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斯蒂文森的兒童詩從兒童的視角來體會和表現兒童生活、心理和情趣,具有濃郁的童心與詩韻;從文化自覺的角度來看,兒童文學是傳承未來一代精神生命成長的文學,《一個孩子的詩園》“表現出一個成年人重新捕捉童年的情緒和感覺時異乎尋常的精確性”。
關鍵詞:文化自覺 兒童詩 《一個孩子的詩園》
“文化自覺”,是借用中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的觀點:它指生活在一定文化歷史圈子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并對其發展歷程和未來有充分的認識。換言之,是文化的自我覺醒,自我反省,自我創建。曹文軒說過:“兒童文學的使命在于為人類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礎。”從文化自覺的角度來看,兒童文學是傳承民族未來一代精神生命成長的文學。以宏闊的視野來考察與評價:兒童的天真、無邪、率直、超越世俗、耽于幻想為詩歌創作的“想象力”和“純粹性”注入最為可貴的詩性因素,并為其帶來獨特的詩歌藝術魅力。詩壇巨擘彌爾頓如此贊美道:“兒童引導成人,像晨光引導白晝”(《復樂園》),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也同樣贊嘆:“兒童乃是成人的父親”(《無題》),還有我國明代文學家李贄的“童心”(“赤子之心”)主張都表現出對兒童、對童心所持有的推崇與虔敬之心。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高度贊揚《荷馬史詩》在“人類童年時代所表現出來的無與倫比的想象力”以及由此具有的不朽的藝術魅力。
培根說“讀書在于造成完美人格”。英國作家斯蒂文森的兒童詩集《一個孩子的詩園》從兒童的視角來體會和表現兒童生活、心理和情趣,被譽為兒童學習語言的“最優美的啟蒙教材”,通過兒童生活和游戲情景的描摹,成功傳達了兒童對世界的想象、理解和感受,兒童世界在詩人筆下呈現出濃郁的詩意和情趣。純潔、美好的童心與靈動、奇妙的詩意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童心在詩意中成長,詩意在童心中張揚!本文從促進兒童想象飛揚、呵護兒童的心靈成長、優化兒童成長生態和提高兒童審美趣味四個方面對詩集進行研讀。
一、 兒童式的奇思妙想使想象飛揚
作家嚴凌君說:“真有這么一個世界,在成年人的世界覆蓋之下,另有一個天真未鑿的世界,就像雪被下的春芽,荒漠中的甘泉。在那里,一切都是神靈,一切都是新鮮,一切的朦朧都潛藏著希望,一切的夢幻都會成真,一切的謎語都有無數個謎底,一切的事物都沒有標上價格,一切的生命都有一個長長的未來,而且,這個未來是值得期待的,這個世界是美好得可以讓一些小小的人兒沉迷其中的——這就是兒童的世界,是專屬于一個孩子的詩園。”在這里,孩子的精神乘著想象的翅膀自由而健康地成長!
孩子,總會自己被自己引誘到幻想的美好領地。現實中的斯蒂文森膽小、怯懦,體弱多病,受到家里人的特別關照。但在詩中還有另一個孩子存在,他是那個現實的孩子幻想出來的孩子:是城堡的主人、是打勝仗的將軍、是落草的強盜、遠航的水手,他自由、狂野、快樂、無拘無束,他以幻影的形式住在現實孩子無法到達的很遠很遠的無憂島上,又住在現實生活中那個體弱多病的孩子的心里。他獨自在想象中做游戲玩耍,在白晝的光亮和夜晚的燈影里幻想著,甚至從壁爐的火光中,從被子的皺褶里,從天花板的寂靜里……看到了一些奇特而有趣的幻象,聽到一些“鬼怪的呼吸”。
例如在《好玩的游戲》這首詩中,孩子們奇思妙想地用后房的椅子和沙發墊子“在樓梯上造了一條船”,“帶上鋸子和釘子,提上盛滿清水的木桶”,“叫船兒破浪航行”,同時還不忘“把蘋果和蛋糕也往船上送”。快樂很簡單,尋常普通的事物,通過孩子奇特的想象和大膽的嘗試,即刻意味非常。
還有白描式直抒胸臆的《孩子夜里的幻想》:“媽媽滅了燈”的漫漫黑夜“像白天一樣;武裝的軍隊,帝王將相……威武堂皇……即使是大馬戲團在草坪也從沒演得這么漂亮”的景象,萬花筒般輪番粉墨登場,終于累了,“終于我們全都進入了睡鄉。”
