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沿河民族中學語文組 田 淼 [土家族]
藍,鋪設在水中(外一章)
貴州沿河民族中學語文組 田 淼 [土家族]
水匍匐著,白瘦了,黑也瘦了。
浮在藍上面的水,裹著很深的冷,許多藻類翻來覆去地拼湊藍,打造藍。
面對藍,水以靜止抑或奔涌的心跳痛失天機。
藍疊加在一起,向空闊的縱深飛度。
水域——猿聲,帆影,漁火,網,讓魚困守在灘上,讓魚渴死在很深很深的藍里。
被月光照亮的淺海,湛藍煽情的浪花,撲滅航標的燈,航行失卻了牽引,亂了方寸,丑陋的水域怪石嶙峋。
魚群艱難地呼吸,身軀上下扭動,攪拌藍,攪碎自己極壞的命運,綴著藍的鱗片如枯葉一樣上浮,讓狂傲的水鳥收獲不菲。
藍,鋪設在水中;陷阱,直抵海岸。
睜開眼睛,黑堵住門,堵住后退的出口。
斷斷續續,有流螢撥動夜的鎖孔,金屬之聲持續婉約,一串雜亂的傾斜懸浮如燈。
沉降之飛,狂聲怒語,險象環生——
翅膀扇起星火,繞過一組竹林的搖晃,飄逝在一片黃瓜地。
淚光被誰的鎬頭搗碎?
深深呼吸的尾部,懸念迭起。
堵塞窗眼,寂寞與疑慮漏洞百出地說著謊話,布下陷落之網,不戀舊情。
忽明忽暗,忽冷忽熱,誰傳遞誰的陣痛?翅膀被黑幕擰出汗珠,被懸空擰出倦怠。
螢火,蚌的化身,千淘萬漉后的光焰。
夜河浩渺,螢火無岸可上,無錨可拋。
忽然就醉了,忽然就看透了醉眼的蒼涼——
世界脫光了圓滑,幾塊枯干的白骨,懸于斷崖,大呼救險。
滑落,一直向下;
無水的河,魚腥向外翻卷。
胃口炎癥發作,集市門口,誰的醉步搖晃,漠視銹蝕的鑰匙。
——所有的皸裂無水澆灌?
冷若冰霜的醉眼,直視酒瓶的焦渴;幾只綠頭蚊閑得無事,靜觀一群螞蟻啃食空虛的骨頭。
——空杯醉了,
——空盤醉了,
——雕花瓷頹唐的樣子也醉了。
看上去挺有氣節的銀箸靜觀蟻滿為患的金缽默想人間。屋頂暗斷了星光,讓屋子變黑,讓蟻群早早地收工。
門和鎖早已看破彼此厚重的紅塵。烏雀飛在梁臺,鳥語失控了,一串飛翔四處漂泊,無枝可依。
沒有人扶梯走來,白天醉倒在黑夜,無力轉動稀薄的時間。
忽然就醉了,幾個清醒的人正抱壺痛飲,沖天酒氣橫越天外。
呵護,沒有誰倍加珍惜。
像粗野的媳婦走進貧寒的生活,走進污濁的水。
搭在鐵絲繩上,孤影晃蕩,被飯局遺忘。
遭臉帕一息白眼,遭床單一陣冷笑,一張抹布臉色清瘦,陡然貶值,失去生活的亮度。
不敢抬頭與現實對白,黑糊糊的憂郁暗暗承受。
命運在桌椅上掙扎,漸漸涼透了,沉淀的腌臜滲入骨髓,被治標的秘方隔離成一座荒城。
天窗都背離光線,把陰影留給無法轉世的宿怨。
越來越偏離白,越來越陷入黑,泡雪飛來的時候,以冰硬的佛心懷想葬禮。
很不習慣一種抒情方式,為斧頭與板鋸歌唱。
山體并不高貴,衣食所安,風調雨順,織成綠色的風衣披在身上。
然而,斧頭與板鋸走過的地方,樹——落荒而逃,命運多災。
是誰將斧鋸之聲舉成霸道,在森林的心口剜割生命?一棵棵樹的倒地之聲為何覆蓋不了斧與鋸猙獰的狂歡?
溫良之樹啊,為何只能在鋒利面前凄厲斷首,無可招魂?
斷聲無法消停,山的煩憂令脫發越斷越多,土與石都在水葬中紛紛陷落,魂不附體。
火苗紅紅的,是樹最終的葬禮嗎?
荷的香氣,漂染了日暮的溪亭。
那個愛嗅青梅的女子,用清麗的詞補給月光。
蘭舟醉了,她醉了,琥珀殘酒怎解今生的思念傾城?
鷗鷺驚破了水影,漣漪掬出寬袍大袖的風情。
休管明日的綠肥紅瘦了,也不去預設他年的霜重風冷。
就在這藕花深處,經營一場闊大的月滿西樓,眉頭心頭。
你回首嗅過的青梅,將暗香盈滿他寬袍大袖的時候,
一場風雨覆了你的金石有聲。
從此,愛情成了一捧黃花,宋朝也成了一個憔悴的夢。
醒來,你的愁像李白的酒,舴艋舟已無法載動。
梧桐雨泅不透歷史的墻壁,你只好,嫁了!
春風不誤,卻被秋風誤了。
如果,不嫁,
是不是更完美的人生?
轔轔的車轍,碾疼北歸的雁鳴。
臨安的酒很軟,三杯兩盞,暫抵舊時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