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材
王紱字孟端,無錫人。生于元順帝至正二十二年(1362),卒于明成祖永樂十四年(1416),別號友石生,又曰九龍山人。洪武中,征至京師,尋坐累流戍朔州(今山西大同)。永樂初以薦供事文淵閣,除中書舍人。有《王舍人詩集》,又名《友石山房稿》,集中多篇作品作于謫戍期間。王紱性高介絕俗,博學工歌詩,能書畫,山水竹石,妙絕一時。《四庫提要》贊其“詩畫雙美”,“聲律不在高、楊、張、徐之亞”①。“高、楊、張、徐”即明初詩壇頗具盛名的“吳中四杰”——高啟、楊基、張羽、徐賁,由是可見王紱詩歌于四庫館臣心目中之地位。但目前學界對于王紱詩歌的研究卻如鳳毛麟角,關于其謫戍作品的研究論文更是不見一篇,有必要深入探討。
一
就創作主旨而言,王紱謫戍期間的詩歌主要體現出如下幾種取向:
其一,遣戍邊疆、報國無望的苦悶。不僅遭遣,且被遣到邊遠的“荒服”,王紱之苦悶可想而知,這種苦悶之情在其詩中多有表露,如《出塞述懷》云:
欲扣天關杳不通,身投荒服遠從戎。王孫誰復哀韓信,行伍何繇拔呂蒙。風折布棱邊地冷,月明笳吹塞樓空。丹心去去終期報,卑下那能得戰功。
“天關”原指天門,后多用以代指朝廷,如清人唐孫華《舟雨遣悶》詩之二云:“卻笑儒生思獻賦,欲持片紙撼天關。”其中的“天關”就是代指朝廷。王紱這首詩中的“天關”指的顯然也是朝廷,因此,“欲扣天關杳不通,身投荒服遠從戎”是在抒寫詩人遠戍邊疆,不得重“扣天關”、重返朝廷的苦悶。這種苦悶在他的另一首詩中表現更為明顯,《客中元夕對月》云:“蹤跡漂流難定止,舉杯端欲問青天。”“難定止”表明這也是在抒寫苦悶——長期漂泊,難以終結謫戍生活的苦悶,如果說“欲扣天關杳不通”側重抒寫謫戍地點之遠帶來的愁苦的話,“蹤跡漂流難定止”則側重反映謫戍時間之久導致的苦悶;而“舉杯端欲問青天”無疑又在強調詩人的苦悶之深。而令詩人苦悶、傷感的還不僅僅是朝廷對自己的棄逐,還有曾經的好友的冷漠——“王孫誰復哀韓信”。以“韓信”自比,無疑是要說明自己是一個有似“韓信”的有功之臣,而對于自己這樣一個曾經有功于朝廷之人,如今的下場卻是朝廷遣逐,“王孫”離棄。王紱何以有此遭際?其《代州道中》詩云:“不知緣底事,淪落向天涯。”就連王紱自己都不知道何以有此遭際,這說明詩人的此番之遣并非罪有應得。可是盡管如此,盡管自己無端遭棄,又遠戍“荒服”,詩人念念不忘的卻并非一己之得失,而是報國之無望——“丹心去去終期報,卑下那能得戰功”。武將報國以殺敵疆場,文臣報國以獻策朝堂,王紱以一介文弱儒臣卻遣戍邊地,被迫從軍,其報國希望之渺茫可想而知,難怪他會無奈地感慨“行伍何繇拔呂蒙”,“卑下那能得戰功”。
其二,客中逢節、邊地送別的感傷。客居最怕逢節,節日的來臨往往令漂泊異鄉者倍增傷感。王紱自然也不例外,長期戍邊,一旦逢節,也會感慨滿懷。如《九日諸友燕集分韻得將字》云:
塞北秋高思轉傷,孤城風雨又重陽。杯盤強欲酬佳節,蹤跡還驚老異鄉。白發幾人存故舊,黃花何處覓清香。烽塵那忍登高望,南國音書絕寄將。
