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曉風
(山東省新聞出版廣電局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山東 濟南 250062;山東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博士后流動站,上海 200433)
“魯劇”,是指由山東省國有或私營影視制作機構投資拍攝的影視藝術作品,因對提升我省軟實力、擴大地域文化影響力成效卓著,是我省建設文化強省戰略的重要舉措,具有強勁的文化帶動作用。
長期以來,以《大染坊》、《闖關東》、《溫州一家人》、《父母愛情》為代表的“魯劇”長于貼近主流意識形態的“主旋律”題材創作。所謂“主旋律”,普遍定義為受政府主導、弘揚國家主流意識形態的影視作品。此類題材因受眾范圍廣泛、政策傾向保護、播出時段最佳等原因,一度受到各類傳統制播機構熱捧。然而全媒體時代來臨,面對日益變遷的觀眾結構,優勢受眾的背棄在所難免;身處角逐激烈的競爭市場,產業價值的流失如鯁在喉。如今的“魯劇”因文化保守主義招致的囹圄端倪漸顯,創作題材多元化轉型勢在必行。
轉型從何切入?“文化生態學”與“媒介生態學”或可提供新的契機。文化生態學認為生態學研究必須恰當地處理文化因素。[注]Julian H. Steward, Theory of Culture Change: The Methodology of Multilinear Evolution, Champaign: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72, pp. 30-36.媒介生態學主張從媒介與社會文化的關系變化中尋求媒介生存發展規律。[注]邵培仁:《媒介生態學:媒介作為綠色生態的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71頁。文化生態學和媒介生態學倡導的是一個“自然—社會—經濟”復合生態系統,有助于深化對地區文化根基特質和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開拓地區文化研究新領域。其區域與國際相結合的研究空間極為廣闊,非常適宜借鑒文化優勢促進區域可持續發展。以文化生態學和媒介生態學指導“魯劇”題材創新,恰是區域發展對這一要求的充分回應。
以文化生態學與媒介生態學指導當前“魯劇”的題材創新,就是以文化生態學與媒介生態學為兩層理論支撐,以“彰顯文明”與“反思文弊[注]“文弊”,即“文明”的反面,亦人類歷史陰暗、險惡乃至罪惡的一面。見程相占:《生生美學論集——從文藝美學到生態美學》,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13頁。”為雙重思想主題,以“陸地齊魯”與“海上山東”及其所隱含的思維方式為山東文化生態系統框架,以山東人跨越黃海“闖西洋”為突破口,再造“魯劇”在生態文明時代的新輝煌。
文化系統與生態環境系統的耦合即文化生態觀的內涵。用生態平衡思想保護媒介環境以謀求和諧發展即媒介生態觀的內涵。對文化生態和媒介生態的思考,源于以生態倫理學為基礎,借助生態知識引發的關于旨在克服人類傳統審美偏好的新型審美方式與審美觀的想象以及由此所激發的情感。其先決條件是自然知識的具備,其觀察視角是文化人類學和文化哲學,其審美所遵循的價值準則是生物多樣性與生態平衡。
人類賴以生存、文化得以生成的環境,是自然背景下經過人類長期活動漸次形成的“自然—社會—經濟”之復合生態系統。地處黃河下游、太行山東的齊魯大地在遠古時代就有北辛、大汶口、龍山三足鼎力的石器文化足跡,上古時代形成了中國文化史上輝煌燦爛的齊文化和魯文化,近現代又勃興了岱岳、沂蒙、運河、膠濟等文化亞形態,而奠定中國社會框架與思想價值觀基石的儒家文化更是在這片土地上誕生、發展、一脈相承。這種遞進發展的文化正是植根于齊魯大地生生不息的生態環境之中。廣袤的土地,肥沃的土壤,溫潤的氣候,綿延的泰、沂山脈,匯聚的黃、淮、海河流……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促成了獨特的齊魯文化,也塑造了山東人獨特的文化性格。
