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化認知模型對外語教學的啟示

郭小鋒

一、引言

綜觀國內外教學觀的發展歷程，無一不與語言學理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性，不同的語言學理論會產生不同的語言教學理念。語言學理論蘊含著語言教學理念，語言教學理念棲居于語言學理論中。現代語言教學研究的明顯趨勢是與認知科學、認知語言學相結合，使語言教學過程有利于學習者對所學的知識形成一種認知規律或意象圖式，最終有利于學習者對教學過程的認知和習得。隨著認知語言學的發展，其理論的重要性與作用在外語教學中日益突現。認知語言學與其他語言學的根本區別在于其以認知為出發點，以語言為認知方式，強調人們對世界的經驗和對世界進行感知與概念化所內蘊的認知方式，是一門研究語言與意義之間關系所涉及的認知規律的學科。認知語言學不僅探討語言與體驗、認知的內在關系，而且強調語言的認知方式。這種研究語言的方法與外語教學所倡導的“以人為本”具有內在的契合性與相通性，本文試圖將認知語言學中的ICM理論與外語教學中的若干方面聯系起來，探討ICM理論對外語教學的啟示及其理論的實用性，從而有效促進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促使外語教學研究向前發展。

二、理想化認知模型（ICM）

理想化認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ICM）是認知語言學研究范疇中的認知理論術語，以體驗主義為哲學基礎，ICM的探討是有理論根據與實踐基礎的，因為體驗是人類獲得知識的根本方式，認知是人類語言的基礎，它可以解釋人類實踐活動的認知方式與認知規律，使我們能夠以全新的視角來看待人類語言的運用。Lakoff認為，ICM是特定文化背景中說話人對某領域中的經驗和知識所做出的抽象的、統一的、理想化的理解，是建立在許多認知模型上的一種復雜的、整合的完型結構，并且這一結構具有格式塔性質。人類通過在現實世界中的互動性體驗逐步形成基本的意象，即形成了認知模型（Cognitive Model，CM）。從完形認知角度來說，ICM由許多CM組合或整合而成，可將其表述為：ICM=CM1+CM2+CM3+CM4+…+CMn。

基于體驗哲學的基本思想，ICM包括四種模型：意象圖式模型，是在人類對現實世界體驗的基礎上，通過互動的方式在大腦中建構而成的比表象更為抽象的、更具概括性的前概念意義，是形成原型、范疇、概念、CM和思維的基礎，為ICM提供結構或框架；命題結構模型，其特點在于具有判斷性，能詳細地詮釋與建構CM中涉及的概念、特性以及概念間關系，由本體和結構組成，是客觀世界心智中的事實性映射；隱喻映射模型，可以稱之為一個意象圖式或命題模型，可以從一個認知域映射到另一個認知域中相應的結構上，可用于對更多事件，特別是對抽象事體的概念化、推理和理解，從而進一步擴大認知范圍；換喻映射模型，可以在同一認知域中用較易感知的部分來理解整體或整體的另一部分，反映了一種以偏概全的蘊含關系。ICM的四種模型主要具有以下七種特征：體驗性（是在人類與外界互動過程中所建構起來的）、完形性（不僅僅是各構成部分的簡單組合，更是作為一個整體結構而存在的）、靈活性（是人類心智運作過程中理解與認知事物的根本方式）、開放性（會隨著人類認識的發展而不斷增加）、選擇性（從開放的要素中不斷做出典型的選擇）、關聯性（內部成分相互關聯）與普遍性（不可避免地受到CM的影響，也不能不用CM來認識世界、進行推理、理解意義）。

ICM理論研究之所以引人矚目，在于其倡導“以人為本”的語言理念，認為人類語言離不開互動性的體驗感知，人類對于世界的經驗方式和內容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語言的結構和意義，人類語言的形成是基于經驗感知和主客互動的。

