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悊、李燕亭圖書館學行考論*

翟桂榮

（河南大學文獻信息研究所 河南開封 475001）

20世紀20年代，中國的新圖書館事業處于快速發展的起步時期。一大批愛國有識之士紛紛投入其中，熱切關注圖書館事業和圖書館學術的發展，早期留美圖書館學人楊昭悊與李燕亭即是其中的杰出人才。本文以楊昭悊的原始文獻入手，從《晨報》、《晨報副鐫》、《北京大學日刊》、《蔡元培年譜長編》、《三十八國游記》、《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圖書館學季刊》等報刊中搜求勾稽了一批有關兩位先賢圖書館學與行的原始史料，希冀從重要事件的細節入手，捕捉楊昭悊、李燕亭與圖書館結緣的歷史時機，揭示先賢們令人敬佩的圖書館精神與情懷，透過個案觸摸中國圖書館事業與學術發展起步階段激越跳動的歷史脈搏。

1 楊昭悊早年圖書館學與行

1.1 譯介《圖書館學指南》

圖書館學作為一門既古老而又年輕的科學，其在中國的形成和發展是隨著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來“西學東漸”的潮流傳入中國的。我國早期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譯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楊昭悊是較早重視圖書館學著作翻譯工作的先行者之一，他于1920譯介了日本學者田中敬著的《圖書館學指南》，不僅開啟了其自身人生航程的一個輝煌時期，亦揭開了中國圖書館學發展史上一個嶄新的階段。

1.1.1 《圖書館學指南》譯介緣起

1920年5月，（日）田中敬著、楊昭悊譯《圖書館學指南》由北京法政學報社出版，時楊昭悊在國立北京法政專門學校主持圖書館工作。他在該書序言中說：“乙未仲夏，承王維白校長之命，主任法校圖書館，公余之暇，于東西洋圖書館之書籍，潛心搜討，見日人田中敬氏所著之《圖書館學指南》，內容較為賅備，因迻譯之，以貢獻于有志斯道者。書中所舉之專門著述，皆歐美最近之杰作，緩當賡續譯之，以餉同業焉?！保?］

有感于中國圖書館學建設的嚴重滯后，楊先生利用工作之余，于東西洋圖書館學著作潛心搜尋，精心選擇了日本學者田中敬所著《圖書館學指南》為譯介的范本，并發愿譯介這本普及型的圖書館學小冊子?！秷D書館學指南》篇幅雖然很短，只有31頁，卻是一本較為全面的介紹歐美圖書館學專著的書，對歐美圖書館學知識的普及推廣起到了迅速的傳播和理論先導作用。全書共推薦了68種圖書館學著作，各章節先簡明扼要論述相關內容，然后推介最適宜的閱讀書目或不同風格的專著，“更像一部分類編排的圖書館學重要西文書籍導讀”［2］。

1.1.2 《圖書館學指南》之影響

楊昭悊翻譯《圖書館學指南》的印行對處于萌芽階段的中國圖書館學無疑如久旱之春雨，在業界獲得了很好的反響，對處于起步階段的新圖書館事業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1920年，北高師舉辦圖書館學講習會，《圖書館學指南》“銷行很速，尚志學會林宰平先生囑為會中編輯關于圖書館學的書籍，以提倡圖書館教育。”［3］可見其影響。1920年，8月2日至23日，中國圖書館界在北京高師舉辦圖書館講習會，楊昭悊每天赴會聽講，課下與演講人交流討論，并在《晨報》發表了多篇會后感想如《我對于圖書館講習會的意見》、《再論圖書館講習會》等，《晨報》連續報道了該會的空前盛況，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記憶。李大釗、戴志騫、鄧萃英、程伯廬等做了重要演講，沈祖榮先生因為京漢問題，交通斷絕，不能赴會，其講課內容由戴志騫先生擔任?！暗綍犞v者不下百余人，內有女子十余人，多系各省或各校選派來京或有志研究此項教育者。每日開講座為之滿，詢吾國圖書館教育發展之一新紀元也。”［4］這次講習會開啟了全國性的大規模圖書館學短期培訓之先河，在當時的中國圖書館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可謂中國圖書館學教育之覺醒。中國圖書館學由步武日本進而推本窮源，將師法的眼光轉向歐美，楊昭悊譯介的《圖書館學指南》起到了導夫先路的引領作用。