文化多樣性是文化生態學價值判斷的一個標準,也是文化哲學關注的主要內容。多樣的文化存在使文化哲學研究成為可能。中華民族創造的每一種文化都是一個動態的生命體,它們互相關聯成一張生命之網,為維護中華文化的完整性發揮著作用。從全國范圍來看,東有吳越,西有秦蜀,南有楚湘,北有齊魯;從山東省內來看,儒、道、墨、法、兵、刑名、陰陽、縱橫、方術、農、醫等資源林立紛呈。各種形態的文化存在是一個相互作用的整體,其融容共生使得中華文化、齊魯文化趨于平衡。
生態平衡是指導生態審美的終極原則。吳越文化、三秦文化、巴蜀文化、楚湘文化、齊魯文化等諸種遍布長江、黃河流域的地域文化構成了當前我國文化生態的整體,它們的健康互動形成了良性循環。同時,各文化生態系統內部的組成要素之間也是互相作用、互相影響的,正如儒、道、墨、法、兵各家思想資源共同推動了齊魯文化生態系統的演進化成一般。合理的文化生態是一定時期一定社會文化大系統內部各種具體文化樣態之間的辯證存在,特定社會的總體文化構成是多個子文化的有機集合,彼此之間的融通互動可以作為解讀文化演進和文化變遷的重要依據。此即文化生態呈現的平衡之美。
文化生態學與媒介生態學鼓勵一切符合人類社會發展進程的生命樣態及其存在方式。一切有益于齊魯文化在當今時代多樣豐富呈現者,一切有益于保持齊魯文化內部生態系統自然平衡者,都應予以闡釋和發展。由此引發了“魯劇”題材創新的可能。
“齊魯文化”是以先秦齊、魯兩國文化為內核和主干,以兩國文化的淵源發生和延續展現為主要描述對象的文化,[注]王志民:《齊魯文化概說》,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4頁。在中國文化、文明雙史上地位顯赫,被譽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正統派”[注]王閣森、唐致卿:《齊國史·序》,山東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是齊魯大地綿延至今的文化根基,亦是“魯劇”取之不竭的題材源泉。
傳統文化具有自我保護能力,遇有新興或外來沖擊,會自發產生排斥行為,而且愈是悠久的文化,力量就會愈加巨大,如果缺乏批判意識,就會形成制約和禁錮。兩千多年的正統地位奠定了齊魯文化“守成型”的文化心態。經濟轉型、社會轉型、文化轉型,體制革新、技術革新……面對接踵而來的現代化浪潮,根深蒂固的齊魯文化融接不暢,官本位濃厚、安土重遷、思想保守、現代商品意識淡薄等固有的封閉性、保守性、滯后性漸顯,牽制了前進步伐。此即“魯劇”主流題材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未曾動搖的思想根源。
中國的現代化轉型肇始于學習西方民主科學觀念與批判儒家傳統思想,這種精神裂變的痛苦,山東人感受尤為深切。當已融入骨髓、化為血脈的文化傳統從不可一世的精神遺產變為無法擺脫的沉重包袱,在榮耀與恥辱的巨大落差中,人們驚愕、惶惑、焦慮而無所適從。如同100年前那個啟蒙運動的旗手為追求進步振臂一揮拋出了“反思國民性”的吶喊,100年后的齊魯大地仍然需要將反思文化弊端作為創新最旗幟鮮明的回應。激活“魯劇”創作題材多元化轉型的內在動力,正在這里。
反思齊魯文化傳統弊端的影視作品是多元訴求和平衡審美的觀照,它可以新鮮而深刻地喚起受眾對“主旋律”的重新審視,在當下人本立場的全球化語境中,既符合主流受眾的批判心理,又實現小眾、非主流以及邊緣人群的自我認同,從而有效激發不同層面受眾的觀看欲望。而事實上,此類題材的“魯劇”姑且不論,整個國產影視市場都寥寥無幾。
齊魯大地孕育著繽紛的生命樣態,使得齊魯文化呈現出豐富的內容層次。從思想流派上看,以孔子、孟子為代表的儒家、以墨子為代表的墨家、以孫子為代表的兵家、以鄒衍為代表的陰陽家以及以淳于髡為代表的縱橫家等相繼于齊魯大地誕生爭鳴,創造了中國文化的首度輝煌。從歷史史實上看,春秋末期就有“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的奴隸起義,而新莽末年的赤眉大起義,東漢末年青州黃巾起義,隋末的長白山起義,唐末的黃巢大起義,北宋末年的宋江農民起義,明代的唐賽兒、徐鴻儒起義,近代的幅軍、捻軍斗爭以及著名的義和團都是彪炳史冊的農民運動。從傳奇傳說上看,有孔子做過中都宰的榮耀,有“小縣不大四尚書”的美談,有姜子牙在曇山封神的佳話,有牛郎織女的傳說,有嫦娥奔月的古話,有孟姜女哭長城的絕唱……不勝枚舉的故事彰顯著山東人的靈氣和智慧。從民間藝術上看,膠東沿海漁家風情濃郁,熱烈奔放;魯中平原農耕文化特色鮮明,淳樸忠厚;魯西南地區孔孟之鄉,禮學綿長……帶有地域特點的山東民俗文化風格多樣,生生不息。如此繁茂的地域文化生態不僅記錄著我省寶貴的歷史資源,更能為“魯劇”創作提供大量的素材。
