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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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產權審判模式之探析
張迎春
(華中農業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0)
知識產權案件特殊性的存在需要對現有的知識產權審判模式進行一系列的改革,通過改革提出了“三審合一”審判模式,然而其改革并不完全適合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要求,為了進一步完善知識產權審判模式,對知識產權存在的基本問題進行分析,并提出可行性建議,以期使我國知識產權審判模式更加完善。
知識產權;傳統審判模式;“三審合一”模式
中國加入WTO之后,知識產權逐漸受到人們的關注,知識產權人針對侵權行為向法院尋求司法保護,以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但是,目前法院針對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標準,已經無法適應當前審理知識產權案件的需求。為了解決知識產權案件特殊性與審判模式之間的不協調,1996年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率先對“三審合一”模式進行試點,之后全國各地法院結合本地區的特點也進行了“三審合一”模式的試點。經過十六年的探索,“三審合一”模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三審合一”模式形式多樣,不能形成統一的審判標準,因此有必要對現有知識產權審判模式進行分析,探尋目前知識產權案件審判模式問題之所在,為知識產權審判模式改革提供可行性建議。
目前,知識產權案件主要適用傳統審判模式和“三審合一”審判模式。而“三審合一”審判模式只有在最高院授權的地區法院才適用。沒有進行“三審合一”試點的地區法院還是采用傳統審判模式審理知識產權案件。從最高院公布的權威數據來看,截至2011年12月底,已經有100多個地區法院適用“三審合一”模式審理知識產權案件。由此可見,傳統審判模式還是審理知識產權案件適用的主要模式。但是,知識產權案件在兩種審判模式并存的情況下,存在循環訴訟、程序混亂的現象。
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經過十六年的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其審判模式改革并沒有從根本上克服傳統知識產權的弊端。鑒于目前大部分法院還是適用傳統審判模式審理知識產權案件,因此有必要對傳統審判模式的不足進行分析,其不足主要體現以下方面:(1)執法尺度缺乏統一。知識產權案件的類型看,存在民事、刑事、行政三種類型;根據現行訴訟法的規定,民事、刑事、行政案件適用的程序存在明顯的差異性。首先,從三種類型案件的證明標準看,刑事案件的證明要求是收集到的證據滿足排除一切合理懷疑;民事案件對證據的要求沒有刑事案件高,只需達到相對優勢證據的證明標準即可;行政案件本身的復雜性導致證明標準具有多重性的特點。其次,價值取向也不同,民事案件解決的是當事人之間的民事糾紛,刑事案件解決的是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違法犯罪,而行政案件解決的是相對人與知識產權相關部門的行政糾紛,因此,知識產權案件不同類型糾紛產生的價值取向有所區別。(2)審判專業化不高。知識產權案件的特殊性決定了法官不但要掌握審判制度外,還要對知識產權相關專業知識有所了解。目前法官的知識結構很難對這種特殊案件進行專業性、技術性裁判,缺乏專業化的審判要求。(3)審判制度不協調。根據訴訟法規定,知識產權民事案件由中級法院審理,根據訴訟規定,民事、刑事、行政案件由不同級別的法院審理,因此,對同屬知識產權法而言,不同類型的糾紛,適用的級別管轄不協調。
“三審合一”模式在改革過程不斷吸取經驗教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三審合一”審判模式是各地方法院結合本地區的特色所設置的審理模式,導致標準不一、形式多樣。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適用范圍不具有普遍性。從目前各個試點法院來看, “三審合一”知識產權審理模式的改革主要集中在經濟發達地區,并逐漸向中西部地區推行的趨勢。各地方法院結合地區特點設置知識產權審判模式,因此各地進行“三審合一”模式審理案件的標準不一,適用范圍不具有普遍性,導致相同的案件在不同地區審理的結論存在較大差異。這就容易造成知識產權審理現象的混亂。
