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其斌
摘 要: 面對學生,教師會毫不猶豫地付出自己的勞動,進行耐心細致的教育,但是對于一些身體殘疾、心靈受到很大創傷的特殊學生群體,教師一定會義無反顧地進行關心、愛護,但是,有時我們會發現,最終這些學生似乎進步不大,甚至是走出了學校的教育視野,“落伍”了,我們又回到了教育原點,當初的努力似乎全白費了。但是,這樣回到當初教育原點的過程一定會成為這些特殊學生緩慢成長過程中的基石和財富。因為那是一份沉甸甸的關愛和呵護。
關鍵詞: 特殊學生 教育原點 關愛呵護
那是發生在2009—2010學年的事情,那年我擔任初二(4)班的語文老師,兼任初二年級組長,班主任是工作不久的丁教師,這位女教師工作認真熱情,有什么事都能主動與我交流,出于語文教師的角色和年級組長的責任,對于(4)班的管理我參與得相對較多,了解的情況也多些,知道這個班里特殊學生比較多。
班上有個特殊的學生叫王為(化名),腦袋左側有著明顯的凹陷,說話吐字不清,交流比較困難,雖然也不時地露出笑容,但我心里很清楚,這是個因生理缺陷導致智障的學生,可是班主任還是表現出極大的耐心和愛心。一開始,在班主任的照料下,王為還算安穩,可是沒過多久,就出狀況了。
第一次留紙條:我要自殺!
有一天,班主任帶著王為來到我辦公室,同時交給了我一個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些字,一看就知道是王為寫的。她說是學生交給她的,經過拼湊辨認出紙條的大概意思是:他要自殺,活著沒意思。我看了后著實吃了一驚,班主任也很擔心。后來,我找來王為了解情況,經過和王為吃勁費力的溝通,只是知道他要用小刀自殺,并且他還拿出了一個“小刀”——金屬蚊香支架給我看。因為他的話語大多含糊不清,常人也確實沒法完全聽得懂,溝通的效果可想而知。但不管自殺是真是假,涉及學生的生命安全,就必須和他家長取得聯系,否則我和班主任都沒法安心工作。
聯系了幾次,終于,王為的外婆來到了學校,看得出這是位通情達理的老人,她對我們給予王為的幫助表示感謝,同時,她也告訴我們,王為說的自殺不會是真的,肯定是開玩笑的,她說她很了解王為。但是,班主任還是把王為的表現及對安全方面的擔心告訴了她。最后商定,王為先由外婆帶回去,溝通教育好之后再送來。至此,這場“自殺”風波才告一段落。
幾天之后,外婆把王為送到學校,離走前,她難過地對我們說:王為從小就生病致殘,一直由她帶大,她知道王為這孩子和一般人不同:溝通難,教育更難,希望老師們多多關心。她說,在家里他會到處亂跑,只有待在學校里,她才放心。說到這里,我們無話可說,我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教師該做的。
第二次留紙條:班級的同學看不起我。
本以為要安穩幾天,沒想到,剛過了一兩周,班主任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又發現了王為不知道什么時候給她留的紙條。
他在紙條中寫道:“班級的同學看不起我。”后來班主任調查后告訴我,其實,在班級里根本就沒有同學看不起他,是他自身的言行怪異,所以老是覺得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于是我把他找來,和他小心地溫和地哄小孩子似的聊天,直到他開心地笑了,才讓他回到班級。事后我和班主任交流時感到,對于王為,我們真的快要黔驢技窮了。
雖然這次王為高興地走出了我的辦公室,但是之后的一段時間,班級里還是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常常把同座的試卷亂畫得不成樣子,老師和同學都知道是他畫的,但別人不能說,也不敢說他,因為一旦說了,后面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枝節。這究竟是別的學生歧視他呢?還是他怪異呢?