資源整合是文化產業的核心競爭力。豐富的地域文化正是我省參與國際競爭最有特色的核心資源要素。山東有6座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27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9個全國文化先進縣,文化部命名的“中國民間藝術之鄉”23個,居全國之首。然而,目前山東本土的文化資源亦并未得到全面的盤點與評估,資源占有和產業開發意識相對薄弱,挖掘利用還相當有限。文化資源開發大多成了一個吸引投資的“噱頭”,未得到應有的尊重。表現在“魯劇”故事素材上,除了《水滸》、《鐵道游擊隊》、《孔子》、《北方有佳人》等有限的作品,資源整合利用成果寥寥無幾。
“魯劇”的題材多元化理應充分融合獨特的自然、人文資源,從復雜的地域文化生態中進行深度開掘。文化資源的整合須經創意策劃、內容提煉、產品定位、市場營銷、消費體驗等過程,方能最終轉換為文化消費和經濟效益。展現齊魯地域文化生態、平衡當下媒介互動的“魯劇”,堪當此任。
文化生態不僅是主體的審美需要,也是受眾的審美訴求。基于后者立場,它可以表達不同文化樣式發生作用的范圍大小,表現距離主流意識形態的遠近親疏。而這,正是精英與大眾的分野。
近現代西方學者把文化從宏觀上劃分為精英和大眾兩種表現形式。對于文化本身而言,二者早已不再涇渭分明。隨著生產的發展和蒙昧的洞開,中產階級的審美趣味在多姿多彩的文化呈現中漸趨主導,建立在公共文化空間和全球化語境中的文化生命力日益在社會民主化進程中發揮著積極作用。任何今天的大眾文化形態都有可能進入明天精英文化的序列。這種變化多端的可能性以及由此引發的想象空間,成為吸引當下最為優質的受眾——中青年人群的絕佳資源。
縱觀“魯劇”以往的創作,這一領域似乎從來就是軟肋。或許因為傳統的包袱過于沉重,或許因為以往的輝煌難以割舍,“魯劇”始終抱有一種“遠大眾,親精英”的姿態。受到某一階段播出平臺和媒介終端的限制,出于特定時期創傷撫慰、干事創業的情感需求,受眾或許會對此類題材影視作品“情有獨鐘”。但當個體的自我展示超越了集體主義“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高尚與凜然,互聯網、移動終端與電子商務的合謀取代了電影院和電視機滿足人們觀看欲望的首選地位,全媒體時代的受眾與影視藝術作品調換了位置,“選擇”或者“不選擇”的主動權已然旁落——今天的人們,只需按動手中無數個可以任意切換的按鈕,便可獲得最貼合需要的視覺滿足體驗,而且隨著科技的進步,其程度還將持續加深。如此媒介生態之下,刻板單調、沉悶壓抑的傳統“魯劇”受眾流失,已是邏輯上的必然。
媒介生態系統是一個被現代傳播科技武裝起來的不斷變化、不斷發展的動態整體系統。[注]邵培仁:《論媒介生態系統的構成、規劃與管理》,《浙江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2期。立足于藝術生命的延長伸展和文化生態的多樣平衡,要實現題材的多元化拓展,利用傳播媒介形態變遷涵容當代文化的多重樣態終究是“魯劇”無法回避的課題。一切大眾文化景觀都應納入“魯劇”的創作和題材選擇視野,盡管在立場上,后者可以旗幟鮮明地秉承一貫的現實主義批判風格。
“生生之德”是中國古代哲人設想的最高文明模式。在此模式之下,范圍天地,生生不息。代表齊魯文化大成之儒家文化經典《論語·陽貨》提出“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易大傳》所言:“生生之謂易。”《孟子》說:“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均是這一思想最為深刻的表達。當今的“魯劇”欲傳承這一理念,首先便要解放思想、超越觀念,不以地理為限,不以主流為念,將所有有益于“魯劇”蓬勃發展之元素納入麾下,充分彰顯層次分明、多元共生的“魯劇”題材文化生態。
