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思想的全球化及其影響

摘 要 在法律的發展過程中，受到古典法律和社會法學思想的影響，法律思想經過了三次全球化過程，“全球化”已經成為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誰也否認不了“全球化”的發展趨勢，它打破任何封閉式的、與世隔絕的體系，呈現出一種世界主義精神，并且隨著法律思想的變化，人權也逐步發展。

關鍵詞 法律思想 全球化 古典法律 社會法學

一、法律思想的三次全球化

“全球化”（Globalization）一詞20世紀60年代就已經在西方國家出現，之后成為通用之詞開始流行，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全球化問題逐漸成為國際學術界研究的熱點，經濟、文化、法律等各種領域都有著全球化問題的討論。從目前的情況看， 美國、英國、德國等西方發達國家已經成為世界范圍內的法律與全球化問題研究的中心。美國批判法學家鄧肯？肯尼迪從西方法律和法律思想的內在發展過程出發，系統考察了1850年至2000年間法律思想的全球化過程，他把這段歷史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古典法律思想支配的階段；第二個階段是社會法學思想得勢的階段；第三個階段是這兩個法律思想并存的階段。豍

法律全球化的理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期，當時著名的政治思想家西塞羅繼承了古希臘晚期斯多葛派的自然法理念和“人類普遍理性”的觀點，提出了“世界天國政府”中存在著普遍的自然法則，他認為：出于人和上帝共同具有理性的緣故，天國的自然法則在人類社會中就體現為世界國家的共同法則。然而，作為一個社會運動的全球化，則始于羅馬法的復興運動，法、德兩國在全面吸收羅馬法原則和精神的基礎上，先后制訂和頒布了法國民法典（1804年）和德國民法典（1900年），19世紀中葉直到20世紀從歐洲開始擴展到世界范圍內的依照法國民法典和德國民法典的法典編纂運動，這可謂法律全球化的第一個階段。在這一階段，得到全球化的法律思想是古典法律思想，它追求權利自由，倡導個人自由主義，以個人為本位，法典是以保護個人財產與合同權利的私法。

第二個階段是社會法學得到全球化發展，法學主流在重新思考法律時，把法律作為有目的的活動和調控機制，認為它能夠且應該推動社會生活的演進。豎法律應以社會為本位，而不是以個人為本位，反對古典法律思想的那種“自由主義”，強調社會正義，重視以特別法為特征的社會法。

第三階段是前兩個階段兩種范式的混合，是對古典法律思想和社會法學的批判之后的對沖突的權衡，它不像前兩次全球化那樣擁有統一的范式，而“傳播一種語言，并允許掌握這些語言的人們進行無限多樣的法律表述。這些語言就是比例原則、新形式主義、權利或身份認同以及司法至上原則。”豏重視以憲法權利為核心的個人權利，采取實用主義方法權衡和協調利益沖突。

二、從世界主義到法律多元化

（一）世界主義

第一次法律思想——古典法律思想的全球化，暗藏著人類的世界主義情懷，當然這種情懷歷史悠遠，幾乎在所有文明中都有形形色色的表達，它或者是基督教的“千年王國”，或者是佛教的“大千世界”，或者是儒家的“大同”理想。自然法、格老秀斯的萬民法和國際法、康德的世界法都體現了以理性為基礎的法律大同思想。

早在古希臘羅馬時期斯多葛學派那里，就有“按自然而生活”的概念，在斯多葛派看來，自然法是源于世界性的、與生俱來的一些基本原則，人必須自覺地做到與自然和諧。塞涅卡說過：“我們要尊重自然，明智的一絲就是不違背自然，按照自然進行自我修養。幸福的生活，就是符合自己本性的生活。”古典自然法學主張按照人類的普遍理性，人們可以推演出詳盡的、普遍適用于人類的法律或法典，這就是自然法，“很少有什么法律是一民族所共用的。如果有，那就是自然法。因為自然法本身一般稱為民族間的法律。”豐正是由于所有的人和人群都離不開人與自然的關系和人與人的關系，所以，人類也就不可避免的追求著共同走向一個終點：人類社會的大同，而這個大同世界的制度基礎就是一個最大程度上的共同普遍的法律，即我們現在通常所說的“共同法”，這種追求就顯示出一種世界主義思想。

康德的哲學就充分充滿了世界主義思想，他曾以《世界公民的目的的普遍歷史觀念》（A Idea for Universal History with a Cosmopolitan Purpose）一文專門闡釋過他的世界公民思想。他以人類為思考對象，呼喚和平，為維護和平尋求一種最有效的手段——能夠廣為接受、普遍適用的共同法。