1.2 楊昭悊《圖書館學》與中國圖書館學撰著的自覺

楊昭悊應尚志學會林宰平之約醞釀撰著一部更為宏大的中國圖書館學著作，1921年底，《圖書館學》成稿，中國第一部圖書館學專著應運而生。

1.2.1 撰著適合中國的圖書館學

北京高師圖書館講習會之后，為謀圖書館事業更好更長久的發展，楊昭悊著手搜集編著圖書館學書籍。他本打算按《圖書館學指南》推薦的名著“賡續譯之”，但因外國的圖書館學著作“屬于分科的多，屬于通論的少”、“屬于應用的多，屬于原理的少”、“多半是屬于自己的意見或敘述本國的狀況”［5］，很難找到一本供我國一般人研究所用和適合中國圖書館學術發展之需的著作，因而發愿編著一本綜覽東西洋業界各家觀點又自成體系的適合中國國情的圖書館學理論著作。楊昭悊意識到中國圖書館事業不發達的原因就是缺少這種專門學問，因而萌生撰著一部系統的《圖書館學》著作的愿望。他在參考了諸多名家專著的基礎上，構建了中國的圖書館學體系，其內容是先通論后分科，學理技術兼收并蓄。這一覺醒比梁啟超在中華圖書館協會上呼吁建設中國的圖書館學要早5年。該書雖然十之七八取材于東西名家，但畢竟邁出了“東西洋圖書館學”中國化的第一步，對中國圖書館學和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影響深遠。

1.2.2 撰著《圖書館學》之繁難與辛苦

由于理論建設的繁難，楊昭悊原定年內脫稿的《圖書館學》，直到第二年11月才大體完稿，赴美途中尚在校對書稿。1921年11月28日，楊昭悊至上海乘大洋丸號輪船赴美留學?！拔覐娜ツ昃旁麻_始編輯，因為搜集圖書選擇材料，很費功夫……兩月以來，夜以繼日……不得已只得拿到車中辦理此事，不料火車行走震動太甚，僅能閱卷。改正錯字已不容易，至圈點句讀更不用提，只得等到上海再辦。”但到上海三天，“因為買物會人等事耽擱太多……只得速夜把他校閱完畢，是日晚除閱書以外，并寫信數封，直到三點方就寢。”［6］林宰平在《圖書館學》序中說作者抵日本東京才把此稿寄回，我們可以想見楊昭悊撰著此書所付出的艱辛勞動和認真執著。

1.2.3 引領中國圖書館學之發展

楊昭悊編著的《圖書館學》是我國圖書館學研究的開山之作。林宰平論及該著的開創性意義時道：“至于我國人關于這一門?？频闹?，除有一兩種小冊子外，楊君這一部新著，在今日算是最詳備的了?！保?］該書以“圖書館學”命名，標志著我國圖書館學的正式形成，［8］以其體系龐大、科學系統、原理與應用并舉，奠定了我國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這部書的出版，使得圖書館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在中國得到確立，也被寫入中國圖書館事業大事記之中。該著首次科學地劃分和確定了中國圖書館學的學科體系，這對后來中國圖書館學的發展起到了理論先導的作用，引領了中國圖書館學的發展，也開啟了建設中國的圖書館學研究之先河。

1.3 楊昭悊赴美途中考察報道日本圖書館及其意義

外國注重圖書館教育，遍設圖書館，并且把它作為一種專門的學問，東西各國已得它的好處，清末民初中國眾多有識之士已窺察到這一點。楊昭悊是一位極富社會責任感的人，他不但具有宏觀的圖書館理論建構能力，而且具有很強的圖書館實踐精神。他在赴美途中，利用短暫的空隙，沿岸考察日本圖書館可見其一斑。

1.3.1 沿岸考察日本圖書館

赴美途中的楊昭悊，因為想考察日本圖書館事業的發展狀況，故而凡大洋丸停泊的地方都上岸參觀游覽。這些考察見聞，嗣后形諸文字，以游記體的形式15次連載于《晨報副鐫》，題為《東游記》。

楊昭悊利用大洋丸臨時靠岸的機會，分別考察了四個圖書館：長崎圖書館、神戶圖書館、東京帝國圖書館和帝國大學附屬圖書館。他不但報道了日本各處圖書館的辦館狀況、建筑設備、分類編目、閱覽管理等，而且對日本圖書館協會歷史乃至圖書館委員會也做了十分詳細的考察與記錄：“日本圖書館協會是明治25年成立的，到今年已經30年了，他的本部在東京，每年輪流在各地開會。其所以開會地點不固定在一處，一則使各處館員平均勞役，二則使各處館員得以參觀各處狀況。”［9］楊昭悊對于中國圖書館教育的熱心與關切，對于成立全國圖書館協會的呼吁與期盼，表現出一個早期圖書館學人對于學科建設的高遠眼光和拳拳報國之情。

