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

句 芒

一

那風正推他呈弓形前進，并不斷抽他的嘴巴。

他劇烈抖動的側面和衣衫——游移的水泡，在體表逶迤如蛇。

此時的風中，他正經歷一場盛大的音樂表演：二胡音色往下風向奔跑。陽光變調，風的潮頭達到最高。弓子駿馬在紫檀的琴箱里嘶鳴。車流如波浪般搖擺，逐音而上。

你，風的叛逆者，腳踏單車，不斷試圖將風拉扯的形象推得更前。

二

我們尋找風的形象。

風動蟲生，故蟲八日而化。

生靈們因風而生息繁衍。蒲公英種子的透明雨傘在飛翔，飛翔在風中；浮冰——冬日的斷片在河道喧嘩，喧嘩如眾荷；而我在出生，莊周的蝴蝶破繭在風中，那風起之處便是家鄉？

風起之鄉，熟悉的劃拳聲與風聲針鋒相對。

三

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

大地在嘆息。它龐大的呼吸系統地動山搖，數公里外蜂陣密集。風騎兵列隊駛過森林的綠色監獄，樹葉眾囚鼓掌以迎。

大地在嘆息，這龐然大塊！春日嘆息，那美麗已來臨？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它在嘆息，這是夏日黃金的時刻，原野中麥浪在標明金子。它嘆息，在葉子尚無定向的秋碼頭，濃霧停泊成“之”形隊列。冬日，大地嘆息，山貓在冬眠，你我在飲酒，那獨釣江雪的老人是在釣什么？

四

風在流放，將遠方驅逐得更遠。

它放浪形骸——流刑犯在逐向天際，漂泊一生，老無所依。這流浪歌手有永遠遙遠的熟稔歌聲！——那流浪女孩已死，她的歌聲卻在風中傳唱不滅。

對遠，它有無盡的渴望；風聲——焦躁的馬猴攀行在世界邊緣。

對近，它總一閃而過，未有逗留。

五

出生的消息由風帶來，死去的骨灰由風帶去，在空中飛揚，飛揚。

風在吹動骨殖。聽，骨頭里炸裂的花朵，花朵在炸開頭骨。

風在吹動青果。陽光金黃——暗紅——金黃。云陣雪白——陰郁——雪白。群山的殘骸清晰——迷幻——清晰。橘林青青——火紅——青青。

啊！閃爍其詞的風，你正帶來一個萬物生滅、美麗閃耀的蝴蝶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