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航運市場反壟斷豁免合理性研究

□顏晨廣 岳金衛

國際航運市場反壟斷豁免合理性研究

□顏晨廣 岳金衛

國際航運市場；反壟斷豁免；合理性；航運法

由于航運業進入成本高昂，航運市場具有多寡頭壟斷的特征。長期以來，國際航運壟斷組織普遍存在于國際航運市場中，在歐美國家的航運經濟法中都對航運壟斷組織規定了一套完整嚴密的法律制度——反壟斷豁免制度。反壟斷豁免制度是指在特定領域和特定情形下認定壟斷的一種排除適用的制度，即法律允許存在一定的壟斷狀態和壟斷行為。航運業的特殊性決定了一般經濟法規無法完全適用航運市場，因此，航運壟斷組織將長期存在，包括直接控制運價的“班輪公會”、控制運力而間接影響運價的“協商協議組織”和以戰略聯盟形式存在的“聯營集團”。

一、國際航運業的特點

反壟斷豁免制度是基于航運業的特殊性而建立起來的一種行業豁免，航運市場的特殊性使其長期享有部分特權，經濟法的一般原理、基本原則和一般性規定很難完全適合。航運業的特殊性具體表現為以下幾方面。

1.社會公益性

航運業作為國際貿易的主要載體，其服務不僅限于運輸本身，服務對象衍生至整個生產、貿易環節，是對外貿易發展的促進性行業。而客運作為公共交通的組成部分，其公益性特點更為明顯。

2.規模經濟性

航運經濟具有顯著的規模經濟效益，邊際成本小，船舶大型化和經營全球化有效降低了航運企業的運營管理成本。通常情況下，航運市場中的服務成本與船隊運營規模成反比，大型船公司配備更多更全的船隊以滿足市場需求，其運營成本也相對較低。

3.高準入門檻

航運業前期投資巨大，對專業技術和管理水平的要求較高，所以行業內市場格局變化不顯著，行業準入難度大、風險大，對外部進入的新力量具有排他性。

4.周期波動性

作為貿易的派生市場，航運市場的周期與國際貿易周期基本保持一致，具有明顯的周期波動。在航運低谷期，船公司難以獨善其身，會采取抱團取暖的合作方式維持運營。

5.國防儲備性

商船在戰時承擔著人員轉移、物料油氣供給等作用，甚至通過改裝迅速實現軍事目的。基于這種國防軍事上的重要意義，各國愿意組建規模化、集聚化的巨型船公司作為國防儲備力量。

6.國際創匯功能

航運業具有很強的國際性和對外開放性，是航運強國重要的創匯手段，各國對航運企業的管理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獨立性，在政策上實行限制競爭甚至國家壟斷。

從宏觀上看，各國出于國防、經濟和公共利益的考慮，認為部門內的競爭會導致社會資源的浪費或者航運市場秩序的混亂，所以航運業具有自然壟斷和政策壟斷的雙重屬性，這種壟斷表現為對國內航運企業的保護與支持。

從微觀上看，國際航運是一種廉價的大宗運輸手段，運輸范圍遍及全球，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不易被空運、公路運輸等取代，所以，航運產品在國際貿易環節中是一種必需品和難以替代品，其運價的需求彈性較小。當運價降低時，很難產生刺激貿易和運輸量的效果，而各船公司之間一旦競價供給將導致市場平穩受破壞，容易產生惡性競爭。所以，最早產生的班輪公會等壟斷形式雖然表面上是一種完全操控價格的卡特爾壟斷，但在特定時期下和特別規制下卻得到了認可。

二、國際航運業反壟斷豁免的合理性

各國對壟斷適用除外主要是在市場競爭關系影響有限的領域，為維護本國整體經濟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而設置的一種特殊制度，是反壟斷基本規定的修正。筆者從基本價值的角度論述其合理性。

法律價值在于對主體社會的有效性和積極性，其基本價值包括秩序、自由和正義。在立法上無法避免法的價值出現沖突，首先需遵循“先價值優于后價值”的價值位階原則。美國法學家龐德認為：“在法律調整的背后總有對各種相互重疊和相互沖突的利益進行評價的各種準則”，價值追求間互相聯系而矛盾?，F代反壟斷法追求實質的公平價值以實現優化的秩序和更多的自由，不再以市場集中、市場份額、市場結構等作為絕對標準，更注重分析競爭的實際情況并尋求利益的平衡和整體效益的最大化，以此來實現實質上的公平正義。