觀念的超越離不開想象力的發揮,這種發揮可以體現在突破創作手法與題材類型的固有搭配模式上。虛構、夸張、穿越等古代題材影視作品慣用的浪漫主義典型元素,如果恰當應用于近、現、當代現實主義題材,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功效。2009年的好萊塢巨制《阿凡達》,就是在題材領域充分發揮想象力,將故事置換一個時空重新進行了人物設置。這種置換將多種浪漫主義元素與現實生態保護題材貼合得天衣無縫,使作品成為兼而保持精神內核和人文關注并展開天馬行空想象的標志力作。
在保持事件真實性的基礎上大膽突破敘述窠臼,展開細節想象,是另一種題材創新。國產電影《建國大業》屬于老舊的革命歷史題材,但通過將人物的生命體驗和細微情感植入宏大的歷史敘述,個性化的劇情成功牽引了受眾,最終在“獻禮片”的“陰影”之下赫然成就了超過4億的院線票房,實現了藝術和市場的雙贏,可謂細節想象、題材創新的成功案例。
文化生態觀要求眼界開闊,不拘泥于特殊地域范圍,而要放諸四海。“內容為王”決定“魯劇”題材創新必須在更為廣闊的空間里尋找新的故事素材,通過在全世界尋找各種地域文化與齊魯文化的因緣際會,以齊魯人跨越黃海“闖西洋”為突破口,通過“陸地齊魯”與“海上山東”兩條線索按圖索驥,完成資源積累。
“魯劇”題材分布不均明顯,“冷門”作品涉及不足。以民族題材為例,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影視作品只展現了我國55個少數民族中的22個,其中又以蒙古族、維吾爾族和藏族居多。[注]李強:《淺論少數民族電視劇發展中的障礙》,http://www.mzb.com.cn/html/Home/report/413320-1.html.顯然,少數民族題材屬于影視創作的“冷門”。 我省是少數民族雜居、散居的省份,有回、滿、蒙、朝、苗等53個少數民族。雖然每個少數民族都有獨特的風俗和信仰,但都與漢族血脈相連,也會受到以儒家文化為代表的齊魯文化的熏陶感染。從這個角度出發,少數民族資源完全可以為我所用,成為“魯劇”題材庫中的新型生力軍。
通過深入挖掘鏡頭空白,“熱門”題材同樣可以持續為“魯劇”貢獻新的故事資源。如都市題材中不同年齡、行業的人生可以從不同角度加以反映。青年不是只有愛情,還有工作中的奮斗和社會人際關系的處理;中年人不是只有婚外戀,還有作為社會中流砥柱的壓力和擔當家庭矛盾的責任;老年人的生活也不永遠是缺乏溝通和愛,還有別致的夕陽余味和晚年事業。“熱門”題材可以表現的領域和層面有很多,而且普遍具有良好的受眾群體。精準于此,“魯劇”必能捕捉到題材拓展的新動向。
網絡媒介也能夠為“魯劇”素材拓展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源。近年來,網絡小說這種最平民化的文學形式憑借低廉的制作成本、突出的商業色彩和符合當下大眾審美趣味的故事內容,先是成功占領了文學市場,進而在影視領域安營扎寨。從2000年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至今,短短十余年時間里,《藍宇》、《亮劍》、《蝸居》、《杜拉拉升職記》、《美人心計》、《山楂樹之戀》、《失戀33天》、《裸婚時代》、《步步驚心》、《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甄嬛傳》、《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似乎中國內地收視份額最大、話題度最高的影視作品統統都貼上了“網絡小說改編”的標簽。這正是網絡時代媒介生態整體優化的表現。反觀“魯劇”創作,在此領域卻從未涉足,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更為值得關注的是,脫胎自網絡小說的熱播影視作品不只能有效拓寬傳統影視創作題材范圍,還能為全媒體時代的影視藝術與新型媒介形態之間搭建起一座接合的橋梁。而這,也是“魯劇”題材創新的終極指向。
文化生態和媒介生態的多樣性既體現在創作層面,又反映在接受層面。影視從誕生之始就與受眾密不可分。影視藝術因人的需要而誕生,又以滿足人的需要得以存在和發展。其必將受眾視為鮮活的生命體,以受眾接受為創作目的,以源自受眾生命需要的審美滿足為藝術追求。在把握不同群體的觀看趣味上,受眾細分始見成效。
通常而言,影視受眾可以根據身份、年齡、性別、階級等劃分為不同人群。不同人群對影視題材的偏好可謂大相徑庭,而相同題材的的影視作品針對不同的受眾,切入點和側重點也有所分野。例如,從身份來看,高收入人群在影視題材選擇上往往傾向與自身經驗差異較大的懸疑片或科幻片,而中低收入者則喜歡與自身經歷相似的現實題材作品;從年齡來看,青少年喜歡玄幻題材,中年人偏愛社會歷史劇,而老年人通常選擇喜劇片;從性別來看,男性大多喜歡思想意味濃重的政治斗爭或商戰題材,而女性則比較喜歡情感充沛、人物關系復雜的言情劇……
