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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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語中英語音譯詞的優(yōu)選過程
張婷婷
(中南民族大學 外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在界定音譯詞和優(yōu)選論基本概念的基礎上,本文對英語音譯詞的漢化從兩個角度進行討論:語音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和書寫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這兩個優(yōu)選過程都是以漢語的結構為基準,并且所設立的制約條件也是為了使英語音譯詞與漢語系統(tǒng)達成和諧。英語音譯詞經(jīng)過這兩次的優(yōu)選過程,不僅在語音形式上也在書寫形式上漢化,融入了漢語體系中。
音譯詞;優(yōu)選論;英語;漢語
社會越來越開放,對外交流也越來越頻繁,大量外來事物、概念、現(xiàn)象、涌入國門,來不及字斟句酌,或找不出本族語中意義相對應的語言成分來翻譯,為了能盡快使用,就采用音譯。音譯無疑是最快捷,最簡便的借詞手段。本文主要討論對于英語音譯詞的語音單位和書寫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
外來詞是漢語詞匯系統(tǒng)中一個特殊的群體,一方面由于其來源于異族語言而帶有異域特色,另一方面由于要存活于目的語的語言環(huán)境中,自身就必須進行本土化的改造。音譯詞是漢語吸收外來詞的主要手段之一。音譯(transliteration)分為三種形式:sound-oriented transliteration, shape-oriented thansliteration, sound-and- shape-oriented transliteration。本文側重研究第一種形式。Catford認為音譯是個綜合過程,可以分為三個步驟:先將譯出語(source language)的文字單位轉為譯出語的語音單位,然后再轉入譯入語 (target language) 的語音單位,最后轉換成譯入語的字母或其他書寫單位。整個過程可以被改寫成四步:SL (Sauce Language) grapholgical units, SL phonological units, TL (Target Language) phonological units, TL graphologocal units。在此過程中包含兩次優(yōu)選過程:一個是將譯出語的語音單位轉入譯入語的語音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另一個是將轉入的語音單位轉成譯入語書寫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這兩次的優(yōu)選過程是以制約條件為核心的優(yōu)選論(Optimality Theory)的實踐過程。優(yōu)選論是90年代出現(xiàn)的一種新的音系學理論。在OT中,先由生成裝置作用于輸入項,生成數(shù)量無限的候選項,然后這些候選項進入由一系列的制約條件構成的評估裝置進行篩選,從中一次性選擇出一個最優(yōu)的輸出項。OT的核心是制約條件。制約條件不僅是普遍的,也是可以違反的。語言之間的差異不在于制約條件的內(nèi)容,而在于制約條件的等級排列。在特定語言制約條件等級體系中,排列位置在前的等級高的制約條件是不可違反的;排列位置在后的等級位置低的制約條件總是被違反。我們將通過優(yōu)選論選出最符合漢語語言特點的音譯詞。
世界上的語言很多,但沒有任何兩種語言是完全相同的。因此在譯入的過程中,譯出語都或多或少做出改變以適應譯入語的要求。當漢語引進外來詞時,必須根據(jù)漢語音系結構及表達式的要求,改變這些詞原來的語音形式,以符合漢語音系結構及語音形式。這一過程涉及一系列忠實性制約條件(阻止變化)和標志性制約條件(引起變化)的相互作用,最低違反這些制約條件的,就是最優(yōu)結構,從而成為可被漢語接受的音系形式。
