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戀愛的犀牛》作為我國先鋒話劇里程碑式的作品一直深受觀眾的喜愛。從九十年代至今被多次搬上舞臺,同時有著多種版本的演繹。《戀愛的犀牛》通過荒誕的內容和實驗性的表現形式表現了導演對于現實的批判和關注。本文旨在從戲劇的內容出發,揭示《戀愛的犀牛》現代的表現形式下的精神內核。
關鍵詞:先鋒戲劇;愛情;悲劇;批判
作者簡介:尤佳,女,河北保定人,河北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電影藝術、電影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I23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7-0-02
《戀愛的犀牛》是由著名先鋒派戲劇導演孟京輝執導,廖一梅編劇的“先鋒戲劇”。1999年夏天,《戀愛的犀牛》在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小劇場演出了40場,并且獲得了巨大的成功。2003年《戀愛的犀牛》首登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演出5場,男女主角成為了青年愛情偶像的代名詞。“非典”過后又在北京人藝小劇場連演33場,再次帶動了小劇場戲劇的繁榮局面。2004年以大劇場版被搬上了舞臺后,該經典戲劇不僅在社會上得到熱烈響應,而且還走進了大學校園,成為了年輕一代的愛情圣經。
一、西西弗斯式的悲劇英雄
西西弗斯是希臘神話中的悲劇英雄,他因觸怒了眾神而受到懲罰需將一塊巨石推倒山頂,而每每即將成功時石頭隨即墜落,他又得從頭推起,日復一日在這種無望又無效的勞作中消耗著光陰。正如人類生活在世界上周而復始充滿勞績一樣,人類的命運注定是在與苦難的不斷抗爭中孤獨而又不息地走下去,周而復始,不屈不撓。西西弗斯這種對于生活的激情與不斷滾落的巨石碰撞出了一種悲劇式的美感。
在《戀愛的犀牛》中,馬路正是這樣一個悲劇人物,正如廖一梅所說:“正是這種折磨有著異乎尋常的力量。為什么是古希臘的悲劇而不是喜劇更能體現人類精神呢?因為令人類能夠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質都不是輕松愉快的,——而是那些對不可抗拒的命運的倔強態度,保持尊嚴的神圣企圖之類不可輕易談笑的東西”。
在這個人人都懂得“趨利避害”、“明智選擇”的當代社會,男主角馬路可以算是一個異類。正如劇中臺詞提到的“這是一個物質過剩的時代,這是一個情感過剩的時代,這是一個知識過剩的時代,這是一個信息過剩的時代……我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們有太多的東西要學,我們有太多的聲音要聽,我們有太多的要求要滿足。”社會的飛速發展雖然給人帶來了更多的便利和發展空間,但是巨大的外在物質也不免侵蝕著我們的精神,鞭策著我們去接受現實的大眾的價值取向,追求一種公認的成功。人們變得日趨現實、實際,無暇顧及自我的欲望,只能跟從社會的腳步不斷地前進再前進,那些固守自我不懂“妥協哲學”的人成了人群中的異類。雖然《戀愛的犀牛》是一個關于愛情的故事,但導演的企圖并不止于此。劇中通過各種人物設定的隱喻來表現一種“不合時宜”的、偏執的、而又炙熱的情感。馬路的朋友黑子、大山等人則代表了一種世俗的功利的角色。劇中“牙刷”找妙齡女郎紅紅與莉莉,紛紛獻計如何讓馬路放下明明。由于紅紅的方案被采用了。獻計不成失落中的莉莉卻和大山閃電結婚。馬路的一席話揭露了作者對現代社會浮躁功利的風氣的批判,學習、結婚、工作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完成任務一般,不去做不可能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切以利益最大化為基礎。在這些完全被社會同化失去個性和追求的人中間,男主角馬路和女主角明明卻都似乎是“不理智”“不合情理”的愛著一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人,并且執迷不悟的,熱烈的,甚至充滿毀滅色彩的沉陷在這段感情中。
