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最美好的路途不是周游四海,而是完善自己。一個真正的行者,不在于走過了多少地方,而在于成就了多少次全新的自己,以自己的親身踐行,來傳遞自己提倡的新中式生活美學。明心正志,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行者。(導語)
“天地山水,療我傷痕,給我音風,度我隱忍。”
——題記
“一個真正的行者,不在于走過了多少地方,而在于成就了多少次全新的自己。”這是行者的自傳體小說——《天上大風》封面上的一句話。他十六歲離鄉遠游,穿一襲漢服,攜一管尺八(管型樂器)獨自上路。為防野獸,睡過林中大樹,也誤入過沼澤;住在古村研讀經史,掛單寺院修習佛禪,借宿古鎮享受清雅時光……每年行游約二十至五十余地,若以足跡所到之處而論,幾乎兩度遍走中國各省區才以及越南、尼泊爾等亞洲地區。
見過壯美風景,也多次身陷險境,現在說起,行者卻淡淡地道:“如今想起來,一切都過去了,也就微不足道了。對于我來說,走過這段人生后,我唯一記住的是:人必有一死,無論是醉生夢死,還是直面人生,在萬事萬物中完善自己,做自己生命中的行者,這是個永久的選擇題。絕大多數的時候,我們最該戰勝的皆是自心,而非一味抱怨已存在的生活、社會和他人,白白失掉成就自我的機會。”
心慕大宗師,長作逍遙游
行者,古都洛陽人,童年就喜好研究一些小事物,三歲多就鬧著家人要去學校讀書,十六歲卻退學了。這一年的生日,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每個人都要走一樣的路,上學、工作、結婚、生子,這樣周而復始的生活有什么意義?他決心要為人生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于是從故鄉出走,抵今已十余年。
“我那時相信外面的世界跟自己所處的不一樣,所以就走了。”為了尋找生命的意義,少年行者只帶了三十多元錢就獨自開始流浪。五年間,他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以及越南、尼泊爾,做過十幾種卑微的工作,一邊謀生一邊行走,涉歷了很多大自然的優美山水。
行者的行走生涯,完全不似傳統的旅行,倒更接近一種歷練。一次,他在廣西的一處深山里,走了接近一個月才走出來,隨身帶的兩個硫磺袋子是他忠實的護衛,晚上把硫磺袋往樹一上一下掛一個,他就睡在樹上過夜了。有一天走進一個林場,遇到一個30來歲的看林人。他是“文革”時期由父親帶上山來的,從此就住在山上,因為常年不與外界打交道的原因,那人顯得很詭異。行者向他借住下來,跟他一起吃飯,一起住在山坡上的茅屋里。
五年間,行者經歷了太多人生的起伏和變更,一人遍走中國之后,幾乎要忘了姓名,忘了來處。那種孤零零的模糊方向,和無法回頭的虛無感覺,促成他寫出了半自傳小說《天上大風》,但這仍不能滿足他對外面世界強烈地探知欲望。
他開始了又一輪行走,不過這次已變成游學之旅,行者開始在各地尋訪名師高士。經過第一階段的磨練,他已經坦然得多,在旅途中邊學邊走,且行且歌。
2007年時,行者來到麗江束河古鎮棲居,借住在正福草堂。在這里,他結識了兩位良師益友:石蓮子師和布衣先生,一位是出家人,一位是佛家居士,都戒行很好,學識也極淵博,平日里待人接物,很有君子之德。他們在石蓮精舍共住了半年,深入研習佛教和傳統文化,過著讀經典、喝巖茶、背誦詩文、聽友撫琴的風雅生活。
在這個淳樸的古鎮,當地的納西族人喜歡穿自己美麗的民族服飾,行者身在其間,也開始嘗試穿傳統的漢服。不曾想,一下被漢服深深吸引住了,一直到今天,行者基本上漢服不離身。虛云老和尚在民國時曾提議漢服不可廢,這不僅是一件衣物,更是文化的傳承。
其后為了學習一種幾近失傳的樂器——尺八,行者到了江南。恰巧一個學尺八的蘇州男孩,在寺院里看鐘樓,讓他去那里過一夜。行者便去這個太湖邊的禪寺借宿,當家師父很慈悲,讓他住下來,并賜了他一個法名——妙德,他開始在這里過起了寺院生活,幫著整理寺里的祖師語錄。有時候下了晚課后,行者會跟一個法師一起到山頂。站在山頂上,看到腳下都是樹,月亮掛在山間,遠處的太湖溫柔靜謐。這種環境下,心非常清凈,不知不覺間,就會有想流淚的充盈感,好像人生突然間停止了一樣。