標準漢語的音節(jié)結構為:(C)V(C)。這個結構表明:①一個漢語音節(jié)中必須有韻核,沒有輔音從;②漢語音節(jié)可以是沒有韻尾的開音節(jié),如果有韻尾,經(jīng)過觀察漢語普通話的音節(jié)尾只能是/n/和/η/。而標準的英語語音結構為:(((C)C)C)V((((C)C)C)C)。也就是說一個英語音節(jié)中可以在韻首有多達3個輔音,在韻尾有多達4個輔音。英語與漢語音節(jié)一個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輔音從的存在。要將英語譯成漢語首先必須妥當處理英語中的輔音從。對此張吉生提出了在漢語外來語音系學中關于音節(jié)調(diào)整的音系規(guī)律。此規(guī)律是由一系列的制約條件構成的:*COMPLEX/ CODA-CON[*-nasal, *+labial]>>*DEL([σCC])>>MinWd>>MAX-IO(ST), MAX-IO(O)>>DEP-IO>>MAX-IO
其中前兩個標記性制約條件是基于漢語音節(jié)結構特征提出來的:
*COMPLEX:音節(jié)內(nèi)沒有輔音從。
CODA-CON[*-nasal, *+labial]:音節(jié)不能以非鼻音和唇音結尾,即只能以/n/和/η/結尾。
最后的四個為忠實性制約條件,阻止變化:
MAX-IO(ST):輸入形式中其響度等于或高于摩擦音的音段需在輸出形式中保留(不能刪除響度大于或等于摩擦音的音段)。
MAX-IO(O):輸入形式中的音首音段必須在輸出形式中有相對音段(不能刪除音首音段)。
MAX-IO:輸入形式中的每個音段必須在輸出形式中有相對音段(不能刪音)。
DEP-IO:輸出形式中的每個音段必須在輸入形式中有對應音段(不能增音)。
中間的兩個標記性制約條件是用來處理英語中的輔音從,以使其符合漢語音節(jié)結構:
*DEL([σCC]):音節(jié)節(jié)首有輔音從時,不能刪除。
MinWd:詞的最小化合理結構。即單音節(jié)變?yōu)殡p音節(jié),雙(多)音節(jié)詞不再增加音節(jié)。
接下來,我們用這些制約條件來對英語音譯詞的語音部分進行優(yōu)選。我們先以多音節(jié)詞chocolate為例,用上述等級序列來檢驗(見圖1)。

輸入t??k?lit*COMPLEXCODA-CONMinWdMAX-IODEP-IO a. t?’aukγlit*! b.→t?’aukγli* c. t?’aukγlitγ*!*
由于漢語中沒有舌葉音[t?],因而用相似的舌面前音[t?]代替。a項中沒有輔音從,但是a是以輔音/t/結尾,不符合漢語標準,違反等級靠前的制約條件CODA-CON而被淘汰。c中,[t??k?lit]已經(jīng)是多音節(jié)了,無需再對節(jié)尾輔音添音,違反MinWd而被淘汰。b中刪除了節(jié)尾輔音/t/違反了MAX-IO,但是3個輸出項中只有b項最低限度的違反了制約條件,因此成為最優(yōu)輸出項。
我們再來看Brandy的優(yōu)選過程(見圖2):

輸入br?ndi*COMPLEXCODA-CON*DEL(σCC)MinWdMAX-IO(ST)MAX-IO(O)DEP-IOMAX-IO a. planti*! b→pailanti** c. panti*!** d. lanti*!**
在Brandy的優(yōu)選過程中,先用漢語中相似的音素代替英語中有而漢語中沒有的音素,用邊音[l]代替[r],用清輔音[p]、[t]、[k]代替濁輔音[b]、[d]、[g]。輸出項a由于音節(jié)內(nèi)有輔音從/pl/,違反了最高的制約條件*COMPLEX而被淘汰。輸出項c刪除節(jié)首輔音從中的[l], 而且[l]又是大于摩擦音的輔音,不能刪除,違反制約條件*DEL([σCC])而被淘汰。輸出項d也是由于刪除節(jié)首輔音/p/, 違反等級序列靠前的制約條件*DEL([σCC])而被淘汰。輸出項b在原本就是雙音節(jié)的[br?ndi]中的音首輔音從中加上了一個音節(jié)/ai/,違反了制約條件MinWd和DEP-IO,但由于其最低限度違反制約條件而成為優(yōu)選項。b選項成為最優(yōu)選項也說明了漢語在吸收外來語的時候,由于要借入專有名詞的形式,因而有多音節(jié)化的傾向。
外來詞漢化翻譯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選字,選字不當會直接影響使用者對外來詞的接受和使用,甚至會導致外來詞的淘汰。為了使人們快速的學習和正確的使用外來語,為了盡量減少在交際使用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翻譯者在翻譯時會對書寫單位進行優(yōu)選。為了進行合理的優(yōu)選,我們必須根據(jù)漢語的特點設立制約條件,一方面使外來語符合漢語的規(guī)范,另一方面也要保留外來語的異域特色。對此,劉正埮、高名凱在《現(xiàn)代漢語外來詞研究》一書中提出了外來詞漢化的規(guī)范原則:語音原則,簡易原則,語義原則,語法原則,歷史原則。