12月9日，楊昭悊由馬伯援等陪同介紹，司書橫井私三郎引導，考察參觀了東京帝國圖書館。楊昭悊對東京帝國圖書館的考察記述最為詳細，從建筑面積的大小、建筑材料的質地、場館部室的布局、書庫的結構、空氣的清新乃至地下室的“閱覽人待合所”、“下足置場”、“洗手所”等都詳加記述；對其藏書和使用狀況，閱覽人數的統計，閱覽和貸出的規則等，均一一記載在冊；對其分類和目錄乃至藏書數量及其變化的情況也詳加報道。他時時結合中國圖書館的實際情況斟酌損益，揚長棄短，同時亦指出其不科學之處。比如記述該館的分類原則時，楊先生對其科學性提出質疑，并指出其對中國經、史、子、集的分類法不可效顰等。這一次考察，不僅歷時較長，而且記錄翔實，《晨報副鐫》連載三期（1922年2月22日、23日、24日）方登載完畢。透過這些生動翔實的考察記錄，我們看到了中國圖書館事業先驅者先覺覺人、覺后是任的熾熱的圖書館情懷。

1.3.2 楊昭悊《東游記》對日本圖書館考察與傳播的意義

學術的發展常常具有指導現實的作用，而事業的發展也會促使理論的提升。作為中國圖書館理論的締造者之一，楊昭悊考察日本圖書館時，心系的是祖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這些考察文字，多次連載于20世紀20年代在中國新文化陣營和新青年群體有著廣泛影響的《晨報副鐫》上，無疑對中國圖書館學及其事業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在中國圖書館界尚未建立自己的全國性組織和理論園地的時候，《晨報》及《晨報副鐫》是闡揚圖書館學術精神、報道圖書館發展潮流的一塊重要陣地。無論是《晨報》的發起人梁啟超，抑或是《晨報》的重要撰稿編輯人李大釗，均對近現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的倡導與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引領作用，且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做出過開風氣之先的重大貢獻。在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之時，鮑士偉來華演講圖書館事業，該報也是連續報道這一事件的重要陣地。隨著圖書館事業的不斷發展壯大，她也更需要有自己的實踐和理論園地。《晨報》及其《晨報副鐫》上關于圖書館消息的連續報道，在一定程度上，同其他教育刊物一起慢慢促使著《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和《圖書館學季刊》兩種圖書館學專業期刊的誕生。

2 李燕亭早年圖書館學與行

2.1 在美創辦《羅華》雜志，演講宣傳圖書館事業

中國圖書館事業是在內憂外患之歐風美雨中孕育發展壯大的，其初期的萌芽，浸透了先驅者們辛勤的汗水。比楊昭悊早一年赴美留學的李燕亭，本是北京大學化學系的高材生，卻利用余暇在加州選修了圖書館學。

2.1.1 北京大學之學行

李燕亭（名長春）于1914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第二部，1920年畢業于理本科化學系。隨之，由李大釗等介紹，半工半讀赴美留學。李燕亭與李大釗、郭須靜曾同為天津北洋法政專門學校同學，郭須靜跟隨李大釗在北大圖書館工作，同年10月郭須靜赴法習農學，兩人均以科學救國為己任。在北大期間，李燕亭還由同學童貫賢介紹加入了新中學會，該會以聯絡感情、砥礪品行、闡明學術、運用科學方法刷新中國為宗旨。新中學會強調學術救國，會員大都在日本東京，其中中華圖書館協會早期隊員高仁山也是這一學會的成員，對李燕亭思想產生較大影響。在《北京大學日刊》創刊之初，李燕亭就與同學譚聲傳等九人組織了化學演講會，制定章程和細則。李長春為主要聯系人［10］，后連任班長，擔任《北京大學月刊》雜志的編輯助手?！侗本┐髮W日刊》上眾多圖書館信息的發布，影響造就了一批獻身于圖書館事業而卓有成就的杰出人才，如袁同禮、毛子水、李燕亭、蔣復璁等等。深受五四科學與民主思潮影響的李燕亭，在蔡元培、胡適、李大釗等人的教育影響下，在北京大學期間得到了全面的鍛煉和發展，為其一生從事圖書館事業及其學術打下了底色。