黑子與大山等人的說教在馬路看來是實用主義的,投機的,包括荒唐的戀愛學校也是把人類的感情模式化,方法化,失去了愛情本該有的靈魂。社會的虛偽和對人的異化在馬路與外在環境的排斥中暴露無遺。馬路愛著明明,明明卻愛著陳飛,兩個人的愛情都得不到結果卻都近似瘋狂地無法自拔。這種“所得非所需”“所需不可得”的命運形成一種絕望感和宿命意味。本劇的結尾,馬路開槍殺死犀牛,所有人沖進犀牛館,明明突然唱起歌來,話劇在警報聲和眾人的歌聲中結束,象征著人與社會的矛盾的不可解決和人生終極命題的無法回答。《戀愛的犀牛》是為世上無數“犀牛”般的“偏執狂”的一曲壯烈的挽歌,他們對于命運中的磨難和障礙始終都保持著倔強的尊嚴,不僅僅是對于愛情,所有的事都是如此——沒有偏執就沒有新的創舉,就沒有新的境界,就沒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新的開始。
二、愛情母題
“‘愛之于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我喜歡的杜拉斯的話”廖一梅如是說。
愛情永遠都是人類無盡追求探索的話題,《戀愛的犀牛》講述的就是一個關于愛情的故事。男主角馬路是一個世人眼中的偏執狂,他“在這個人人都會明智選擇的時代,他確執拗瘋狂的愛著一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女孩——明明。正如一部小說中提到的“當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愛著別人,該怎么辦呢?”。就連世界上最聰明的智者恐怕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在孟京輝的這部話劇中,“愛”的主題一直被反復提及,馬路的那段“怎么才能證明我如何愛你”的表白貫穿始終,廖一梅用兩個主人公的困惑和迷惘說出了“愛是什么”的命題。整部劇中有不少膾炙人口的臺詞深刻細致地刻畫了“愛情”這個命題在我們生活中的面貌。例如:
1、馬路的朋友勸他“過分夸大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差別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
2、當明明在提到熟睡的陳飛時說道:“那是夏天,外面很安靜,一切都很遙遠,我就那么靜靜地沉醉于你的呼吸之間,心里想著這就是“同呼吸”吧。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3、明明:我是說“愛”!那感覺是從哪來的?從心臟、肝臟、血管,哪一處內臟里來的?也許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季風送來海洋的濕氣使你皮膚潤滑,蒙古形成的低氣壓讓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來自你心里的渴望,月經周期帶來的騷動,他房間里剛換的燈泡,他剛吃過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胡子刺痛了你的臉……這一切作用下神經末梢麻酥的感覺,就是所說的愛情……
4、當明明在愛情中受到挫折,不聽馬路的勸阻時:“只要他還能讓我愛他,只要他不離開我,只要我還能忍受,他愛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他可以欺騙我,可以貶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吊在空中,可以讓我俯首帖耳,可以讓我四肢著地,只要他有本事讓我愛他.你傻看我干嗎?不值一提了吧?煙消云散了吧?你以為愛是什么?花前月下,甜甜蜜蜜,海誓山盟?沒有勇氣的人,去找個女人和你作伴吧,但是,不要說“愛” ,噓……
劇中的馬路訴說著自己的心事,而明明確自說自話的說著她與陳飛的感情,兩個人的對話常常是錯位的,愛情讓兩個人變得更加孤單渴望理解和傾訴。“愛情”在這里似乎成為了悲劇的根源,一種詛咒,愛情是一個人的事情,永遠沒有別人可以完全的理解。編劇在整個故事中一直在審視和探討著現代語境下的“愛情”表達,那些虛妄而又真切的情感如何在我們體內產生著如此劇烈的化學反應。正如廖一梅曾經說的,這些問題就如同人生所有的基本問題一樣,永遠沒有答案,卻產生了無窮的表述和無數動人的表達。
三、結語
《戀愛的犀牛》在表達上突破了傳統戲劇情節對時空的限制以及傳統敘事模式,視情節碎片化,抽象化,充滿著象征和戲仿的成分。多重藝術表現形式的結合使孟京輝的話劇形成了自己獨有的表達風格。同時,在內容上也緊密的結合當下的社會現象,批判的揭露了社會的功利主義對人的個性的侵蝕。對于主角馬路的刻畫也體現出導演對馬路式的“不合時宜”的歌頌和愛惜。形式和內容的創新使《戀愛的犀牛》獲得了空前的成功,然而,在文化產業飛速發展的當下,當年的先鋒小劇場戲劇顯然已經談不上先鋒了,但《戀愛的犀牛》依舊堪稱中國戲劇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