由此觀之,“魯劇”題材在受眾層面存在巨大的挖掘潛力。單就其擅長的“主旋律”而言,亦可在不同角度有所側重,從而抓住定向受眾的眼球。當下急需的是鎖定受眾人群,發現其顯在或潛在觀看興趣,針對不同目標受眾選擇適銷對路的題材,結合產業發展實際和市場需求,展開對象具體、目標明確的“魯劇”創作。
黑格爾在《美學》中說,“藝術并不是一種單純的娛樂、效用或游戲的勾當,而是要把精神從有限世界的內容和形式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要使真理顯現和寄托于感性想象,總之,要表現真理。”[注][德]黑格爾:《美學》第三卷下冊,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335頁。此語可謂意味深長。今天的“魯劇”作為一項文化產業,商業因素固在,然而其本質始終是一門藝術,需要創作者不懈追求境界、表現真理。于是,它必須在藝術和商業之間尋求微妙的平衡點,一旦得償所愿,就會產生無數題材創新的可能。“魯劇”最擅長的“主旋律”創作,也不例外。
以往的“主旋律魯劇”在藝術層面的追求和探索有目共睹,但在商業價值的挖掘上明顯后繼乏力。政府投入超過總資金量的70%是明證,年產200部集的產量也能說明問題。這恐怕不能以“觀眾流失”或者“選題轉向”就可搪塞,背后更主要的還牽涉到“主旋律”題材在當下的市場潛力挖掘。
事實上,“主旋律”也能拍出既吸引受眾又不失品味的商業與藝術雙贏的好作品。如在革命歷史題材這一類典型的“主旋律”創作中,以舊民主主義革命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為背景的作品原本并不太吸引受眾關注,但2008年的《潛伏》卻突出重圍,成為當年中國內地收視的一匹黑馬,以穩居各電視臺收視榜首的成績完美收官。《潛伏》摒棄了對革命歷史事件進行宏觀展示的傳統敘事方法,從人性角度出發,講述了一群潛伏在敵后的我黨特工的故事。驚心動魄的敵我戰報、詼諧幽默的搞笑婚姻、令人痛徹心扉的生死愛情讓原本簡單的“主旋律”瞬間生動,輔以商業性質的黑屋、諜戰、懸疑、偵探元素,原本缺乏個性的人物附著了與眾不同的特征,成功激發了受眾的興致、感慨和感動。不惟國內,2014年該劇在朝鮮熱播,男主人公余則成擁躉者眾,甚至“第一夫人”李雪主都是粉絲,從而開拓出“主旋律”題材的嶄新市場空間。
可見,“主旋律”未必千年不變地一腔正統堅持到底,只要創作者轉變思路,善于在多種影視題材中尋找合適的交叉點,就可以發掘出新的生機,獲得市場與藝術的雙贏。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才是延長“魯劇”生命力、塑造其文化品牌最為有效的途徑。
題材創新是影視創作永恒的命題,其動力源于文化和媒介兩大因素。唯有著力提升求新求變的創意能力,創新理念、搞活形式、明確目標、瞄準市場,才能在真正意義上創作出導向是魂、內容為王、創意制勝的上乘佳作,才能真正牽引視線,聚焦話題,輸出“中國夢”指向的文化正能量。
題材創新有助于“魯劇”在保持藝術品位的同時更好地發揮文化產業鏈中的主導作用。而影視之所以成為文化創意產業,正是因其追求文化內涵以達成經濟效益的現實選擇使然。“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正如習近平同志指出的那樣,努力以思想認識新飛躍打開工作新局面,積極探索有利于破解工作難題的新舉措新辦法,方能推動文化事業全面繁榮和文化產業快速發展,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省、文化強國。
傳承意為保有,創新并非拋棄。文化是一切創作的根源。“魯劇”在當下的發展根植于生生不息、天地大美的齊魯文化,其題材創新亦應緊緊圍繞后者展開。在多樣共生的基礎上突出傳統優勢的主流意識形態特色,通過成功運作其他題材種類彰顯“主旋律”的強大生命力,最終確立“主旋律,看魯劇”的市場壟斷地位,這是實現當今影視產業藝術與商業雙贏的旨歸,也是“魯劇”合理而美好的文化和媒介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