幻想還使寂寞難挨的病床時光也顯得趣味悠長:“我病了,只好躺在床上……一件件玩具都在我身旁……我瞧著鉛制的兵丁行軍,他們穿著不同的軍服,操練在被褥鋪成的山林……我讓我的艦隊,在床單的海洋上破浪行駛;要不,在床上筑起一座座城市;我是個偉大的嚴肅的巨靈……做有趣的被子大地的主人。”(《被子的大地》)
幻想讓兒童超越了平凡的自我,成為巨人。還有面對著空曠的地板、高大的白色粉墻、還有抽屜和門上的巨形把手所產生的冥思與想象的《小人國》和對著自己的一個無聲的小兵木偶產生的聯想和想象《啞巴兵》,我們可以逼真地感受到,這些想象帶著只有小孩子才有的邏輯、趣味和認知經驗。這是真正的童年的詩學和夢想,從中可以領略到一種小孩子特有的幻想,以及在一個純粹的想象世界里的漫游與冒險。
二、靈動的童稚意境呵護心靈成長
好的詩歌通過營造意境傳達美的感受,《一個孩子的詩園》借助奇妙的想象,通過富有生活氣息的形象,含蓄地表達著兒童特有的熱情和快樂以及對成長的好奇和渴望。
每一個孩子都曾迫切又好奇地渴望成長,渴望外面的世界。所有這些,作家都通過創設靈動的童稚意境得以展現:“我兩手緊緊地抱住樹干,向四外眺望那陌生的地方……我要是能爬到更高的樹上,就能夠看得更遠,更遠……”(《陌生的地方》);“我真想起身,到金色蘋果園里去漫游;……去那一座座東方的城鎮……去那長城環抱著的中國……去那火焰般炎熱的森林……去看鱷魚披一身鱗甲……去那原始的林莽草萊……去那一片荒涼的沙地……”(《漫游》)以及《睡鄉》等詩中,都充分地體現出孩子渴望離開家園的束縛到遠方游歷夢想。“遠方”和“異國”是對獨立長大的召喚,是成長自主的冒險,是鼓動孩子掙脫家人保護踏上成長征程的旗幟和號角。正因為有了“遠方”和“異國”的目標,詩作中才會頻繁出現“船”的意象,如:“籃子是條船……任船兒飄蕩,蕩到非洲?蕩到……”(《海盜的故事》);“我們倆在樓梯上造了一條船;全都用后房的椅子搭成;船上堆滿了沙發墊子;我們叫船兒破浪航行”(《好玩的游戲》);“我的床呵,像小船一樣,保姆幫助我踏進船艙,她給我穿上水手的衣裳,黑夜里送我出發遠航”(《我的床是條小船》)等詩。
“船”是回應成長召喚的行動,是承擔成長冒險的決心,也是孩子對離開家人保護踏上成長征程的幻想和想象。同時,“船”不僅能駛向成長的彼岸,還能在疲累和困倦后回到家的港灣。這一層象征意味在《在港口》一詩中得到了集中體現。詩中的孩子回到了家,有了媽媽的陪伴進入夢鄉,對他而言是回到了港口,“把所有的影子都關在門外……慶幸渡過了所有的險關。”斯蒂文森就是用“船”這樣靈動的童稚意境,巧妙傳神地表達出孩子一方面依戀家人的保護,一方面又勇敢地邁出成長腳步的心理狀態。讀者亦能由此體會到成長最初的明亮與溫暖。
《一個孩子的詩園》中還有許多詩篇用生動貼切的意象創造出一個個優美的意境來描繪孩子的充滿童趣的世界。這一系列鮮活的意象精確地把握住孩子的情緒和感覺,極其逼真地再現了童年的時光以及一個孩子的全部向往。
三、飽滿的兒童情趣優化成長生態
兒童情趣是指兒童在特定心理素質條件下,思維方式,行為動作,語言表達等方面所表露出來的一切特點,諸如幼稚、天真、嬌嗔、好奇、愛模仿、愛幻想等等。情趣是兒童詩歌的靈魂,是兒童不因世俗影響的特有的想象力,兒童情趣只有依附在兒童身上,才如行云流水,絲毫不露人工斧鑿的痕跡,才能夠逼真地傳達出孩子們的美好情感與善良愿望,以激起小讀者感情上的共鳴。
《一個孩子的詩園》中處處可見洋溢著的兒童情趣。如《點燈的人》:“每晚,吃茶點的時候,……李利拿著提燈和梯子走來了,把街燈點亮;……等我長大了,讓我挑選職業;李利呵,我愿意跟你去巡夜,把一盞盞街燈點燃!”點燈這種在成人看來卑微的工作卻成了孩子最神往的職業追求,沒有了世俗的貴賤之分,淡漠了成人的地位之別,仰慕的就是點燈人在暗夜下帶來的光亮與溫暖,傳神、精準地表達了一個孩子怕黑、怕夜的心理。
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于日常生活中的人和事,我們已經習以為常,熟視無睹。而《一個孩子的詩園》卻恰恰用兒童的眼光呈現著兒童的特有好奇,那些成人司空見慣、熟視無睹的平常事,一經孩子眼睛的加工就顯得格外趣味濃濃,更于平淡無奇處見新奇。如《姑媽的長裙》:“姑媽只要一轉身;衣裳發出怪聲音;拖在身后上樓梯;滾在地上進房門。”衣袂飄飄、長裙拽地、搖曳多姿的姑媽,在兒童眼中卻變得如此怪異有趣,這種純粹的兒童感覺蘊藏著新奇詩意和生動趣味,不禁讓人為孩子所獨有的眼光拍案稱奇!
