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訪時間:2013年11月
受訪地點:上島咖啡
受訪人:王俊標
采訪人:李 愷
SHMJ:你一直以來堅持“工筆畫”創作,“工筆”與“巖彩”有著歷史的淵源,對于這樣的講法您是否贊同?
王俊標:正如你所說的,“工筆”是我非常喜愛的繪畫形式,不管臨摹也好,創作也好,我的作品里“工筆語言”是比較明確的。我曾經臨摹過很多傳統的東西,現代的東西,而最早知道“巖彩”是通過書籍,但是真正實踐它的機會卻很少,而且方法也不得當。近幾年的美術展覽中“巖彩”作品的視覺沖擊力相對比較強,獲獎率越來越高,說明這種材料和畫種越來越被畫界所重視。
在具體接觸“巖彩”的過程里一開始我的感受很新奇,“巖彩”技法有一套細膩的程序,這些東西一旦稍微被忽略也許就不能達到預設的效果,所以從一開始進入的時候也是從臨摹壁畫開始的。先熟悉材料的特性與用法,之后才進入創作的階段,結合自身的東西加以發揚。每個人有不同的風格,得保留自己原有的東西,再把新材料融入進去發揮你的優勢。接觸“巖彩”以后我作品的面貌起了很大的變化,作品的材質美被突出了。原來使用的國畫顏料僅僅就幾種,顯得很平庸。
SHMJ:現階段的繪畫還是以“花鳥”為主題嗎?
王俊標:依然以“花鳥”為主題,最近剛剛畫了一組荷花,作品的主觀色彩比較重,我把荷塘處理成了紅色,利用對比色的關系營造氣氛,并且突出了“巖彩”材質的特性,大家的反饋還是不錯。我搞了這么長時間的“工筆花鳥”創作,我認為,這個獨特的題材之所以傳承至今是有它的理由的。“花鳥”所表現的內容畢竟和人們生活關系比較密切,尤其生活在當下,人的壓力非常的大,欣賞“花鳥作品”能讓人感覺心情安靜。
SHMJ:“日本畫”廣泛使用礦物質顏料來繪制作品,它與“工筆畫”有著很深的淵源,乃至某些技法彼此相似。
王俊標:“日本畫”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在不斷的變化,據我了解,目前日本的老、中、青三代畫家作品也不一樣。老一代畫家的作品比較接近傳統“唐繪”,也就是后來的“大和繪”;年輕的一代畫家作品比較傾向于自由。留學日本的訪問學者把“巖彩”引回中國以后進行了不斷的改革,創新,希望走出一條自己的“巖彩”之路。
SHMJ:古代的畫家廣泛使用礦物質色進行繪畫,而后礦物質色僅僅被邊緣化了,其內因和外因是什么?
王俊標:我想社會、政治對此起到了很大的干預,兩宋時期的“重彩”已經發展到了極致,元代以后傳統文人畫興起,“水墨”居多,再到明、清一條線索下來“水墨至上”呼聲導致忽略了色彩的發展。為什么國際上一批喜歡東方文化的學者和畫家專門研究中國的壁畫,正說明一些優秀的東西被我們給忽略了,等待后人的回填。
SHMJ:目前,國內學術界從概念上是怎樣界定“巖彩”繪畫的呢?
王俊標:中國訪問學者從日本回國以后首先希望將它歸入“工筆重彩”范疇,因為“工筆重彩”屬于中國傳統的繪畫形式,許多古代壁畫的創作也是“工筆重彩”。然而,進一步把“工筆重彩”介紹到國際上去,很多國家并不理解什么是“重彩”,即使翻譯過去也會產生誤讀。畫家們經過了二十多年的研究和實踐,決定從材質的本身給予它命名,以達到與油畫、水墨、版畫等畫種并列的位置。
SHMJ:諸如油畫、水墨、版畫等等畫種歷經發展自然形成明確可被辨認的視覺特征,是否“巖彩”繪畫也形成了區別于其他畫種,可被直觀辨認的繪畫樣貌呢?