“重陽”又名“重九”,按照習俗,人們一般會于此日親友相約,登高游宴,佩茱萸,賞黃菊。而身處邊地的詩人,雖然也能于“孤城風雨”之中勉“酬佳節”,心情卻異常沉重:故交零落——“白發幾人存故舊”,“黃花”不在——“黃花何處覓清香”,不敢登高——“烽塵那忍登高望”,“南國”故土又音書斷絕——“南國音書絕寄將”,多重悲慨雜集一時。再如《客中元夕對月》:
異鄉何處看燈好,片月多情對客懸。遙憶故人千里共,又看新歲一番圓。愁中燈火逢今夕,醉里笙歌記往年。蹤跡漂流難定止,舉杯端欲問青天。
舊稱農歷正月十五日為上元節,是夜即元夕,亦稱元夜、元宵。“元夕對月”,本應歡愉,但由于“客中”,由于詩人身處邊地、遠離故土,全詩絲毫不見欣懌之情:觀燈火而生愁——“愁中燈火逢今夕”,憶故人于千里——“遙憶故人千里共”。
邊地送別是王紱詩中多次寫到的又一主題,王紱甚至曾寫到自己于邊地送別親生骨肉,如《送子南歸二首》云:
離情于汝倍多愁,相顧無言只淚流。舊業未知還可葺,邊城猶恐不宜留。凍云衰草橫沙磧,落月悲笳起戍樓。嘆我歸期難預卜,好將詩禮襲箕裘。
情親不覺淚紛紛,頓足牽衣未忍分。后累定知殃及汝,中年誰料苦從軍。一身弓劍屯青海,千里關河望白云。汝母早亡遺幼弟,古來同氣汝曾聞。
不僅寫到了父子二人的淚眼相對、難舍難分——“相顧無言只淚流”,“頓足牽衣未忍分”,同時還寫到了自己歸期難卜的愁苦——“嘆我歸期難預卜”,牽累骨肉的愧疚——“后累定知殃及汝”,以及希望對方勤習“詩禮”,承襲祖業,撫育“幼弟”的殷切叮囑——“好將詩禮襲箕裘”,“汝母早亡遺幼弟,古來同氣汝曾聞”,讀之不覺令人感惻,甚至揪心。
其三,高介絕俗與隱逸之意。王紱為人孤介兀傲,不同流俗,其同時代人曾棨《王舍人詩集序》云:“君(按即王紱)為人負氣節,狀貌奇偉,襟懷灑落。其平生于人無所屈,雖工于畫,遇知己輒縱筆揮灑無所吝,往往至于入神造妙,有不可于意,或非其人,輒白眼相視,至詬詈弗顧。”②葉盛《水東日記·王孟端遺事》又云:“毗陵王紱孟端,高介絕俗之士,所訂交皆一時名人,遇流俗輩輒白眼視之。工詩翰,畫竹稱冠絕今古。未達時畫已馳名,人不可茍得。嘗月夜寓京師旅邸,聞簫聲起鄰家,清亮可人,倚床而聽之,乘興寫竹石一幅。明早扣門尋訪其人以為贈,蓋一富商也。商人大喜過望,次日奉駝毧段二求作配幅,孟端曰:‘俗子何足當我筆也!’亟索而碎之,其介如此。”③由曾、葉二人關于王紱事跡的描述均可看出王紱為人的高介絕俗,這種高介絕俗甚至成為了王紱謫戍詩歌側重表現的內容,如其《從役》詩云:
鶴骨昂藏七尺身,年來趨逐困紅塵。順時語笑皆非我,在己形骸轉屬人。貧窶每遭同輩侮,迂疏常畏宰官嗔。獨能枕上番番夢,尚與滄波白鳥親。
“鶴骨昂藏七尺身”無疑是在展示自己的絕俗——氣度軒昂,氣質非凡;“順時語笑皆非我”儼然又在表露自己的高介——特立獨行,剛介有守。而高介絕俗勢必難于為世所容,而難于為世所容又自然會滋生詩人的厭世之感與隱逸之念。這種厭世之感與隱逸之念在王紱詩中均有體現——“年來趨逐困紅塵”,“獨能枕上番番夢,尚與滄波白鳥親”。“趨逐困紅塵”無疑透露出詩人對于塵世之中“趨逐”生活的厭倦;“夢”“與滄波白鳥親”儼然又在表達詩人對于隱逸生活的向往。