語音原則對選字的要求包括:盡量排除方言,限制多音字和生僻讀音,此外在選字的過程中,還要尊重漢語的聲調(diào)。以漢語為媒介的音譯要以普通話的語音系統(tǒng)作為音譯選字的標準,不允許以方言語音標準選用漢字。還有就是要避免多音字的使用。多音字的翻譯其實是可以找到同音的單音字來代替的。在選字過程中不考慮字義的參與,充分利用漢字的表音功能和特點去摹擬原詞和重音、長短音、單雙原音和輔音。翻譯外來詞時選用的漢字只是表音符號,每個字沒有獨立的意義。最后需要特別注意的就是漢語的聲調(diào),我們必須尊重漢語是有聲調(diào)的語言。同樣,在英語中有重音,次重音之分,可以與漢語音調(diào)大體對應。在選字時應當盡可能地利用漢字的四聲與英語中的重音相應,以便使語音更接近于原文。
簡易原則:除了指語音上的通俗外,主要是指要以常用字為選字的主體范圍,不到萬不得已不用生僻字。中華民族有崇尚簡約的語言心理,譯文用字要盡量通俗。因此,選詞時要避免用生僻晦澀的字,應盡量選用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簡單的字以及這些字的常用讀音,要使人們即使不查字典,也能理解準確。
語義原則:盡量采用音義兼顧的字。漢字本身是一種表意體系的文字,一個字的意思往往與字形有聯(lián)系,并且人們已經(jīng)習慣從字形上推測其中蘊含的意義,即“望文生義”。因此,為了使音譯詞不致形成一個錯誤概念,應避免使用與上下文容易聯(lián)成意義或具有明顯褒貶意味的字。
語法原則:符合漢語構詞規(guī)律,如:英語中表示詞形變化的詞綴在漢化以后消失。
歷史原則:指把已經(jīng)廣泛應用的音譯詞確定下來。語言的惰性很大,因此傾向于采用由來已久的語音和字形。
接下來我們分析chocolate選取漢字的優(yōu)選過程。首先,我們要以已經(jīng)優(yōu)選出來的語音單位為基礎。在[t?’aukγli]這個輸入項經(jīng)過生成裝置后生成三個候選項。然后通過標記性與忠實性制約條件的相互制約,選出最優(yōu)選項(見圖3)。

輸入t?’aukγli語音原則簡易原則語義原則語法原則歷史原則 a. → 巧克力* b. 朱古力*! c. 諸古嚦*!*
選項b“朱古力”是最早的譯本,來源于粵語方言。語音原則明確規(guī)定音譯要以普通話的語音系統(tǒng)作為選字的標準,不允許以方言標準選字。a選項違反了排列位置靠前的制約條件—語音原則,被淘汰。選項c中選擇的“諸”和“嚦”都不如b項中的“朱”和“力”常用,并且也是來源于粵語,因而被淘汰。a選項符合漢語普通話的語音系統(tǒng),而且選字也用的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字,并且所選用的三個字不容易相互之間產(chǎn)生聯(lián)想意義。每個字都沒有獨立的意義,都只是音節(jié)符號,記寫外來詞讀音。只有三個字連在一起才產(chǎn)生意義。a選項違反了歷史原則是因為它改變了一直以來使用的語音和字形—“朱古力”。在三個候選項中,a選項最低限度地違反制約條件而成為最優(yōu)選項,逐漸代替“朱古力”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廣泛使用。
我們再以AIDS為例分析漢語書寫單位的優(yōu)選過程(見圖4):

輸入 aizi語音原則簡易原則語義原則語法原則歷史原則 a. 愛滋*! b. 愛之*!* c. 愛死*!* d. →艾滋*
a選項“愛滋”是漢語最早的譯本,符合普通話的語音系統(tǒng),選字也是日常用字,但“愛滋”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是“由愛滋生”的意思。語義原則明確規(guī)定了選字時要避免使用與上下文容易連成意義的詞,因此a選項違反了語義原則而被淘汰。b和c選項都來自方言,前者來自新加坡華語,后者來自臺灣方言,都不是以普通話的語音體系為基礎的,這違反了語音原則。除此之外,這兩項的選字也容易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因為它們在字面上都形成了有意義的組合,因而被淘汰。d選項即符合普通話的語音系統(tǒng),又選的是常用字,并且“艾”和“滋”都成了真正的音節(jié)符號,單個漢字的意義消解,這兩個字作為一個整體才能表示一個語言單位。d選項違反了歷史原則,是因為“艾滋”替代了由來已久的“愛滋”。綜上所述,d選項最低限度地違反制約條件而成為最優(yōu)選項。
