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平凡的世界》的創作風采

摘要：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被譽為“茅盾文學獎皇冠上的明珠”，以其獨有的魅力感染了幾代中外讀者。其宏闊的社會圖景，現實主義為主的創作方法，奮斗的青年群體形象，多層次的美學追求，豐厚的精神內蘊等共同構成了其獨有的風采。

關鍵詞：路遙 《平凡的世界》 現實主義 青年群體

一、宏闊的社會圖景

小說以孫少安、孫少平這兩位兄弟的經歷為線索，描寫了文革末期到改革開放前期這新舊交替的十余年時間里不同階層人物的命運。把人物的經歷放在一個宏闊的社會背景里去展現，這樣就在描寫人物的同時，側面描寫了社會背景。小說成功塑造了不同階層形形色色的人物，這些人物形象豐滿，刻畫細致生動，選取的又有代表性，如孫少安、孫少平為代表的奮斗青年群體；以田福軍為代表的德才兼備、一心為國為民的好官；以孫玉亭為代表的目光不遠、覺悟不高的農村小干部；以田曉霞、孫蘭香為代表的獨立自主、追求自由的杰出新女性；以孫蘭花為代表的樸實樂觀的農村婦女；以王世才為代表的勤勞善良的礦工群體；以王滿銀為代表的農村二流子；以金富、杜麗麗為代表的物欲橫流的世界里的迷失者；還有癱瘓在床、不理世事的老祖母們等等。《平凡的世界》就像名畫《清明上河圖》一樣大手筆地展現了社會的盛貌，又比《清明上河圖》更宏闊，它畫出城市的繁華，也繪出鄉村的破敗和蕭索，城鄉結合部的混雜；有對新生活的頌歌，也有對不足之處的展示；有對傳統精神（比如勤勞樸實、舍己為人等）的贊揚，也有對固有習俗（比如門當戶對的婚戀觀等）的批判；有對青年奮斗精神的支持，也有對青年身上軟弱自卑等狀態的批評。而這一切，沒有夸張地描繪沒有故意地炫技，都是在平實地敘述中娓娓道來。

二、 現實主義為主的創作方法

作者對人物的性格是如實描寫，哪怕是對自己最喜愛的人物孫少安和孫少平，作者也不加諱飾地寫出他們的缺點。孫少平是讀過書的知識分子青年，可是他的思想里還有一些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比如門當戶對的婚戀觀念。對待自己和田曉霞的愛情，他認為自己配不上她，覺得農村子弟不敢高攀干部子女，遲遲不能和曉霞走到一起。哥哥少安和田潤葉打小青梅竹馬互相愛慕，可是他內心覺得哥哥是沒辦法和潤葉在一起的，因為門戶不登對。孫少平性格里的虛榮，作者也如實呈現。孫少平畢業后，幾經周折，還是不愿回農村去。不是因為害怕農村繁重的勞動——他并不害怕勞動，相反，他熱愛勞動，他后來在礦區的勤勞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他不回到農村去，是因為他覺得在城市能更好地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也有一點是因為他的虛榮，他寧可在繁華的城市受罪也不愿回到落后的農村去。

作家繼承現實主義文學傳統的同時，又不拘泥于傳統現實主義的刻板拘謹，揉進現代主義的一些手法，如大量的內心獨白、意識流手法、感覺印象等，使敘事具有靈活性、更立體也更具有表現力。審美形態上，在悲劇的崇高壯美中融入喜劇的詼諧諷刺，達到超越悲喜劇的藝術效果。比如，農村小干部孫玉亭，是一個被時代扭曲的悲劇人物，作者卻用喜劇的表現手法來表現他。他吃不飽穿不暖，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卻去操心“大事”，幫著村支書鬧革命。“在這社會的大風大浪里，他才把餓肚子放到一邊，享受精神上的無限快活”，作者用了反諷的手法對其進行了善意地諷刺。作家經常按捺不住自己深厚激烈的感情，以及內心里不時生發的深刻思考，在筆端流露出來。這些激烈的真實感情和議論增強了小說的藝術感染力，引發更多讀者的共鳴。

三、小說中的的青年群體形象

《平凡的世界》最打動人的地方在于塑造了以孫少安、孫少平兄弟為代表的一批奮斗的青年群體形象。

孫少安是負重前行的孫家長子，扎根奮斗在農村的創業農民代表。他的形象類似《家》里的高覺新，作為長房的長子，他們身上都背負著整個家族，不能遠走，不敢放松。他孝敬家里老人，供養弟妹讀書，想法掙錢，勤勤懇懇操持著這個家。他們沒有自由選擇自己的婚姻，覺新愛梅表姐卻聽從家里安排和瑞玨結了婚，少安愛潤葉卻只能娶山西女子秀蓮。不同的是，家境貧苦的孫少安更多的是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他自認配不上潤葉，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把日子過得更好。他不懈努力，在農村搞起了實業，當了農民企業家。奮斗過程中挫折不斷，但他都咬牙挺過來了。他出錢建學校，讓村里更多的娃兒讀書。他是新時期農村的新型農民代表，有能力有魄力，身上保留著一些傳統思想，但他的勤勞、正直、善良、忍辱負重，都可圈可點。