三、ICM對外語教學的啟示

1.外語教學應凸顯教學的體驗性與關聯性，建構學習者目標語的ICM。ICM理論強調，思維與形體是相互依存，不可分離的。概念、范疇、心智并非來源于抽象的客觀事物，亦非來源于大腦中所謂的抽象語言器官，而是來源于身體體驗，體驗的概念是運用隱喻、轉喻和心理意象圖式進行思維的結果。語言知識并非只是對外部世界的客觀反映，更主要的是它是以體驗為基礎而獲得的知識。語言知識與人的身體體驗具有全息性，隱喻、轉喻和意象圖式等認知都是以體驗為基礎的。這種語言觀擺脫了結構主義和生成主義把語言看成是一個自在封閉系統的束縛，強調外語教學要體現“以人為本”的教學觀：教學是一個情境化的體驗過程，是學習者有機會體驗而習得或學得概念、范疇與意象圖式。外語教學過程要“以人為本”，突出體驗性，強調互動性，讓學生在體驗中學習語言、感受語言和實踐語言，從而提高語言綜合運用能力。從深層次上說，體驗是任何一個學生/教師個體所具有的內在活動，它貫穿于整個外語教學，并延伸到具有創造性的學習領域。在外語教學過程中，既要重視師生的互動性，又要強調師生對所學知識的共同體驗。只有在體驗的基礎上，才能讓學生對所學知識形成完形的、復雜的理想化認知模型（ICM）。英語、漢語的本族語學習者在很多方面有著不同的認知模型（CM）。對中國學習者來說，往往習慣于將漢語的CM投射到英語學習中，導致母語的遷移。例如，漢語的“病倒了”與英語的“fall ill”具有同樣的CM，學習者在學習中會把漢語的CM投射到英語的CM,形成正遷移。然而，漢語“倒”字的隱喻化系統中，有“倒臺”“倒閉”“倒胃口”等；而英語“fall”的隱喻化系統卻有著截然不同的CM，如“his face falls”“fall within the country’s jurisdiction”“in the fall of”等，如果中國學習者把“倒”的隱喻化系統的ICM投射到英語“fall”的隱喻化系統的ICM，就會導致負遷移。在外語教學過程中，不僅要求教師強調體驗性的重要，還需要教師以體驗性為教學出發點，引導學習者通過體驗的方式去感知相關的概念、范疇或意象圖式，從而形成某個范疇的隱喻化系統，把握外語的認知方式與認知規律。外語教學必須讓師生在體驗的基礎上更大范圍地互動與建構所學知識，通過體驗而建構起一個個目標語的ICM。

2.外語教學應重視利用ICM來解釋詞語的隱喻意義，提高學習者的隱喻能力。隱喻是普遍存在的，時時刻刻棲居于我們的日常生活、語言、思維以及哲學中。不用隱喻來思考經驗和推理是很難想象的。Lakoff認為，我們的概念系統主要是隱喻性的，而且我們思維和行動所依據的日常概念系統，其本質上是隱喻性的。Lakoff的研究表明，人類認知體系本身就是一個隱喻性結構系統。隱喻不僅是語言的裝飾，更體現了人們認知世界的方式。隱喻是普通語言，是人類語言的普遍特征。隱喻是語言教學過程中最重要的認知模式之一，能產生大量豐富、新穎的語言意義。同時，隱喻能使我們以簡單的思維去把握與理解抽象的世界，使我們將掌握的知識運用到更為復雜的新知識領域，從這個角度來說，隱喻的教育價值具有巨大的潛在性與重要的突破性。然而，以往的外語教學都沒能從真正意義上關注隱喻能力的培養。不重視這方面的重要性，就意味著在某種意義上減弱了培養學生認識與改造世界的認知能力，從而違背了“以人為本”的教學理念。因此，培養學生的隱喻思維能力是外語教學急需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在外語教學中應注意利用ICM來幫助學習者學習詞語的隱喻意義，培養學習者的隱喻能力，將培養置于與語言能力、交際能力、語用能力同等重要的位置。

3.外語教學應重視幫助學習者建構以ICM為基礎的認知模塊系統。根據二語習得的研究成果，一語學習能力與外語天賦的組織方面具有模塊性，如果人腦中存在語言習得模塊，對二語習得的觀點也必然受這一基本天賦能力的制約。模塊是人類認知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在以ICM為基礎的模塊建構過程中，學習者會將通過體驗、感知和認知等方式去推理所掌握的英語詞匯之間的內在關聯性與認知規律而建構起不同類型的認知模型（CM），最終構建成理想化認知模型（ICM）。建構以ICM為基礎的認知模塊系統，有利于學習者抽象出語法知識、建構自己學習的認知方式與認知規律。如外語教學過程涉及感官動詞的認知模型，是由不同的認知模型組成一個更全面更復雜的理想化認知模型。在外語教學過程中，教師要充分利用ICM來幫助學習者建構以ICM為基礎的認知模塊系統，以讓學習者能更有效地掌握其認知方式與認知規律。可見，以ICM為基礎的認知模塊系統應該是外語教學的主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