(2)合法性依據不足。“三審合一”審判模式將知識產權案件統一在知識產權庭進行審理,根據現行訴訟法的規定,知識產權案件的一審由不同級別的法院審理,而統一由知識產權庭審理,由本來不是適用同一級別法院的知識產權案件全部適用同一級別的法院,但是現行訴訟法規定,案件的審理不能違反級別管轄的規定。因此,現有的“三審合一”模式改革造成了知識產權案件審判管轄的混亂。
(3)“三審合一”審判組織的不穩定性。目前實行“三審合一”審理模式的大多數案件只在一審法院適用,如果案件上訴之后,知識產權案件還是分別由不同的審判庭進行審理,缺乏訴訟程序上的銜接。另外,審判組織成員的組成具有隨意性,通常是由民庭、刑庭、行政庭的法官臨時組成,這樣會導致法院對同一案件不同訴訟之間缺乏一定的協調性,影響了審判組織的穩定性。
從上述對當前兩種審判模式的現狀進行分析后,我們不難發現不論是何種模式都存在一定的不足,那么為何會出現這種現象,如何更好的避免這現象的發生呢?只有掌握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才能對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的改革提供可行性的建議。下面將從影響我國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的因素分析其成因。
在經濟與法律日益緊密融合的新時代背景下,自覺、全面地對法律制度進行成本效益分析,注重法律運行的社會實效,并使之符合市場經濟規律和社會公眾的法律需求,在實現法律對公正價值的傳統訴求的同時,實現法律運作的最優效率和效益價值,是法律經濟分析的基本出發點。[1](P5)經濟分析學家波斯納也認為,如果訴訟活動中考慮成本和收益,可以判斷其法律行為是否具有效率或效益。而且“通過將某一法律決策的成本、收益進行貨幣化衡量,從而為在不同法律政策方案之間選擇提供了一種有效的客觀標準:收益大于成本時方案可行,凈收益高的方案更加。顯然,這種分析方法的目標在于從成本、收益角度評估何種方案能實現更大的社會福利。”[2](P53)“訴訟在一定意義上也可以被視為一種受制于投入產出規律的經濟行為。從微觀上看, 訴訟過程中各主體所作出的財力、物力和人力的耗費同主體從訴訟裁決結果中所獲得的收益之間的比值關系, 制約甚至決定著主體的行為選擇。在客觀層次上, 訴訟耗費與訴訟效益之間的關系體現和反映著訴訟的基本價值。”[3]不論是傳統審判模式,還是“三審合一”模式都沒有在模式的設置過程中全面分析成本效益,當然也就無法實現知識產權審判模式最大化效益。
知識產權案件具有種類繁多,技術性強等特點,因此在審理模式、適用規則上與其他普通案件存在明顯區別。而傳統知識產權審判模式對知識產權案件的特殊性缺乏充分認識,面對這種現狀,學界紛紛提出對知識產權案件的審判模式進行改革,司法界在最高院的授權下進行“三審合一”審判模式的試點。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的改革不能盲目進行,必須充分了解知識產權案件的特殊性,才能針對其特殊性進行有針對性的改革。其特殊性主要如下:
(1)知識產權案件具有較強的技術性。知識產權案件涉及著作、商標、專利、商業秘密等多種類型,而這些類型的案件對技術性的要求很高,專利技術尤為突出。因此法院在審理這類型案件時,需要法院對爭議的知識產權進行判斷,其有沒有構成侵權,如果審理案件的法官不懂,或者對這類型的案件不熟悉,造成錯誤判決,給當事人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因此,審理知識產權案件的法官應當進行一定的技術培訓,以應對技術性強的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傳統審判模式中,根據案件類型進行劃分,分別由民庭、刑庭、行政庭審理。因此,法官不但要審理知識產權案件,還要審理大量其他類型的案件,而其他類型的案件技術性要求不高,如果知識產權案件分別由民庭、刑庭、行政庭審理,由于技術性強的特點,很難保證案件審理的公正合理性。