除了上述的五個制約條件限制音譯詞選字以外,人們在翻譯時,基于不同的用意和心理,音譯用字的選擇也往往不同。例如:人們在翻譯時,避免用不雅觀、不吉祥的字。除此之外,人們?yōu)闈M足其求新求異的心理,在音譯選字的過程中往往傾向于創(chuàng)造出全新的詞形。
外來語漢化的現(xiàn)象自古就有,近幾十年來隨著全球一體化進程加快,中國和世界聯(lián)系日趨緊密,網(wǎng)絡傳媒廣泛普及,使這一現(xiàn)象更為普遍。我們在漢化翻譯過程中,要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自身在語音、語義、字詞的特點,以及潛在的語言認知心理,合理優(yōu)化地吸收外來詞。音譯詞做為簡單、快捷的外來語翻譯手段,我們一方面要廣泛使用這種簡潔有效的手段,但是同時也要認識到外來語與漢語是不同的兩種語言,外來語漢化是一個比較復雜的音系結構以及書寫單位調(diào)整和優(yōu)化的過程。此外對于翻譯后開始廣泛應用的音譯詞,我們理解時要注意不能望文生義,必須了解語源。
[1] 楊錫彭.漢語外來詞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 劉正埮,高名凱.漢語外來詞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
[3] 張吉生.優(yōu)選論與漢語外來語的音節(jié)可接受性[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3 (7).
[4] 姚秋月.論外來詞的漢化[J].懷化學院學報,2008,(10).
[5] 吳丹蘋.試論英語外來詞的漢化翻譯[J].長沙大學學報,2006,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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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timal-Selecting Process of Chinese Transliteration from English
ZHANG Ting-ting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Central Un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Wuhan Hubei 430074, China)
On the basis of giving a fundamental definition of transliteration and optimality theory, this paper mainly illustrates Chinese transliteration from English from two perspectives: the optimal-selecting process of sound and writing units. The mentioned two processes are Chinese-oriented and all the established constraints aim at reaching harmony between English words and Chinese system. After the two processes, English words merge into Chinese system both in sound and writing form.
Chinese Transliteration from English; Optimal-selecting; English; Chinese
張婷婷(1989-),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H059
A
2095-414X(2014)01-008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