叫田師傅的剔頭匠，他的職業榮譽感首先反映在走街串巷時輕盈的腳步和自得的神情。他手里操著“喚頭”（金屬夾板），彈出與其他剔頭匠不一樣的嗡嗡聲，就像莫爾斯密碼，聽得懂的老主雇就會沖出門去。像我這樣的小孩跑得快，自然先享受田師傅的“頂上功夫”。理完發，他笑咪咪地舀起小爐子上燒的熱水給我沖頭，接著掏耳朵、修面，對咱這娃子也有這種服務，還給我按摩睡落枕的脖子，那三招五式真是牛，讓我至今難忘。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標準，雖然技術性變革到了今天，管理抓手不同，但職業理念、職業精神是一致的。有人說，職業就是謀生手段，這話沒錯，但不準確。《說文解字》里解釋“職”字說：“凡言職者，謂其善聽也。”聽什么呢？聽內心的聲音。英文“職業”（vocation）一詞也含有“聽”的意思，要人去聽從上帝的呼喚，認清自己的使命。為什么說敬業者必先樂業，你想啊，在職程運行區間，若沒有感情因子潤滑，你怎么能契合業緣呢？沒有榮譽之感，成就之心，怎么能泵壓出職業忠誠度呢？現代職業精神產生于社會分工，定型于價值觀念、倫理思想，進而發展成人生信仰。依法國思想家加爾文所說：“職業這個詞，含有呼召的意思;而所謂‘呼召，乃是指上天向某一個人指示，你應該如此地生活。”

我想，這就是所謂“天職的呼喚”。“天職”，說得精義一點，它是契合天道的正念，敬畏職業的神圣;說得淺近一點，它是與弄潮于農耕文明的魯班匠心一脈相承。職掌天賜福緣，當然要講良心。“何以奉業，允公允能也。”允公者，為天下大公，是指職業良知;允能者，要做到最能，是指功夫到家。

管理職業格局

公輸班規矩仍在，魯班爺神器猶存。中國古人以奉職敬業為榮，創造出燦爛文明。當代職業人對敬業精神的管理程度，決定中國夢實現的概率。愛崗敬業，是所有企業員工管理的制度性要求，也是員工在職場上的自我生存法則。怎樣評估你是否愛崗敬業，企業往往只能借助剛性的績效考核工具。用彼得·德魯克所講的方法，“對體力勞動者，要以效率管理為主，對知識工作者要以管理結果為主”。這樣的管理很難柔性起來。就像新加坡，是一個多么文明而有序的國家呀，可是它仍然保留著“鞭刑”這樣原始的處罰方法。再好的企業也有怠工者晃在眼前，似一道亮眼的傷疤。

不論做企業文化，還是開展思想政治工作，抑或施以EAP援助、HR培訓，其目的都是讓員工職業心理強大起來。凡非異類，職業人都會有掀動心扉的覺悟。敬業先須靜心，要“以心馭氣”。心氣浮躁是座大山，把我們的心智壓扁了。“安心，精進”是克服眼高手低的法寶。“能力素質理論”講：智力不是決定個人工作績效好壞的唯一因素。在特定的組織環境下，個人的態度、特質、認知等潛在的深層次特征才是影響工作績效的關鍵。績效優秀者和績效一般者區別開

來的是職業格局。

職業格局是一種能力素質反映，反映的是職業境界的高下。說一個職業人卓越，并非是講其成就，而是說他有一種永不滿足地追求出類拔萃的進取精神。南宋名將岳飛說過：“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敬業者才有智心，智心源于主動管理自我的過程;心念專一，如琢如磨，才能有職場勝算。“格局”本是名詞，指結構和形式，可它有收縮和舒張功能，可大可小;它還有打破舊格局、形成新格局的層次轉進功能。也有人把格局稱為“器局”。

十幾年來，批次來我公司供職的大學生，大都沒有背景，只能靠“背影”。他們中有些人成為中辰鋼構的“四梁八柱”。新人成長的快慢皆源于職業格局大小的變化。大多核心員工供職的崗位并非所學專業，高明之處在于他們給自己配了“三味藥”：第一味藥叫“問題丹”，查找自己與崗位不匹配的問題，問題的減法就是職業成長的加法;第二味藥叫“興趣散”，在自身的礦脈中挖潛出興趣點，性之所近，才能力之所能;第三種藥叫“信心湯”，立志專研，求問導師，終成業內行家里手。這讓我想起學者孟慶偉先生關于職業忠誠的新理念：當你撕去標簽，調準方位，把職業當學問去研究，當事業去奮斗，當藝術去追求，當娛樂去享受，你的職業格局就升級了。

“真想弄斧到‘班門。”幾次開會，我都跟中高管們這樣講。不是想到行家面前賣弄，而是要去試試“斧子”的功底，有心到班門學藝。因為中國建筑業的最高獎是“魯班獎”。中辰鋼構人都該有這樣的職業格局：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守成則難，進取為高，所以說，弄爺還須到班門。盡管我們有諸多榮譽披身，但若經受“魯班獎”的檢驗，才能成“大器”。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在求索中，我公司已投身到國家綠色建筑行動中，特別在鋼構住宅項目上，技術創新成果通過沙盤點兵、實模演示，正待現場呈現。當政府、市民、業界皆關注你這個領軍者時，你就會成為“箭垛式人物”，“好事”、“壞事”都可能向你身上射。為此，我公司要在設計、建造、成本控制、質檢、安全等全流程運作管理上慎之又慎。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場，在企業整個責任場域中要做對自己，要不得“剛剛好心理”，容不得“差不多先生”。

我們中辰鋼構下一個十年發展的關鍵詞是“技術”，每個崗位都需要一種“泛技術支持”。在對的地方掘井，以班門格局集中深入鋼構住宅這一個點上，以求泉源。我非常欣賞曾國藩對工匠精神的描述：“心誠則志專而氣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終有順理成章之一日。”未來公司的環境，將會越來越淡化職位上的權力，而更多的是看重個人的能力，個人能力所帶來的話語權會更大。有人問我，“能力”的價值判斷是什么？我說有三個維度：知道、會做、做到。大道至簡，如此而已。 ? ?責編/齊向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