2.1.2 在美創辦《羅華》月刊，宣傳圖書館與愛國主義思想

1921年11月，在美國召開太平洋會議期間，李燕亭與黃劍農在洛杉磯創辦《羅華》月刊（取義羅省華僑），分送美國太平洋沿岸各地僑胞，并利用業余時間組織演講［11］?！读_華》雜志重視宣傳圖書館的重要性，曾推出“圖書館專號”。1922年5月李燕亭與蔡元培的通信中，對這一情況做過匯報：“除每星期在唐人街為露天演講外，更刊行雜志一種，命名《羅華》，在已先從事鼓吹圖書館之重要。下月尚出“圖書館號”，專載各圖書館之狀況；與各有名的富豪捐助圖書館之實錄，俾人民得以觀感焉?！保?2］可見，李燕亭在美期間，對圖書館的重要性是深有研究的，并注意搜集美國各圖書館的運營狀況?？梢酝茰y，他會把這些信息及時傳達給母校的同學老師的。從1921年李大釗先生發表的《美國圖書館員之訓練》一文中，也許能窺測一斑。1925年7月，中華圖書館協會剛剛成立，李大釗即赴開封，并在河南大學圖書館六號樓（時中州大學）舉行了專題演講。1927年，李大釗犧牲后，奉系軍閥張作霖以中州大學有赤色分子為由，發兵占據了河南大學。學校停課，李燕亭從軍三月討伐張作霖，之后重返河南，創辦了革命圖書館。

2.2 為母校圖書館募捐積極建言獻策、身體力行

2.2.1 為北京大學圖書館募捐事致校長蔡元培

1921年1月，蔡元培赴歐美考察大學教育及學術機關狀況，參觀圖書館、博物院等，每到一處即發表演說，號召各地華僑為北京大學圖書館募捐。蔡先生自言：“我這次出去，有兩件任務，就是調查高等教育及為本校圖書館捐款；圖書館捐款事，在美國的北大同學很肯盡力?！保?3］李燕亭與黃劍農在唐人街創辦了“尚志（后改為明德）學校”，這與河南大學的校訓“明德新民、至于至善”是多么相近！7月26日，蔡元培到洛杉磯，“黃劍農等迎接，參觀南加利福尼亞大學及博物院。晚7時尚志學校設宴招待蔡先生于翠花樓。次日，蔡元培到尚志學校題字留念，之后擬定了《北大圖書館洛杉磯集捐隊辦法》?！保?4］

由于華盛頓會議，影響了募捐活動。1922年5月15日，“甚愿以先生之心為心”的李燕亭，為母校圖書館募捐事致函蔡元培先生，深入分析了在美募捐的困難及原因，自告奮勇深入南美開展這項工作。“因美國各城鎮華僑雖都熱心公益但以向之捐款者太多……南美洲各國僑胞如墨西哥、古巴、巴拿馬等國，僑胞為數甚眾，殷實淳樸……故春等決計向彼處進行?！保?5］李燕亭對母校圖書館募捐具有十分強烈的責任感，這與他在北大6年的學習生活所深受的教育分不開，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預料一樣，可見他是很有辦法和預見的。

2.2.2 為北大圖書館募捐身體力行

1922年7月，西美北大同學會在舊金山發起成立了“西美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募捐委員會”，發布了《募捐啟示》，其中言及大學圖書館的重要性：“教育為國家之根本，大學為教育之極致，而圖書館又為大學之菁華。故歐美各文明國無不以擴充大學圖書館為首務，是誠治本清源之道也?！保?6］募捐啟示道出了高校圖書館的重要意義，也揭示了圖書館事業的建設與發揚文化的密切關系。此舉為一批留學生歸國后，積極投身于新圖書館事業，掀起轟轟烈烈的新圖書館運動注入了強心劑，也為高校圖書館事業的快速發展賦予了精神力量。

西美北大圖書館募捐委員會制定了各種章程和勸捐辦法，成立勸捐隊九組，分頭赴各處勸捐，委員孟壽椿等致校長函：“西美墨西哥、古巴等處，則有黃劍農、李長春兩君前往。”［17］李燕亭是該委員會的積極分子，他跑到墨西哥去募捐，有詩為證：“久行砂漬不毛地，身抵維城便若仙”，“屈指去家三萬里，風光猶道似江南”。這是李燕亭寫于1922年的七言律詩中的首聯和尾聯，題為《抵維多利亞城》。詩中的“維多利亞城”、“維城”即墨西哥東北部城市，塔毛利帕斯州首府。盡管深入南美不毛之地，他不言辛苦，反而樂在其中。

