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張欣小說大眾化閱讀之精巧的結構方式

當代文學是在市場化、商業化初步形成的背景下發展的，隨著文學中心話語的消失和文學價值觀的調整，文學的教化功能在市場面前茫然失措，而它的另一種功能，消遣性、休閑性、娛樂性就乍然凸顯出來了，新的讀者群和新消費文化群體的出現使文學的審美趣味和注意焦點發生了較大的轉移，迫使作家也要做出相應的創作旨趣調整，當許多作家因此陷入困境時，具有較強讀者意識的張欣，注意到了這些市場變化，通過小說的故事化、傳奇性和悲劇結尾等精巧的結構方式，成功地將傳統的小說結構方式與大眾普遍接受的審美習慣融合起來，使其小說創作因故事的好看而擁有了大批讀者，從而占領了大眾讀者市場。

一、故事化

張欣慣于設置了懸念，營構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故事是小說的基本面，沒有故事就沒有小說。這是所有小說都具有的最高要素。”在傳統的文學理論探討中，基本存在的共識是：文學作品的主題是核心與靈魂，人物與形象往往是作為前景，故事性是退居于次要位置的。然而閱讀的輕松感固然必不可少，閱讀的吸引力則多半源自故事情節及相關的敘事技巧。平鋪直敘，娓娓道來，雖然線索分明，但容易讓人產生乏味感，而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曲徑通幽，卻能滿足人們好奇的天性，也符合中國人傳統的審美情趣。

對情節的有意要求更多的是源于作家本人對讀者閱讀的吸引力的自覺意識，如果大眾對情節的每一曲折變化都能預料得到，大眾就不會為故事所吸引，因此張欣著力于能引起大眾興致的情節設置。回顧張欣早期的作品，結構粗糙、人物簡單、線索單一，顯示了作者筆法的稚嫩，沒有扣人心弦大起大落的故事情節，也少有引讀者灑下同情之淚的煽情手段。如《梧桐梧桐》，以第一人稱敘述“我”在醫院里的日常生活和愛情故事，結構松散，并且大多數都是心里描寫，難以吸引讀者。隨著時代的推移和深入，作家的筆法也變得日益嫻熟，她后來的大多數小說都是故事情節完整且波瀾起伏，設置懸念，引人入勝的。張欣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善于營構一波三折的故事，把可讀性放在重要的位置上，故事中角色飽滿、性格鮮明。張欣的作品因故事性而讓人感到好讀，但卻并不因好讀而顯得淺白。她喜歡拋出一個個富于懸念的包袱，然后再一個個地抖開，使之真相大白，這樣，往往能使一個原本平凡的故事顯得不平凡，而讀者則在讀小說的過程中也得到了某種愉悅和滿足。在《愛又如何》中，朱可馨和沈偉最初相親相愛，然而，有一天朱可馨在辦公室撞見了領導的艷情，不得已而離職，女兒生病，朱可馨屈身于沒有保障的小雜志社拿著微薄的薪水，接著沈偉父親病倒，沈偉又有“外遇”的跡象，一系列的生活困窘讓這對神仙夫妻開始貌合神離，小說中在這里為讀者設置了懸念，讓讀者不禁對可馨悲慘的境遇灑一把同情之淚，世事似乎是在捉弄人，正當可馨想從惜日暗戀自己的洛兵那里尋找溫暖的時候，卻無意中發現，沈偉并不是移情別戀，而是因為生活所迫每晚騎摩托車出去載人掙錢貼補家用，故事至此一切迷團解開，但也給我們帶來無限的惆悵和傷感。長篇小說《沉星檔案》雖是以兇殺案總領全文，卻不以案情的偵破為線索，它考察一個個非嫌疑人，郭宇剛、宋薔、賀少武、周樞、常征等，在他們身上花費筆墨，甚至細說與案情無關的趙永虹、趙燦、孔嫻等，廣泛展示當代的眾生相，對真正的兇手向一龍，則未展開，只是一筆帶過。可見，“偵破小說”只是作者的一個幌子，為使作品更有趣味性罷了。其近期的作品同樣沿襲了張欣以往的風格，峰回路轉、高潮迭起的故事結構依然扣人心弦。《依然是你》小說開篇語這樣寫道：“他是偶然干上這一行的。”這讓人很有讀下去的欲望，接著寫焦陽在四星級酒店行竊，通俗而又設置了懸念，并且由于故事并不是向著讀者想象的方向發展，因而又營造了一種閱讀的陌生化。