還有那些成人眼中再平淡不過的哨子、五彩石頭、木質工具卻成了孩子最愛的珍寶,每一個珍寶都有一段難忘的經歷,每一個珍寶都有一個鄭重其事的故事,因此,這些都真正是“我的珍寶”。在這里,兒童的喜好和趣味與成人形成明顯的差異,凸顯著兒童情趣!以及那個即使生病也沉醉于自己游戲王國(時而讓鉛兵在被褥的山林間操練、時而指揮艦隊在床單的大海里劈波斬浪)對抗枯燥寂寞、情緒低落的“被子的主人”;和“灑下比雨絲更密的陽光”的“夏天的太陽”;更有那晚上“比我先蹦上床”,早上“真貪睡,還不醒……在家里床上,呼呼地睡覺”的“我的影子”。所有這些熟悉的事物包裹著濃郁、飽滿的兒童情趣,以一種陌生、新奇的面孔吸引、感動著我們,猶如一曲淡淡柔柔的音樂漸漸散開、慢慢浸染。
四、巧妙的藝術構思彰顯審美趣味
《一個孩子的詩園》用詞簡潔,意境豐富,節奏清晰,聲韻和諧,并能把真實的生活細節和兒童式的想象巧妙地結合起來,呈現出獨特的藝術構思。
如《將來》:“等我長大成人;我一定非常神奇、偉大;我告訴男孩女孩們;別瞎弄我的布娃娃”。每個孩子都渴望長大,像大人一樣“神奇、偉大”,最主要的是能夠保護自己的“布娃娃”。于是就有了充滿著孩子氣想象的對長大的期待。 又如《風》中,對無影無形,只有嘹亮歌聲的風,“我”無限猜測:“你呀,多么強壯”,否則如何“讓風箏在高空飛旋”“把鳥兒吹向藍天”?“你這個老吹呀,是青年?”要不然,怎么老“像只野獸,奔竄在林莽”?
還有《黑夜和白天》中,隨著漸漸消退的太陽和亮光,暗夜悄悄逼近,“孩子和花園,花朵和太陽”都“隱入關閉的大門”;很快,“旋開了臥房門的把手”,瞬間,神秘的黑夜浸透整個世界;當“東方出現了曙光”,朦朧中,“房屋,樹木,籬笆……”的“輪廓越來越清楚”,是一只“拍打著窗架”的麻雀“吵醒打哈欠的女仆;她會打開園門——見到花園里地上的露珠;迎來一天的清晨”,這時,“正如昨晚花園在窗外消失了一樣奇怪”,“花園重新呈現出來;涂滿碧綠鮮紅的色彩”,“終于白天到來了”。詩中,一個個普普通通的生活細節在純真可愛的孩子的想象里,充滿了美妙的詩意,讀之使人如臨其境,這都得益于作者把真實的生活細節和兒童式的想象巧妙地結合的藝術構思!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喧囂,疲憊的生存將雙眼蒙蔽。就連再用一雙孩子的眼睛來重新觀察、感受這個世界的念頭都不再升起。我們用各種各樣的規則去衡量世界,安放自己,卻忘記遵從自己那顆曾經無拘無束、天馬行空的心靈。心靈的維度漸行漸遠,失去心靈光顧的世界逐漸情感淡漠、生命力蒼白,直至成為疲憊不堪的存在。而這些平凡的人和事,在一個孩子那里,永遠照耀著魔力的光環:姑媽的裙子,滾在地上進房門;風兒刮得呼呼響,好比騎士跑得忙;那勢如破竹的軍艦原來是一群吼叫著的牛群……斯蒂文森為我們點亮了一盞明燈,這燈光猶如天空閃爍的群星,讓我們“自我覺醒,自我反省,自我創建”,滌蕩去眼前現實的塵埃,使生命重新綻放光鮮、亮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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