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法學的研究自近代以來逐漸分裂為“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兩條截然相反的道路。數百年來,兩個學派爭執不下,亦無法徹底戰勝對方。筆者認為整合兩條道路對于法學的發展不僅必要且具有現實的可能性。本文系筆者嘗試整合兩種學說之努力,盡管這樣的努力也許無果但依然值得一試,故不惜班門弄斧,謹以此拋磚引玉。
關鍵詞:自然法學;實證主義法學;法的精神;法的形式
一、“法”的本質
早在法學作為一門學科產生以前,對“法”本質的探究即已展開。雖然自古以來各種學說眾說紛紜,但究其根本,可以歸結為兩種途徑:法的精神與法的表現形式。因而,首先不妨從更為抽象的哲學層面分析“法”的本質。從某個角度看,我們可以發現任何事物均可以用“內部性”與“外部性”這兩重屬性來詮釋——例如“小說”這種熟悉的事物,其“內部性”表現為作者希望表達的思想內涵,其“外部性”表現為具體的語言文字。我們可以用眼睛看見小說的文字,卻只有用心靈才能體驗作者所表達的思想內涵。其他的事物也如此,只是不同的事物在“內部性”上有深度的大小,在“外部性”上有形式的差異。“法”同樣不例外,其本質表亦現為雙重屬性:法的精神與法的表現形式分別代表了法的“內部性”與“外部性”;具體說來,從內部看,法的精神動力在于對“善(或者正義)”的無盡追求;從外部看,法的形式既“法律規范”乃是對“善”的具體表現和實踐,或者說是一種“善行”。由此,我們將逐一分析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各自的偏見以及二者分道揚鑣的原因。
二、自然法學的理想與局限
自然法學的核心理念在于“法”應當等同于“善”,并認為違反“善”的法律均無資格成為法律。但問題是何為“善”?“善”可以作無數種詮釋——大到“平等、自由、誠實信用”,小到“誰主張誰舉證、保護善意第三人、罪刑法定”等都是對“善”的經典詮釋——但任何詮釋都無法表達“善”的全部內涵,更不可能等同于“善”本身,正如老子對“道”的詮釋“道可道,非常道”——“善”亦不可為語言所盡道。再用一個雖然抽象但易于理解的類比補充說明:“善”可以類比為高等數學中的“極限”,對“善”的追尋過程正如對數學中“極限”概念的描述——一個無限接近而永遠無法達到的過程,或者說永遠處于進行時而無法成為完成時。也正因為此,自然法學才能擁有無窮的動力而不會因找到對“善”的終極詮釋而宣告自身的終結。由此可見,自然法學的局限在于忽視了任何法律都不可能是“善”的完美詮釋,更不可能等同于“善”本身,其試圖將“法”等同于善將會來帶法律的不穩定與隨意性。但是法律作為一種社會規范,必須是穩定的且能為大眾所理解。于是自然法學將“法”應當等同于“至善”的理念遭到了實證主義法學的強烈批判。
三、實證主義法學走向另一極端
針對自然法學的局限性,實證主義者批判:人們對于“善”的詮釋具有主觀性及隨意性,且無普世的標準。因此這樣的“法”沒有統一的陳述,會產生大量無止境的爭端,也就難以負擔其作為社會規范的角色,正如實證主義的代表法學家凱爾森所言“正義就是一個意識形態的概念,是一種反映個人或群體的主觀傾向的價值偏愛的‘非理性的理想’”。于是實證主義者提出,應當擱置對于“善”的爭論,將法學研究的重心從追尋無法定義的“善”轉移到通過對具體法律規范的分析(法律的語言、邏輯結構、體系等)來充分保障對“善”的某個具體詮釋的實現。因此實證主義法學沿著一條與自然法學完全相反的道路展開對法學的研究,其動力在于“通過分析設計‘法’的外部形式以保障現有對‘善’的詮釋得以充分展現”,而不去探究這些詮釋本身的價值,也不去追尋其他的詮釋。例如,針對“保護善意第三人”這種對“善”具體的詮釋,實證主義法學關心的是如何具體設計法律最能保障上述精神的實現,而不去過問“保護善意第三人”這個詮釋本身的價值。因此,實證主義的核心理念在于對法的外部形式的研究,而不去介入對“善”本身的追尋。不容否認,實證主義法學對自然法學的批判具有相當的合理性,也對法學研究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然而,證主義法學對自然法學的批判亦不無矯枉過正的負面效果。實證主義法學在擱置對“善”的爭議的同時也將“追尋至善”這條道路一并摒棄。盡管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對“善”作詮釋,但不能據此否認“善”的不同詮釋在內部性上具有深度的差異。例如,“男尊女卑”和“男女平等”都是對“善”的詮釋,二者在形式上的確是“平等”的,但是從內部的精神上看,后者比前者立足于包容性更加廣闊的視角上所做出的詮釋,因而后者相比前者顯然更加接近“至善”。另從法律適用的角度來看,在個案的裁判過程中,當演繹推理中作為大前提的法律規范出現缺陷時,我們所運用的實質推理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尋求更高位的“善”作為新的大前提的過程。因此,實證主義法學因對“善”的詮釋具有主觀性而將這條道路從法學研究中剔除,無異于抽掉了“法”的靈魂而導致“法”淪為一具由枯燥、冗長的法律條文組成的冢中枯骨。
四、整合的嘗試
現在回歸對“法”的本質的論述,可清晰地發現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分別只關注“法”本質中的一半而對另一半視而不見。自然法學的道路在追尋“至善”的同時忽視了每一個對“善”的詮釋都是“至善”的真實顯現與實踐,其眼中的“法”是只在夢境中顯現的海市蜃樓;而實證主義的道路在樂此不疲地實踐“善”的同時卻將追尋“至善”這一終極精神摒棄,其眼中的“法”是無比精密卻沒有靈魂的機器。故對“法”的本質中兩重屬性的全面詮釋既是對二者的整合:“法”的形式——任何一個法律規范都必須以“善”作為出發點,并符合其所在時空下對于“善”的詮釋,否則便失去了繼續存在的基礎;反之,“法”的精神——任何一個對“善”的詮釋,都必須以法律規范的形式表達出來且為大眾所理解,“法”才具有作為社會規范的意義。“善”對于法學來說,不僅是上行的頂點,亦是下行的起點。也許,短期內,自然法學與實證主義法學依舊難以接受彼此。但也許若干年以后,這兩條在延綿幾個世紀的爭吵中漸行漸遠的道路終將會驀然發現,各自分別只是同一個圓環中的兩半——它們分道揚鑣的起點恰是它們殊途同歸的終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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