二、傳奇性

在作品中，張欣往往有意地表現出這個時代特有的一些令人玩味的現象。商業社會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給都市生活帶來很多戲劇性因素，功名利祿來快去得也快，張欣的作品也因此具有強烈的戲劇化色彩。通過戲劇性的小說情節，張欣表現出她對廣州這個商業化城市生存方式的理解。在商業化進程漸趨穩定的二十一世紀，大眾不接受不切實際的思想引導，但亦渴望著世俗的浪漫：關于成功、關于野心、關于欲望、關于機會……張欣小說中的情節充滿了戲劇化的變動――人物的社會地位、社會環境、情感遭遇、命運際遇、人際關系等的驟變。張欣選取那些生活中可能有的，而本身又是非常奇特的事件，由生活事件本身產生出真實性和傳奇性，從而使小說貼近生活又跌宕起伏。

三、悲劇結尾

在張欣的小說，無一例外以悲劇來作為結局。這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人生無常，有聚有散，張欣有意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二是張欣的小說常常是以女主人公的死亡來做結局。這樣的結局設計既是張欣對傳統愛情小說粉飾性大團圓的突破，也是對當下都市的生存環境與精神困境的一種揭示，體現了張欣內心力求批判現實的創作意圖，而同時，這些并不完美的感情故事也深深的抓住了讀者的心靈，也更激發讀者的想象力和審美知覺。

張欣的長篇悲情小說《鎖春記》講述了三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迷情故事，銀行家、明星、大學老師、花劍運動員，莊世博的瀟灑和成功，美如仙子般的莊芷言偏執而畸形的癡情，宛丹的執拗和無奈，葉叢碧的世俗和可愛，令這部小說極具賣點。在這部小說里，張欣著力于主人公內心深處的挖掘，以女性特有的細致和敏感，觸摸人物的靈魂，語言也格外精致，而且情節仍然極具吸引力。其中，葉叢碧的意外死亡，芷言的自殺一次次將小說推至高潮，更出人意料的是，這一切，男主人公莊世博卻如同身在劇外，全然無知，在吸引讀者的同時還帶來思考。張欣用筆活潑洗練，生動有趣，故事情節引人入勝，警句雋語比比皆是。穿插其間的時尚元素，種種熟悉的“張欣式”的偶遇和巧合，還有那些恰如其分的對都市情緒的敘述，都令這部小說顯出難得一見的唯美風格。而其以清麗風格設計的封面上便是非常煽情的寫著：“長篇悲情小說”。《依然是你》中的管靜竹為救焦陽而坐牢，最后被判死刑；《浮華背后》中的杜黨生、莫藝藝、彭卓晴等無一逃脫死亡的結局，最后只剩下一對孤獨的老人，靠回憶來度過余生；《淚珠兒》中嚴芯婷被親生女兒所殺……絢爛之后終要凋零，張欣的小說無一不是充滿悲情和傷感。

在這樣的都市欲望里，張欣的悲情書寫，既是為了獲取讀者對其主人公的同情，為平談生活增加點色彩，對于都市中人來說，也是一種有力的警醒。

當大眾文化的消煙日益向文壇縱深方向侵入的時候，張欣選擇了一種精巧的小說結構方式，恰好符合生活節奏快速的現代都市人的閱讀心理，使其小說因故事的好讀好看而深受大眾喜愛。

參考文獻：

[1]佛斯特.小說面面觀.上海：三聯出版社，1980.245

[2]張欣.依然是你.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1

[3]張欣.永遠的徘徊.見小說集《城市情人》.北京：華藝出版社，1995.449

[4]張欣.永遠的徘徊.見小說集《城市情人》.北京：華藝出版社，1995.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