其四,塞上風云與厭憎心理。提到邊地風光,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盛唐詩人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格調高揚,奇偉壯美。同樣描寫邊地,王紱筆下的風物幾乎無一美好,如《出塞述懷》云:“風折布棱邊地冷,月明笳吹塞樓空。”風大天冷,幽怨空曠,一片凄涼。再如:
關門月落雞聲曉,塞草霜枯雁影寒。(《送曹勉省父后南歸》)
凍云衰草橫沙磧,落月悲笳起戍樓。(《送子南歸二首》其一)
經“霜”之后枯萎的“塞草”,“落月”時分奏響的“悲笳”,以及“橫”于“沙磧”的“凍云衰草”,“雞聲”中的“關門”,“曉”“寒”中的“雁影”,無不籠罩著凄涼與衰敗的色彩。同樣描寫邊地,岑、王筆下的風物何以有如此反差?這固然是因為岑、王當時所見不同,同時也是因為二者的創作心態有別。王國維《人間詞話》云:“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明顯融入了岑參的樂觀情懷;“塞草霜枯雁影寒”,“凍云衰草橫沙磧”,無疑又折射了王紱的厭憎心理。
另需指出的是,王紱不僅創作了許多反映戍所生活的詩,還創作了一些描寫赴戍途中及南歸之初情形和感受的詩。作于赴戍途中的詩多感嘆路途的遙遠、氣候的惡劣及人情的冷漠,如《代州道中》云:
堪笑復堪嗟,行行路轉賒。稍陰憂雨雪,才霽苦風沙。逆旅人欺客,征途犬護車。不知緣底事,淪落向天涯。
“稍陰”便“憂雨雪”,說明天“陰”常伴“雨雪”;“才霽”便“苦風沙”,暗示天“霽”常現“風沙”,這顯然是在感嘆氣候惡劣。而“行行路轉賒”,“逆旅人欺客”,無疑又在感慨路途遙遠、人情冷漠——不僅不憫憐旅人,還有“欺”的表現。除此以外,思念故園也是赴戍途中所作詩歌經常表現的主題,如《宿維揚》云:“故鄉回首望,煙樹渺江天。”至于南歸之初所作詩歌,最值得指出的是這類詩歌往往能真切地表現出一個謫戍之人由于多年戍邊導致的還家之后尚夢戍邊的可笑更覺可悲的心理,如《初歸》詩:“堪笑此身淪落久,夢中猶自謫天涯。”
二
就藝術表現而言,王紱謫戍期間的詩歌主要表現出如下幾個特點:
其一,濃濃畫意與悲傷意緒的交織。王紱的謫戍詩歌幾乎全都充溢著一種悲傷意緒,即便表現忽獲家書、偶遇同鄉甚至放歸故里之類的本應令人歡愉甚至欣喜若狂的題材,他也會寫出喜中之悲,基調仍為悲愴。如《塞上雜詠用耦武孟韻》:
漫天風雪掩穹廬,客里誰來問起居。忽報鄉人喜新到,寄來猶是來年書。
“忽報鄉人喜新到”,喜悅之情儼然溢于言表;“寄來猶是隔年書”,無疑又充溢著些許無奈與絲絲憂傷。再如《雪夜與鄉人旅邸中小酌》:
客舍雖寥落,清樽喜對傾。偶同今夕醉,忘卻異鄉情。炭熾寒猶在,燈殘雪更明。獨憐分手去,一騎上邊城。
“清樽喜對傾”,“忘卻異鄉情”,詩人似乎完全陶醉于喜悅之中;“獨憐分手去,一騎上邊城”,詩人儼然又被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來,無奈地面對憂傷的離別。又如《初歸》:
征衣漠漠帶風沙,暫得歸來重可嗟。在客每憂難作客,到家誰信卻無家。解裝羞貰鄰翁酒,借榻多分野衲茶。堪笑此身淪落久,夢中猶自謫天涯。