就這樣,老師和同學們都在小心謹慎地相處著。可是,最終還是發生了令人不解的事情。
第三次留紙條:你是壞老師。
有一天,王為拿著幾張物理試卷找到我,說讓我轉交給物理老師,我問他為什么,他也說不出原因,反正就是不要。他還說英語老師(班主任)不發試卷給他,他讓我好好批評丁老師。我想怎么可能呢,丁老師對他可以說是格外上心、關心,怎么會不給他試卷呢?他又怎么能怨恨丁老師呢?我又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批評認真負責的老師呢?不過,當時我還是哄著他說:我來找丁老師問問情況。
沒過幾天,王為來到我辦公室對我說,讓我不要找丁老師,他自己和老師說。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走了。第二天丁老師領著王為氣憤地來到我辦公室,說王為給他留條了,說她是“壞老師”。難過的表情讓我明白,丁老師確實受到很大委屈,要說對王為的關注、關心和呵護,丁老師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但是,顯然對王為讓人無計可施,沒有理由,就像他在同學的試卷上亂畫、給老師留字條“我要自殺”一樣,以后還會有什么“特殊”的言行,“特殊”到什么程度,誰也不知道。
在我的辦公室里,丁老師、我、王為和他父親在一起商討王力的教育問題,話語中他父親坦言:他知道自己兒子的特殊狀況,所以感謝我們對他孩子的關心,鑒于目前的情況,他準備先將王力帶回去教育,后面怎么辦再說。就在他們即將離開辦公室的那會,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們背著我說的話,王為的父親對他說:“老師答應你找,你就去找了!”說實話,當時我很難過。王為這個學生的教育的確比一般的學生費勁,雖然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但我們并沒有更多怨言,甚至有時覺得有點可愛,但是家長的些微態度的流露,讓我,還有丁老師在付出精力和時間的時候,心生了許多不解和難過。
就在我為這事糾結的時候,丁老師這個班又遇到頭疼的事情了。
班上有個叫蔣菊(化名)的女生,她的父母到學校求助,請求學校、班主任幫忙教育。通過和蔣菊本人、其父母及班主任丁幾次的交流,讓我明白了蔣菊的教育難題是有很大淵源的:
蔣菊自幼父母離異,一直與母親、繼父生活在一起,但是她和家人的關系一直處得不好。在學校也沒給家長省心,初一時與個別男生交往過密,初二時又與已經畢業的個別男生交往過密。父母發現后擔心她早戀,就和她談心,但是轉變效果不大,后來發展到她和家人不定期地鬧情緒,進而夜里偷偷跑出去,而且不止一次這樣。第二天回來以后,什么話都不說,家長怎么問她她都不說話,再問就用頭撞墻,用腳踢碎家里的玻璃。有一次,母親被氣得吐血被送到醫院,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媽媽對我們說:“這小孩心腸真狠!”
為什么蔣菊會呈現這樣一個狀態呢?雖然是個個案,但是,教師的職責促使我找到答案。
通過和班主任、蔣菊家長及其他師生交談,我了解到蔣菊曾經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媽媽把她從父親那爭取過來很不容易,她知道媽媽撫養她很辛苦,所以她心里很內疚,覺得自己就是媽媽的累贅,想割腕自殺,但是怕疼,想用其他的自殺方法,又沒有勇氣。但是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媽媽再次懷孕生二胎,她認為是對她的不重視;媽媽只顧自己買零食吃,不關心她。她特別憎恨繼父,繼父說一套做一套,非常虛偽,在外還和別的女人走很近。
我也許體會不到蔣菊用到“自殺”、“憎恨”這些詞時的心態是怎樣的,又不知道用到“內疚”、“累贅”是怎樣的心態,但是有一點就是:這個新的家庭環境讓她不能平靜。
蔣菊在給老師和父母的保證書上這樣寫道:“我在學校上學,做到像別的學生一樣,每天到校,完成作業,不在外面和小混混玩。從現在開始到初三中考結束,每天按時回家,由父母接送,不能半途而廢。”
新學期開學了,蔣菊未到校報到,她父母告訴我們,蔣菊又鬧情緒了,他們也無能為力了,所以打算先辦理休學。
上面的特殊學生的情況也許是個案,是特例,但是每個學生所生活的環境是不一樣的,所以每個學生的個性表現也必然是各種各樣的,教師要付出相同的愛心、耐心,對于那些特殊的學生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像王為這樣的學生,一開始和他交流時就發現是身體原因,我在對他的教育過程中花費了比其他學生多很多的時間和精力,甚至還包括對“自殺”的擔驚受怕,但我想,丁老師也會和我一樣,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付出到底能獲得什么效果,能對他緩慢的教育成長起到多大作用。對王為的教育也許可以說是不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是失敗的,他“落伍”了,我們付出的教育努力似乎白費了。
像蔣菊這樣的學生,當初我們了解到她的成長環境和她的那種“打死也不說”的態度,我認為通過耐心、關心和通過感化,可以轉變很多,但是在多次艱難的努力之后發現,曾經那么多的苦口婆心和真誠感化都被彈了回來,我不敢說這次的教育是失敗的,但可以說效果離我們的預期很遠,很遠。她似乎也“落伍”了,我們付出的教育努力似乎也白費了。
滿懷憧憬,努力付出,執著堅守,卻仍然遭遇“落伍”,似乎對他們的教育又回到了原點。但我堅信,這段看似沒有發揮多少作用的回到當初教育原點的教育過程,一定會成為這些特殊學生的緩慢成長過程中的基石和財富。
而對于教育者來說,那是痛并思索著,付出并承受著的一段特殊過程,因為那是所有教育人對特殊被教育群體的一份沉甸甸的關愛和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