經濟法兼具經濟性和社會性雙重價值，所以，壟斷并非完全產生消極作用，在某些領域，出于公共利益考慮，需要避免一些無益的自由競爭和資源浪費。我國《反壟斷法》是“為了預防和制止壟斷行為，保護市場公平競爭，提高經濟運行效率，維護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健康發展”?？梢姡⒎ú⒎且晃稄娬{打擊壟斷，而是尋找公平與效率的最優平衡，追求的是經濟效益和社會公益的最大化。在法理上通常認為，法律應遵循“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此處的效率并非指經濟效益，而是社會價值的最優。反壟斷法應在維護自由、公平、民主的競爭秩序與利用規模經濟效益之間尋求某種平衡。適用除外制度允許壟斷將對國民經濟和公共利益更為有利，本質上是反壟斷法與其他經濟、社會目標協調的結果。所以，一個國家出于國家安全和經濟長遠發展的考慮，制定豁免制度是符合國家的價值需求，這就是航運業反壟斷特殊制度百年未廢的根基。

三、豁免制度的弊端與發展趨勢

反壟斷豁免制度具備一定的合理性，但在海運業格局變化以及航海科技水平提升等多重因素下，其本質的弊端會進一步擴大。

首先，壟斷的本質會阻礙競爭，降低市場效率，“導致懈怠和浪費”。反壟斷豁免尤其是航運公會豁免阻礙自由競爭所帶來的公平和效益，提高了國際航運市場的進入門檻，不利于形成有效競爭機制。獨立承運人很難與壟斷集團開展競爭，導致市場整體效率低下，航運業新技術的發展受阻。

其次，由于航運業發展初期貨主地位明顯處于劣勢，班輪公會和協商協議可能通過操控價格、延期回扣等手段嚴重損害貨主利益。但隨著全球運力擴張、運輸風險降低，目前的航運從屬于經貿發展，運輸環節變為買方市場，反壟斷豁免制度難以繼續維持。

第三，由于當時信息水平有限，傳統班輪公會為了穩定航線和運價而設置協議來排擠外來競爭干擾，但在目前信息全球化背景下，班輪公司的航線和運價信息透明，已不需要通過協議來實現。

第四，發展中國家的航運企業發展速度迅猛，歐美壟斷的格局備受爭議。聯合國貿易和發展委員會的《班輪公會行動守則公約》也響應了這種呼聲，保護發展中國家航運業的發展。

長期以來，對班輪公司的反壟斷豁免制度成為各國通行的做法，美國《1916年航運法》首次確立了航運業在反壟斷中的豁免制度，歐美國家通過專門立法紛紛設定類似準則；日本、韓國在《海運運輸法》中也有相關規定；1974年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制定的《班輪公會行動守則公約》也賦予了班輪公會反壟斷豁免權。近年來，隨著貨主主導的買方市場的強大以及航運巨頭兼并重組趨勢的擴大，鼓勵航運業競爭的訴求日趨強烈。歐盟2006年出臺的1419號條例取消了反壟斷豁免并于2008年在歐洲對定價和運力控制的壟斷行為完全禁止，對聯營體和聯盟暫允保留；美國《2010年航運法》取消了班輪公會的集體定價權，規范了承運人協議及服務合同；日本從1949年頒布的《海上運送法》以來就給予班輪公會和運價協議反壟斷豁免，經過4次修訂后對豁免制度日趨嚴格，審核經營行為的公平性和正當性。綜合所述，歐盟已率先將航運的豁免特權剝除，而該制度在全球范圍內有逐步瓦解之勢。

四、我國航運制度的完善與建議

目前，我國航運領域規制壟斷行為的法律主要包括《國際海運條例》和《反壟斷法》，但兩部法律在調整班輪壟斷組織方面存在力度不強、界限不清等問題?！秶H海運條例》第22條規定了航運公司橫向間的協議應當備案，但實際上班輪公司依然能通過口頭協議等形式規避該規定；《國際海運條例》也未明確規定常見的一些協議和做法的合法性，如運輸者間訂立的運營協議、運價協議以及承運人和托運人間訂立的忠誠契約、服務合同等。雖然《反壟斷法》規定了豁免的情形，但這些情形在航運業并無具體明確，給實際賦予壟斷協議反壟斷豁免帶來一定的不確定性，導致企業在提供證明和反壟斷監管、調查環節上存在諸多問題。

我國正在積極制定的《航運法》是一部為調整國家干預航運經濟活動而產生的特定社會關系的法律，作為規范我國航運市場經濟的龍頭法，《航運法》可以在壟斷豁免中細化反壟斷豁免的規定。一是確定反壟斷組織的性質，區分對待3種航運組織形態。二是明確反壟斷豁免的具體內容與范圍，確定各種協商協議的合法性。三是破除備案與監管雙軌模式，建立一套“備案—調查—處理”的監管程序。四是明確航運豁免的主管單位，建議由交通運輸部設立調查部門專門負責航運領域的反壟斷監管。

（作者單位：上海港碼頭管理中心；上海大學法學院）

10.3963/j.issn.1006-8864.2014.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