讀罷此詩,很容易聯想到那篇著名的樂府民歌——《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寫的是一位老兵的悲慘遭遇:十五從軍,八十始得還歸。不想回到家鄉之后,眼前卻是一片凄涼——“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以致“羹飯”作熟之后,卻“不知飴阿誰”。王紱此詩雖不可與《十五從軍征》媲美,情感內容卻約略近之。如此,盡管此詩表現的是本可令人興奮的放歸故里的題材,基調卻亦為悲傷——“在客每憂難作客,到家誰信卻無家。解裝羞貰鄰翁酒,借榻多分野衲茶”。
更值得指出的是,王紱還能將這種悲傷意緒與其詩歌本身的濃濃畫意巧妙融合。王紱不僅工詩,且“詩畫雙美”,“所作山水竹石,風韻瀟灑,妙絕一時”⑤。王紱于繪畫方面的這種精湛技藝直接影響了他的詩歌創作,使其不僅創作出大量的題畫作品,其非題畫類作品中也融入了濃濃的畫意。如《寫家山圖贈松江陸宗善》云:
千里家山阻道途,昔曾游處漫成圖。青山斷處非三泖,白鳥飛邊是五湖。楊柳陂塘茅屋小,杏花村落酒旗孤。殷勤寄與同來客,此景江南彷佛無。
“圖”以詩寫就,題目本身就說明詩具畫意。驗之詩歌本身,更可證此論不誤——“青山斷處非三泖,白鳥飛邊是五湖。楊柳陂塘茅屋小,杏花村落酒旗孤”,無須刻意想象,圖景已然浮現。但由于是詩作于謫戍期間,“家山”“阻”于“千里”之外,因此,盡管詩中畫意濃濃,卻難免悲傷意緒。再如《塞上五月見蝶感懷》:
五月塞邊才見蝶,令人忽動故園情。牡丹亭館微風暖,芳草池塘細雨晴。花底撲來歌扇小,酒邊飛逐舞裙輕。蘧蘧肯作江南夢,沙漠應知負此生。
“牡丹亭館微風暖,芳草池塘細雨晴。花底撲來歌扇小,酒邊飛逐舞裙輕”,顯然也營構了一幅愜意的美妙的圖景;但“五月塞邊才見蝶”,“沙漠應知負此生”無疑又使這種愜意多了幾份悲感。
其二,回憶、對照及夸張手法的運用。當現實與過去反差過大時,人們往往會不自覺地將現實與過去進行對照,甚至完全沉湎于過去。王紱也不例外,由于謫戍導致了王紱生活的極大落差,王紱的謫戍詩中經常寫到回憶,經常出現今昔對照的情形。如《過淮安送周文威歸吳》:
我昔送君君挈家,君今回棹我天涯。萍蹤又向幾時會,蒲質共驚雙鬢華。淮海雨晴潮涌日,邊城春暮雪漫沙。江南最是關情處,茅屋暖風開杏花。
昔日——我送君去,如今——我戍天涯;曾經的“江南”——“茅屋暖風開杏花”,而今的駐地——“邊城春暮雪漫沙”,回憶,對照,均有體現。再如《宿維揚》:
淮海風流地,狂游記往年。飄零重過此,懷抱總非前。囊橐唯孤劍,妻孥共一船。故鄉回首望,煙樹渺江天。
“維揚”為揚州的別稱。《書·禹貢》云:“淮海惟揚州。”⑥惟,通“維”,后因截取二字以為名。此詩因今日之宿維揚憶及當年之游維揚,而同樣身處維揚,“懷抱”、情形迥然不同——前番“狂游”至此,盡享“淮海風流”;今番謫戍經此,滿心“飄零”之感,典型的回憶兼對照。王紱的謫戍詩中還使用了夸張手法,如《塞上雜詠用耦武孟韻》:
地上苦寒非故鄉,天明屋底滿衾霜。起來欲把吟須捻,凍斷渾無一寸長。
詩人遣戍之地——山西朔州,氣候寒冷,確為事實,但絕對還不至于冷到凍斷胡須的程度,“起來欲把吟須捻,凍斷渾無一寸長”,為典型的夸張手法。
