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很多人對生態系統、保護區的理解依然停留在原生態、或者接近原生態的自然景區之上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計劃的秘書長韓群力卻試圖打破人們的這種刻板印象。在他眼中,無論是遠離城市的自然景區還是高樓林立的城市,都是一個一個有機的生態系統。在參與和組織了全球多個地區的生物圈研究和保護工作后,他相信,經濟與生態環境的平衡發展從來都不是一個偽命題,當然,關鍵是如何找到人與生物圈相處的平衡之道。
進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人與生物圈計劃工作實屬機緣巧合,此前,我從未有過任何與國際組織合作及進行國際項目研究的經驗。大學畢業后,我就進入中國科學院自然資源綜合考察委員會工作,主要從事對西藏、新疆、黃土高原等資源調查的項目。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71年建立了人與生物圈計劃,主要針對生物圈不同區域的結構和功能進行系統研究。我在1989年加入了該計劃工作。這個項目非常切合當前全球發展的需求和趨勢,能參與其中讓我感到非常興奮。
一開始,我是做技術研究型的工作,研究區域主要是針對非洲地區的生態系統,1996年以后逐漸轉移到亞洲地區的生物圈。
在生態圈的研究項目中,我深切感受到了人類活動對于自然的巨大影響。比如,印度尼西亞屬于熱帶雨林生態系統,它有著極其豐富的物種資源。然而從20世紀90年開始,在距離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60公里左右的生物圈保護區里,出現了生態系統退化的情況,找到其成因就是我們當時所要研究的內容。
我們發現土地利用問題是造成生態系統退化的重要因素,隨著城市的擴張以及旅游項目的興建,使得當地生物圈內的土地資源的平衡被打破。另一方面,由于當地人口數量的增長,對柴火需求加大,導致森林砍伐現象嚴重。
隨著全球經濟發展和環境的改變,我和人與生物圈計劃的工作重心也發生了改變。我們現在不僅僅是提出問題,更看重如何解決問題。
比如對于生態系統的管理問題。過去,一個地區的生態系統往往是由多個機構進行縱向管理,除了林業局、環保局管理之外,還得歸地方政府政管理。但是,生態系統的發展和管理實際上是橫向交錯的,所以我們需要在橫向的地方做充分的勾連,建立一個新的管理機制和協調合作平臺。
此外,很多生態保護區都會進行旅游開發,我們到底應該用什么樣的指標對生態保護區進行管理?
在中國,我比較欣賞四川九寨溝景區的管理模式。為保護環境,當地政府將景區內的所有飯店和旅館都遷了出去,景區也在環境質量、環境污染等方面制定了嚴格的控制標準。此外,九寨溝景區的工作機也會優先考慮當地百姓。他們將當地文化與當地社會原有的體制有機結合起來。其實在整個生態系統環境里,人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比如在保護區生活的原住民就對那里的文化多樣性有著重要的影響。
2007年,我在貴州省茂林生物圈考察時,專門訪問了當地移民村,移民之后的村民們普遍對未來感到迷茫。即便是拿了政府的補償,但遷出原住地卻也失去了原有的生存方式。不過幾年之后 ,當我再去貴州茂林發現當地政府的發展觀念發生了轉變,他們認識到不光要保護自然資源,還要保護當地文化。我曾在貴州看到少數民族的一種名叫“水書”的文字,它是單獨的文字系統,非常漂亮,有點像甲骨文。而這就是只有當地百姓才掌握的文化資源。
在人與生物圈之間的關系里,當你解決了一個問題后,新的問題又出來了。而我們誰也沒有現成答案。所以這份工作對我而言,幾乎是每時每日都會給我帶來新的挑戰。
可能許多人對生態系統、保護區的印象都停留在原生態、接近原生態、破壞較少的自然景區。那么,我們生活的城市及其周邊地區,原來所具有的生態功能和價值是不是就完全喪失掉了?即便是喪失掉了,那有沒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恢復回來?
因為我是北京人,所以我對城市生態系統的發展很感興趣。在這個上千萬人居住的城市里,它自身的生態問題一定會與周邊地區構成關系。雖然在行政劃分上,可以將幾個地區分割開,但是在生態系統上,它們都是一體的,不能割裂開來。
我曾經設想過,比如從北京到內蒙,從天津到沿海地區,能不能做一個大型的生物圈綜合項目。也就是說,這個地區必須和周邊地區在人口規模、能源消耗、物流、環境保護等方面進行統籌規劃。
當然,這個課題還不是很成熟,我們在國際上也在討論這一話題。我希望我們能夠重新認識和判定大城市與周邊地區的生態系統的關系,建立一個新的良性關系,這一點很重要。不 然的話,我們可能會長期生活在霧霾環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