有天清晨四點,他讀《六祖壇經》有些義理上的悟處,頓時大汗淋漓。給師父發了一條信息,表示自己的驚喜。師父只是淡淡的回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當時行者有些失望,一年之后,才明白那些悟處并不真實,因為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寸,佛法終究是要人去踐行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這年年末,他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行者”,從此便用了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志向。他把先前寫過的數百首詩盡數刪除,只剩下了四句:“天地山水,療我傷痕,給我音風,渡我隱忍。”
此時的行者,早已由“身游”變成了“心游”。在所有游歷的地方隨遇而安,并在行游人生的過程中,找到自己恒定的信念和方向。“人生最美好的路途不是周游四海,而是完善自己”。這種旅行法,推及于人,是目前世界各地行游者中的鳳毛麟角。譬如他極仰慕的莊子、唐朝的玄奘大師、一行禪師、民國的高鶴年。但亦不僅限于極致之處,凡有志于“心游”之人,多數皆為普通人,普通人完善自身,繼而可以為君子。君子繼續完善自身,可以自立立人。
一襲天地做衣裳,福慧雙具度余生
一個人的旅行,難免孤獨,周游各地時,行者都隨身攜帶尺八,藉此遣懷。最初知道尺八,源于蘇曼殊的詩句,“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這種感覺對于當時正在流浪的行者來說感同身受。
尺八的音聲是渾厚和空靈的,適合山水之間。譬如尺八曲有《虛鈴》、《瀑布》、《山谷》、《紫野鈴慕》等,都是取法于天地。在瀑布下、雪山里、湖畔海邊,他會獨自隨性吹奏尺八,這是件非常快活的事情。有一次在去四川的旅行中,剛下完雨,他就爬上樹,拿起尺八來吹,結果一些游客駐足欣賞,給他拍了不少照片。這幾乎是旅程中的一道風景。快樂了自己,也娛樂了別人。
行者的尺八老師曾經對他說過,要用心中最直接、最純粹、最正直的心來吹奏尺八。這是他最喜歡尺八的地方,也是他與尺八最為契合的地方。他吹奏和傳習尺八的真意并非是去成為一個音樂家、演奏家或藝術家之類,只是在人生的歷程中,借尺八返觀自心,去做一個自利利他的行者。
一個夜晚,行者在公園的僻靜處吹奏尺八,良久,當他忘了時間和周遭的一切時,忽然發覺微弱的月光下有個什么小東西在動。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只小刺猬。開始他以為是尺八清音吸引了小動物,但轉念一想,自己的尺八吹奏的并不極好,不會就是這個原因。“如果說我真的有可以吸引它的地方,或許會是彼此心靈上的感應吧。”這樣說雖然有些玄虛,但他寧愿這么相信著。因為從二十一歲后,行者就不再傷害任何動物,并參與過多次放生、護生的救護行動。小刺猬必定是感受到他沒有殺心,才肯自行靠近他。當想到這個緣由后,在后來很長的日子里,甚至整整一個夏天,他居然都快樂著。
一次行走洛迦普陀途中,行者所帶現金不多,又無法找到銀行。同行的師兄便鼓勵行者吹奏尺八,隨緣乞行。他初時尚靦腆,不肯對他人演奏。翌日,師兄說你吹奏你自己的,別人聽到也是別人的。他便坐在法雨寺前的石橋上,對著弘一大師手書的法雨寺“天華法雨”試著吹奏了起來。未料六七分鐘后,兩位路過的姑娘在身側聽完,問答幾句就布施了100元而去。此事讓行者完全放下了自己。
2008年冬,他以詩言志,“一襲天地做衣裳,福慧雙具度余生。”2009年底,行者開始重走弘一大師之路,去探訪大師平生足跡。一路走下來,行有五省四十余地,親眼看到的事物不多,數十年間有關弘一大師的故跡已經物是人非。但他發覺自己并不是要去找尋有關弘一大師的紀念物事,來表現自己的行跡,而是找尋大師的內心之路,然后遵循他的言行,去樹立自己的人生事業。
現在,行者致力于重振華夏文化,創建明心書院,到大學和國學機構做文化講演,平日里讀書、靜坐、插花、練習太極……以自己的親身踐行,來傳遞自己提倡的新中式生活美學。他當初取名“行者”,就是希望不斷完善自己,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現在更希望行者是一種注重知行合一的公共精神。“明心正志,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行者。”他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