其三,不事斧鑿與清雅精工的語言。王紱作詩不務辭藻,故其詞清雅;不事斧鑿,故其句自然。但自然不等于不工,盡管王紱作詩隨意驅遣,其深厚的詩學素養卻能使其做到不計工拙而自合矩度。曾棨《王舍人詩集序》云:“其(按即王紱)為詩,觸景撫事,即形之于言。隨其興之所至,情之所發,初不計其工拙,而自合矩度。”⑦王汝嘉又云:“余聞詩以理性情,貴乎溫厚和平,固不以葩藻富麗為尚也。今觀集中長篇短章舂容爾雅,無斧鑿痕,而理趣兼至。蓋其心志坦夷,故詞語渾成而不假于琱琢也。然非學識之超邁,曷能臻于此哉!”⑧《四庫提要》又云:“其詩雖結體稍弱,而清雅有余。蓋其神思本清,故雖長篇短什,隨意濡染,不盡計其工拙,而擺落塵氛,自然合度。周亮工《書影》曰:‘王紱詩畫雙美。’近見其詩集百余篇,聲律不在高、楊、張、徐之亞。如‘舊業暫歸翻似客,異鄉重到即為家’,‘通仙要得懸壺術,遺世聊存荷鍤風’,‘草色池塘看細雨,杏花簾幕動輕寒’,‘鄰家酒熟邀春社,釣艇魚來助曉餐’,‘鳥從萬木陰中響,人在亂山深處行’,皆對偶精工,意新而調逸。”⑨上述評價無疑都認為王紱作詩不事雕琢,隨意驅遣,同時又能做到“自然合度”,“對偶精工”。王紱詩歌的這一特點在其謫戍詩中體現更為明顯,如《送曹勉省父后南歸》:
故鄉南望路漫漫,回首嚴親淚眼看。未別只言歸思切,臨行猶覺去情難。關門月落雞聲曉,塞草霜枯雁影寒。知汝到家眠未穩,又思行李促征鞍。
雖不事斧鑿,重在描寫邊地送別的場面、心理,遣詞造句卻不失工穩,尤其“未別只言歸思切,臨行猶覺去情難”二句,語意皆工。加之全詩無一顏色語,又無一鄙俚語,故精工的同時又能兼具清雅。再如《初歸》詩:“在客每憂難作客,到家誰信卻無家。”直抒胸臆的同時無疑也做到了對仗工穩。
總之,王紱的謫戍詩歌主題多樣,邊地的惡劣環境及身處邊地的特定感受,詩中均有體現;藝術表現方面追求濃濃畫意與悲傷意緒交織,巧妙運用回憶、對照及夸張手法,語言清雅精工。
①②⑦⑧⑨《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3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 1986年版,第 81、83、83、84、81頁。
③葉盛撰,魏中平點校《水東日記》,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0頁。
④王國維《人間詞話》卷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頁。
⑤《四庫全書·王舍人詩集提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37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81頁。
⑥顧頡剛、劉起釪《尚書校釋譯論》,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6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