孫少平是離開農村家鄉出去闖蕩的農村知識青年代表。孫少平吃苦耐勞，積極進取，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上學時忍饑挨餓反而更加努力，工作時勤勤懇懇，以自己的拼命精神贏得一致贊揚。他有著一顆善良仁愛的心，不計前嫌搭救了侯玉英，又不顧威脅救了翠翠。舍己為人這種金子般的好品質后來在他最后去向的選擇上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礦工王世才為救工友去世后，他回到大牙灣煤礦，照顧王世才妻兒的生活。如果說當初他不回農村是他的虛榮心作祟，那么到這個選擇為止，他完成了自己人格的完善，拋棄了他的虛榮，看清了自己內心真正的價值取向。生活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帆風順，給的都是不斷的挫折，他對于這些挫折和磨難，都是敞開胸懷接納，沒有抱怨和消沉，只是承受和努力。他像黃土地上生長出來的一株高粱，堅實挺拔，昂揚不屈，永遠保持著向上的奮斗姿態。書里像他們這樣奮斗的青年人有很多，這是一群充滿希望的奮斗的青春群體，他們直面挫折，笑對人生，經歷磨難而更成熟，始終滿懷信心地奔向未來。

四、 多層次的文學追求

人情美。主要是親情愛情之美。孫玉厚的家庭很貧苦，就像黃土高原上千千萬萬貧苦家庭一樣，他們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貧苦的日子沒有壓垮他們，反而使他們更團結親愛。孫玉厚幫母親把弟弟拉扯成人，為了給弟弟娶妻，讓出自己居住的窯洞，自己帶著妻兒借住別人家；少安放棄自己的夢想和讀書的機會，挑起家里的重擔，掙錢供弟弟妹妹讀書；蘭香從小就會幫著家里做活，悄悄地喂好了豬拾了足夠燒三天的柴；少安的媳婦秀蓮，一直全心全意地照料少安和這個家。日子貧苦，然而一家人相濡以沫，親情的花朵在貧瘠的黃土高原上恣情怒放。田福軍即使在不斷升遷事務繁忙中也沒有忘記過對侄女潤葉的照顧。潤葉不愛李向前，卻在李向前出車禍斷了雙腿的時候自愿承擔起妻子的責任。不管地位差別多大，門戶之見多深，都阻擋不了愛情的發芽開花：少安和潤葉，少平和曉霞，他們的愛情不可遏止地生發。

人性美。正像路遙說的“有人的地方就不會冰冷”，社會里的人性之美是作家追求的。少安開辦磚窯后，雇了本村的人來干活，想要帶著他們一起致富；有了錢后，就拿出錢來修建學校，讓村里的孩子都能讀書。孫少平，不計前嫌搭救揭發過他的女同學侯玉英，又不顧包工頭威脅救了打工女孩翠翠，還把自己的工錢給了翠翠，在王世才遇難后，他又主動承擔起照顧其妻兒的責任。李向前，對誰都是一副好心腸。田曉霞，為了救人，在洪災中獻出了自己最可寶貴的生命。作家熱情謳歌親情，愛情，友情，農民對土地的眷戀之情，游子對故鄉的思念之情，這些都是人情人性中至善至美的部分，“即使人的一生充滿了坎坷和艱辛，只要有這種情感存在，也會感到一種溫暖的慰藉。”

悲劇美。生活悲劇和愛情悲劇。李向前出車禍斷了雙腿，田曉霞為救人被洪水吞噬，秀蓮得了肺癌，王世才死于礦難等等一干人物的生活悲劇，寫盡了人們在生活種種不可抗力面前的無奈，有一種慘烈的壯美。少安少平等人，其實生活里也有很多悲劇成分。少平外出闖蕩，希望能憑借自己的本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現實是他在不斷地與現實妥協讓步，乃至淡漠了自己最初的理想。愛情悲劇，小說里的人物沒有幾個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都是和本不相干的人結了婚。作家這樣處理，是基于現實的需要，是尊重現實的表現，更是為了在生活悲劇和愛情悲劇中，凸顯出人性和人情的美。

五、豐厚的精神內蘊

這部小說有著豐厚的精神內蘊。作者筆觸所及，無不蘊含著深刻的思考。對當代中國的傳統觀念與現代思想的沖突，城鄉發展二元化，經濟文化發展不平衡，青年（尤其是農村青年）的出路，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個人力量與命運安排等等問題都有著深刻的思考。

而其中，根與出路的問題是根本問題，苦難中的愛與奮斗是歌頌的主題。少安和少平，一個留在了農村，發展農村企業，成了農民企業家；一個走到城市，去尋找新的工作，結果卻當了煤礦工人。青年們在各自找尋著自己的出路，其實卻也是在找尋著自己的落腳點，繞來繞去，無論是堅守在家鄉的，還是走出去的，最終都回到了“勞動”上。這是對勞動的贊美，也是對“根”的回歸。命運的苦難，總是一撥接著一撥，可是，誰也沒有被摧垮。人們互相幫扶著，在困境里掙扎前進，在彼此溫暖的愛里看到美和希望。對于苦難，相較于同情，路遙思考更多的是在歷史進程中人民的力量。王世才為救工友壯烈犧牲時，作者寫道：“我們曾認為人在歷史進程中的貢獻，可人類生活的大廈從本質上說，是無數普通人的血汗乃至生命所建造的。偉人們常常企圖用紀念碑或紀念堂來使自己永世流芳，真正萬古長青的卻是普通人的無名紀念碑——生生不息的人類生活本身。”他努力發掘在歷史文化的因襲里，在現實生活的貧瘠中，人們蓬勃的生命力和人情人性美。他書寫普通勞動者的生活，頌揚他們美好的心靈，命運的苦難中精神的偉大。小說也因對苦難中愛與奮斗的歌頌，而有悲劇性的效果，有了崇高感和雄渾壯麗的風格。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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