由于組織周密，委員盡力，西美同學募捐活動取得了很大成績，受到北大留美同學會的表揚。是年11月10日，北大留美同學會會長楊振聲、書記馮友蘭等致函蔡元培校長：“自吾校有圖書館募捐運動以來，于十一年春初，在紐約北大同學，有北大圖書館東美募捐委員會之組織……進行數月，自今狀以至于今，募捐僅及四千余元。此只在紐約，其屬于東美應進行之地……西美成績較進，舊金山、古巴、坎拿大數處共捐萬三千元?！保?8］西美北大圖書館募捐委員會共募得款項一萬三千美元，較之東美三倍多。而李燕亭的積極建言和辛勤工作，為這一喜人成績的取得做出了突出貢獻。兩年之后，當年曾奉命調查美國大學辦學經驗，時任河南中州大學（即河南大學）文科主任的馮友蘭先生，要為河南辦一所好大學，力薦李燕亭做了該校圖書館主任，其歷史機緣，早已在此埋下。

3 楊昭悊與李燕亭的友誼及其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的貢獻

3.1 楊昭悊與李燕亭的友誼

楊昭悊與李燕亭在圖書館學術領域有著深度合作，胡石青《三十八國游記》旅美加州半載記，多次記錄了三人之間的互訪及對圖書館、博物館關注。從1922年5月27日到6月15日，胡石青離開南加，楊李二人與他多次會面，共同的志趣和事業，使三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誼，這對于中國圖書館事業來說是一大幸事。“5月28日，楊君昭悊、李君長春同來訪……談中國事，（楊）主張設藝文院，辦理全國圖書館，翻譯審定等事，甚暢?！保?9］李燕亭返國之后赴河南工作，胡石青等人創辦的《新中州報》上多次報道了沈祖榮、戴志騫、劉國鈞等諸位先生的圖書館教育演講活動。1930年，宋景祁編《中國圖書館名人錄》，記載李燕亭：“時友人楊君昭悊適來美習圖書館學，遂約同入羅省公立圖書館學校肄業，民國十二年畢業?！保?0］這里的“肄業”當是修業、學習，并非沒有畢業。兩人的這一段情誼后來不但變成了一世親情，也為中國現代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3.2 楊昭悊與李燕亭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的貢獻

楊昭悊與李燕亭作為早期留美圖書館學人，同在美國洛杉磯公共圖書館學校學習，深受其影響。在他們身上可以看到更多的公共圖書館精神與大公的情懷。促使他們前進的動力是為了祖國能像美國一樣達到教育普及、學術進步與社會的文明昌盛。兩人結緣于法政專門學校，都對公共圖書館事業投入了巨大的心血，付出了艱辛的努力。在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最需要人才的時候，他們甚至犧牲了自己的專業，投身于現代圖書館事業之中。

李燕亭歸國后扎根河南，一生身兼雙任，演講宣傳圖書館事業。1928年他的論文《美國圖書館的社會化》，是他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的關注和圖書館教育作用的重要認識。1929年，河南“舉辦夏期圖書館員訓練班，養成管理人才，以圖圖書館教育之推廣”。［21］聘請圖書館學專家，召集全省圖書館管理員開班訓練。1930年他演講《民眾教育與圖書館》，先后刊登于《河南民眾師范》半月刊、《圖書館學季刊》等。他認為：“圖書館是擴充民眾知識的利器，他和民眾教育有絕大的關系。中國現在，因種種關系，最好先設法推廣縣立圖書館，極力使他名副其實才行?！彼⒄f：“事業的發達是不容易的，只要不畏難，按著計劃努力做去，定有達到目的的一天。”［22］隨后，河南縣級圖書館、民眾圖書館、私人捐助的圖書館遍地開花，《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上接連報道了河南多個圖書館狀況。陶善耕先生稱之為“禹穴”，并著書以尋其蹤。1932年“河南社會教育，近年推進不遺余力。據十九年教育部調查，全國圖書館1620所，河南占130所，幾占1/12，為各省區之第一位?！保?3］1933年4月，為促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沈祖榮先生奉命調查全國各圖書館及館員之訓練，以資改革圖書館教育。他參觀“河南大學圖書館之后，即由李燕亭先生導至河南省立圖書館參觀。蓋李氏每星期日常去該館為之校對目錄，故至熟悉也?！保?4］他參觀了開封民眾教育館，對河南社會教育事業中圖書館所起的作用評價很高。李燕亭的《圖書館學講義》，見證了他對河南公共圖書館事業培養人才所付出的心血，他曾利用暑期多次舉辦圖書館專業人才培訓，可見李燕亭是一位躬耕實踐的現代圖書館事業家。

