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伴一起撿瓶子

胡源清

因患糖尿病，老伴陪我住院。醫生對我說，老年人對付“三高”，最好的辦法是管好嘴、邁開腿。對醫生的勸誡，我倒沒什么，老伴卻把它牢牢記在心里。打這天起，不管是住院期間還是出院以后，她都把它當做金科玉律，嚴格執行。我為了避免“戰爭”，也自覺服從。

在吃的方面，我戒掉了煙酒，也不再貪吃肥肉。吃雞的時候，老伴把雞皮扒掉；吃蛋的時候，把蛋黃剔除。盡管我心里很不舒服，但也能忍得過去。男子漢大丈夫，為了這些吃什么怎么吃的雞毛蒜皮小事磨磨嘰嘰，實在不值。只要讓我吃飽肚子，只要大家平心靜氣，我這個當“家長”的無論怎樣“青菜蘿卜”都能大肚包容，更何況老伴還有份同情心，盡量在三餐菜譜上給我調劑搭配。

為了我的健康，老伴真是費盡心機。過去她足不出戶，現在和我一樣也天天出去散步。我倆早上5點半準時起床去小區轉一大圈，下午5點半準時吃晚飯。飯后去附近的中學操場上散步5～10圈。

在每天的散步中，我還跟老伴搞上了“副業”：撿道路兩邊的空瓶子。

那是在出院后開始散步的一個早上，我發現老伴褲兜里塞著一只塑料袋。我問她帶上這個干什么，她說等一下你就知道。走出門后看見她撿到一只礦泉水瓶子放在塑料袋里，我才明白原來她是“順手牽羊”撿瓶子。

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你又不是缺錢花，我倆都有退休工資，撿這些爛瓶子也值不了幾毛錢?！彼f：“我散步撿瓶子又不要另外抽時間，只要彎一下腰，多少也是人家給我錢?！?/p>

我心想算了，她愛撿就撿吧。但在面子上我總有點過不去，在路上碰到熟人，特別是那些老同事時，真有點難堪。于是，我便自覺不自覺地和老伴拉開了距離，希望老伴發現我的不滿，以后不去撿這幾個破瓶子了。沒想到老伴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感受，每天出門還是帶著塑料袋撿空瓶子。我終于忍不住了，有次在全家吃飯的時候，對著兒子、兒媳說：“你們這個老娘真不像話，天天跟我散步還要去撿瓶子?！睗M以為兒子、兒媳會說老伴幾句，殊不知他們還站在了老伴那邊，說了句“那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撿那些亂丟的瓶子還很環保呢?！蔽翌D時傻了眼。

第二天起，我不再和她拉開距離散步了，眼睛還自覺不自覺地在路的兩邊尋找，一旦發現空瓶子便用手指著叫老伴去撿。久而久之，我又自覺不自覺地把發現的瓶子撿起來放在老伴的塑料袋里。一個人撿變成了兩個人撿。更為有趣的是，過去散步眼睛直愣愣瞪著前方，走遠一點就覺得很累。自打撿瓶子以后，我眼睛看著路的兩邊，心里想著別錯過新的發現，少走段路還真是舍不得。遇見熟人，我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有時還不無得意地揚起手中的塑料袋向他們展示：“老伙計，你們看今天我又撿到5角錢，昨天我還撿到兩元錢！”遇到的熟人都說我這段時間的氣色真好。我想好就好在這種平淡有序的生活，有股莫名的幸福感在心里流淌。

轉眼快到春節了，我和老伴散步撿瓶子的時間也有3個多月了。我們約定從現在起，撿瓶子的錢由老伴保管，一直存到8年后的金婚之年，到時用這些錢買一個信物，再作新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