（二）法律多元化

如果說第一次法律思想的全球化孕育了世界主義思想，那么法律思想的第二次全球化則讓人們對法律有了新的認識，不在拘泥于追求“大同”。第二次法律思想的全球化，使得社會法學得到了發展與認同，如果說法律社會學家們的觀點存在某種共同之處，除了主張法律與社會的密切關系之外，他們基本上都是認同現代法律是多元的。豑他們認為在同一社會中存在著兩種或多種法律制度（或文化），弗里德曼的界定就是：“法律多元主義是在單一政治共同體中存在不同的法律制度或文化。”豒今天，法律多元化已經在幾乎所有國家都被承認為事實。

法律多元的研究使人們擺脫了國家法律中心，特別是以正式法典和制度為中心的法律研究傳統。開始將注意力放在秩序的其他形式上。法社會學的先驅們，最具代表性的如埃利希，他們認為對行動中的法最具現實性的描述既要考慮到國家的“官法”，也要考慮到小群體的“活法”。他們認識到兩者有著巨大的差異，有時一方占優勢，有事另一方占優勢。這不僅是朝著“現實主義”邁出的重要一步，也是遠離國家壟斷法律創制這一思想的重要一步。

三、人權的全球化

（一）人權的發展

古典法律思想蘊含了理性、正義、自由、平等等思想，這些思想是人權思想的起源。“人權”是基于“人”的權利，它所強調的是人本身的價值和尊嚴，從這個意義上考察，古希臘羅馬就有人權理論的萌芽。

系統完整地提出人權理論的，是“古典自然法學派”，他們是西方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思想家們。17世紀英國著名資產階級思想家洛克認為，人在自然狀態下所享有的自然權利，是不受任何制約的、人人都固有的平等和自由，“他們在自然法的范圍內，按照他們認為合適的辦法，決定他們的行動和處理他們的財產和人身，而無須得到任何人的許可或聽命于任何人的意志。”豓

隨著社會法學的發展，和古典思想時期的人權理論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它把法與社會生活聯系起來。在人權問題上，有的注重于人權的制度發展問題，有的注重于人權的公共政策問題，有的注重法律社會中的行為尺度問題……若說古典法律思想時期是對個人權利不斷確認的記載，那么二十世紀的法社會學應該是對人類需要和社會利益更廣泛確認的記載。龐德把人權與人類需要聯系起來，把人權歸結為一種對利益的確認與平衡，這對于擴大我們對人權范圍的理解及在既定社會中對權利問題的處理都有著一定的價值。

在古典法律思想與法社會學思想并存的第三次法律思想全球化過程中，隨著國家之間的交流日益頻繁，各國家之間的人權狀況相互影響，相互協調、借鑒，人權也開始全球化，更是結合本國政治、經濟、社會等方面的客觀實際，得出符合時代意義的人權理論，比如“人權是自由、民主、法制的精髓”豔。

（二）人權的沖突

盡管人權的全球性話語地位得到普遍認可，但在不同的國家或文明之間依然存在著觀念上的差異，由此人們需要面對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在人權與民主的問題上，各民族國家在相互交往中不同程度上地表現出了沖突和對抗性。

事實上西方國家經常通過人權問題對非西方國家的內政外交事務的肆意干涉是對他國主權的侵犯，顯然，這種非正義行為不僅不具備其法理基礎，也得不到國際社會輿論的支持。即使是在全球化的趨勢下也不應該否定國家主權，人權應被當做行為合法性的普遍標準。

法社會學注重以社會為本位，隨著第三次法律思想的全球化，開始重申“權利本位”。法律為什么要以權利為本位呢？我們要從“人”這里找答案，因為，如果知識與規則不能夠促進人類追求安全、舒適的享樂生活，而給人類帶來無盡的折磨，肯定會被人類所拋棄。法律、法學在人類社會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是公眾的信賴所歸，是很多人的信仰所至。這種規則、知識如果為人類帶來本來可以避免的枷鎖，早就失去人們的信任了。而權利這一概念的存在，將法律、法學與人類的追求溝通起來。權利本位并不是片面地強調權利，不符合現實的主張權利，而是以權利為尺度，以道德權利為標準去評價和指引法定權利，以法定權利為參照系去評價和指引現實權利。這實際上就是主張法律要立基于人，以人為本，為人服務。

注釋：

[美]鄧肯·肯尼迪.法律與法律思想的三次全球化[M].高鴻鈞譯.清華法治論衡，2009（2）：50-52.

[美]鄧肯·肯尼迪.法律與法律思想的三次全球化[M].高鴻鈞譯.清華法治論衡，2009（2）：51.

高鴻鈞等編.比較法讀本[M].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355.

Haakonssen，Knud，Natural law and moral philosophy：from Grotius to the Scottish Enlightenment，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轉引自徐愛國、李桂林著：《西方法律思想史（第二版）[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25.

[意]D.奈爾肯，[德]J.菲斯特.法律移植與法律文化[M].高鴻鈞等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

弗里德曼.法律制度[M].李瓊英，林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229.

[英]洛克.政府論（下篇）[M].商務印書館，1964：5.

徐顯明.世界人權的發展與中國人權的進步——關于人權法律史的理論思考[J].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08（4）：34-36.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