王俊標:我想這需要一個過程,“巖彩”最初是由中國先人所使用,后傳到日本并得到了很好的發展。中國元代的繪畫強調“水墨至上”忽略了色彩的因素,所以色彩在繪畫中僅僅衰落下來。當代“巖彩畫”還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話題,它的發展時間相對比較短,曾經在“第二屆中國畫大展”中,一名年輕的畫家嚴好好利用“巖彩”完成了一幅作品《生旦凈丑》獲得了金獎。通過近幾年各種展覽也可以看出,畫家利用“巖彩”進行創作的現象愈來愈多,而且獲獎作品也愈來愈多,這說明“巖彩”正逐漸被認可。畫家們把自己以往的繪畫經驗融入到“巖彩”繪畫的創作中去,比方說我是畫“工筆”的就可以把“線”的造型意識引申到“巖彩”創作中去,形成自己的繪畫樣貌。
SHMJ:從“工筆”所使用的傳統顏料跳躍到礦物質顏料,技法和習慣都有了變化,期間你是通過什么方式進行自我調整的?
王俊標:這是最初讓我糾結的問題,原來我的繪畫方式延續了這么多年,所以一開始不太適應。換了種材料還總想用以前的方法去畫,畢竟不好搭界,漸漸地很多疑問通過后來的實踐得以解決。原來我使用的墨,而在“巖彩”繪畫中很少使用到,替代墨的有好幾種黑色,穩定性也高,如果使用墨的話就很難協調與其他礦物質色的關系。記得,剛接觸“巖彩”的時候思考方式還不能一下轉換過來,總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例如,礦物質色彩的干濕變化特別大,這點與傳統國畫顏料很不一樣,類似這樣的矛盾畫家們還要解決許多許多,在這些方面經驗顯得尤為重要。值得注意的是“巖彩”的一些技法和“工筆”也有相通之處,例如“巖彩”中也有許多洗的方法,可以營造出懷舊的視覺感受,類似壁畫的某些特征。其實,二者之間并非完全絕緣,好多手法可以沿用,工筆畫中的分染技法在“巖彩”創作中同樣也可以使用,雖然色彩染上去沒有國畫色彩那么稀,但是還是可以經營出細節來的。“巖彩畫”區別于“工筆畫”的一大特點就是層層疊加的方式,傳統“工筆畫”就這么幾種顏色,假如來回的染就會顯得很膩,甚至很灰,很臟。礦物質色當中區分粗、細顆粒,可以先調膠調水上一層薄薄的細顆粒,假如色彩沒有達到預期的要求,緊接著還能在畫面上深入調整,譬如用兩種顏色的重疊可以得到第三種顏色……顆粒之間互相重疊變得越來越厚重,由“細”到“粗”形成質感。這是傳統“工筆畫”所達不到的表現力。我們能借助放大鏡去觀察“巖彩”作品的局部,顯得非常震驚!物質感極強,也特別美!我們常講“巖彩沒有畫壞的作品”,對于作品的處理畫家可以通過刮,蓋等方式慢慢調整,其他的畫種大多不具備這樣的優勢,畫底所使用的麻紙拉力強度大,怎么折騰都沒關系。根據我的體會,“巖彩”同樣也能達到很精細的表現程度,甚至比我原來的“工筆作品”有過之而無不及。繪畫就是主觀的東西,材料與作品的主題、意境相比還是次要的,我僅僅是利用材料表達出來自身所要表達的內容,不同的畫種都有名作的出現,如果僅僅看重材料本身就會被它所牽制,所限制,說不定還會失去自身的繪畫面貌。無論使用“巖彩”還是其他材料都得把中國傳統的精神發揚下去,這也是今后我自身堅持的方向吧。
SHMJ:作為創作者你對于主題與表現方式之間的關系是怎么看待的?
王俊標:首先許多的美術展覽都是有主題的,包括“全國美展”還有好多的“工筆畫展”也是有主題的,譬如“全國第八屆工筆畫展·暨新農村建設成就展”就標明了明確的主題性。畫家能夠選擇自己進入的角度,內容還是為主題服務的,技法也應該為內容、主題服務。花鳥畫所傳達出來的東西比較含蓄,不像人物畫直接和肯定。往往材料能夠幫助創作者拓寬思維,傳統材料所無力達到的主題、內容,利用新材料也許就能達到,新的材料能夠引發自己對于新領域的試驗。
SHMJ:你對于“美”的理解是什么?
王俊標:畫了許多年的國畫,就作品而言,我希望作品當中能保留傳統的“文氣”。現在許多的繪畫作品看不出明顯的主題,可是大家仍然很喜歡,也許是它的形式感帶來“美”的體驗。我想,“美”的標準是在不斷拓展構建的,隨著時代發展新的東西不斷補充進去,也就隨之出現更多的“美”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