楊昭悊在美期間，即在《晨報副刊》發表了《人民對于公共圖書館的權利和義務》，后該文多次再版，其影響可以想見。歸國后，他去了江西省圖書館，直接從事公共圖書館事業。為念母恩，惠及桑梓，他又和家兄昭恕捐出全部家當辦起了“楊太夫人紀念圖書館”［25］。他們為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做出了不懈的努力，這實與其早年的追求、志向密不可分；也與他們對圖書館價值的深刻認識緊相關聯。兩人譯介的《圖書館員之訓練》正是鑒于中國圖書館專業人員的缺乏和辦理各種圖書館能力的欠缺，“師其訓練館員之法，乃舉辦圖書館之先務也。”［26］才因漏補缺，以饗國人，開啟了我國圖書館專業人員培養教育的理論先河。

楊昭悊與李燕亭都曾在北京接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有著深厚的傳統文化素養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由于這批有著熾烈的愛國情懷和報國之志的知識精英的加入，中國新圖書館運動的步伐得以加快，中國圖書館學術及圖書館教育得以蓬勃發展。兩位先哲的早期圖書館學行活動遠不止這些，但僅從筆者搜求勾稽的這些有限的史料，已經能夠一窺中國早期圖書館事業先行者值得尊敬的圖書館精神與情懷。本文對兩位圖書館界先哲早年學與行的考察只是一個開端，借以拋磚引玉，以啟來者。

［1］（日）田中敬.楊昭悊譯.圖書館學指南［M］.北京：法政學報社，1920：2.

［2］范凡.民國時期圖書館學著作出版與學術傳承［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69.

［3］楊昭悊.東游記［N］.晨報副鐫，1922-02-08（3）.

［4］朱文通.李大釗年譜長編［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305-306.

［5］［7］楊昭悊.圖書館學［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3：9-10，7-8.

［6］楊昭悊.東游記［N］.晨報副鐫，1922-02-10（3）.

［8］中國圖書館學會.百年大勢—歷久彌新［Z］.北京：科學出版社，2004:24-25.

［9］楊昭悊.東游記［N］.晨報副鐫，1922-02-16（3）.

［10］李長春等.理科化學演講會宣言［N］.北京大學日刊，1917-12-05（3）.

［11］翟桂榮.中國圖書館事業的開創者與奠基者李燕亭論略［J］.圖書情報工作，2009：(3)：8-12.

［12］［15］李長春.李長春君由加利福尼亞致校長函［N］.北京大學日刊，1922-06-20（2）.

［13］蔡元培.蔡校長演說辭［N］.北京大學日刊，1922-09-22（1）.

［14］高平叔.蔡元培年譜長編（第二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425-427.

［16］孟壽椿等.西美北大圖書館募捐委員會孟壽椿君等致校長函［N］.北京大學日刊，1922-09-09（2-3）.

［18］馮友蘭等.北大留美同學會致校長函［N］.北京大學日刊,1922-12-26（2）.

［19］胡石青.三十八國游記［M］.開封：開明印書局，1933：229-237.

［20］宋景祁.中國圖書館名人錄［M］.上海：上海圖書館協會，1930:30-31.

［21］鄧萃英.新河南新年之新教育［J］.河南教育半月刊,1929,1(1):1-2.

［22］李燕亭.民眾教育與圖書館［J］.圖書館學季刊，1930,4（2）.

［23］河南社教事業中之圖書館［J］.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1932,（6）：31.

［24］沈祖榮.中國圖書館及圖書館教育調查報告［J］.中華圖書館協會會報，1933,（2）:1-8.

［25］湯旭巖.續寫我國早期圖書館學家楊昭悊［J］.圖書情報論壇，2009，(1)：8-12.

［26］（美）弗里特爾.楊昭悊，李燕亭譯.圖書館員之訓練［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