(2)知識產權糾紛涉及多種類型。按照現行訴訟法的規定,不同類型的案件分別由民庭、刑庭、行政庭進行審理,但是,如果將同屬于知識產權的案件分散在不同的審判庭審理,會造成對認定結果的混亂,繼而影響案件的判決結果。因此,“三審合一”模式就是將分散在不同審判庭審理的知識產權案件統一由知識產權庭審理,但是這種跨類型的審判權轉移缺乏法律依據;另外,適用傳統審判模式審理的知識產權案件適用的審級法院不同,如果全部統一在知識產權庭審理容易造成知識產權案件審判管轄權的混亂。
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知識產權案件受理和審結情況的相關數據,從民事案件受理量和審結量的統計數據看,2011年一審受理59882件,審結58201件,知識產權案件的審判效率明顯提高,結案率達到97.19%以上。其中一審法院受理的案件中,涉及著作權案件35185件,專利權案件7819件,商標權案件12991件,其他案件3887件。從權威統計數據可以看出,著作權糾紛的受案量占到民事案件受理量的58.8%,主要集中在著作財產權糾紛、計算機信息網絡侵權等,而案件數量的不同會影響司法成本的投入。相對于著作權的受案量來說,專利、商標的受案量明顯少于著作侵權案件,但專利案件涉及技術性問題,會因定性不準而增加錯誤成本,同樣也會影響司法成本的投入。2011年二審法院受理知識產權民事上訴案件6522件,審結6481件,經過二審法院審理后會出現四種結果:(1)維持原判;(2)撤回上訴;(3)改判;(4)發回重審。其中(1)(2)(3)經過處理之后一般不會再次消耗司法成本(再審除外),而(4)則是司法資源的再一次重復消耗。同樣是二審程序,因其裁判結果的不同對司法成本的投入與消耗存在差異。2011年知識產權民事再審案件294件,其中審結224件,再審程序的設置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出現錯誤的判決,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然而任何事情都具有兩面性,再審程序的設置會延長案件的審理期限,當事人的權益無法及時得到保護;同時,法院也會重新投入司法成本審理再審案件,而司法成本的增加必然會影響訴訟效益的實現。
從知識產權刑事、行政案件的受理量來看,2011年受理知識產權刑事案件5707件,其中知識產權刑事犯罪案件的受理量占整個知識產權刑事案件的1/3;其他知識產權犯罪案件占知識產權刑事案件的2/3,2011年知識產權行政案件受理2433件,申請商標評審委員會評審案件大幅上升,評審案件起訴案升高以及商標評審委員會集中清理積壓案件,因此行政案件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商標行政案件上。我們看以上數據可以看出,不論是知識產權刑事案件,還是知識產權行政案件,案件受理量僅占整個知識產權案件的很少部分,而知識產權民事案件占知識產權案件受理量的絕大多數。因此對知識產權審判模式格局的設置應考慮案件的受理量。
國務院在2008年發布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中提出研究設置專門知識產權法庭,即由知識產權庭統一審理知識產權案件。根據《綱要》的要求,地方法院進行了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的改革,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法律和社會效果。但是要實現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符合知識產權案的特殊性還應當考慮其他因素和現狀。
(1)優化司法資源配置。根據經濟學原理,要最大限度的實現經濟效益,必須將現有資源進行優化配置。司法資源也不例外,要想實現司法效益,必須優化司法資源的合理配置。而要實現司法資源的優化配置,必須考慮各地區司法成本投入的合理性,因為司法效益的實現司法成本的投入成反比,當司法成本小于司法收益時,司法效益才能實現。因此,在進行知識產權司法資源配置時,應綜合考慮司法成本、效益之間的關系;同時,知識產權司法資源的有限性決定了制度的設計者在進行制度設計時應盡可能的將資源最優化配置。
(2)尊重知識產權審判規律。知識產權案件涉及不同類型的糾紛,這種特殊性現象決定了知識產權案件與其他普通案件存在很大的差異性。而且這些知識產權案件往往牽涉復雜的技術性問題,如果采用普通的審判模式進行審理,司法公正的實現得不到根本的保證。而且知識產權案件除了具有復雜的技術性特征外,案件還會涉及民事、刑事、行政三種不同的性質的案件,而且民事、刑事、行政案件分別適用不同的訴訟法規定,即級別管轄、地域管轄、證據收集等適用的標準存在區別,因此適用普通案件的審判規律來審理知識產權案件存在很多不足。因此,需要重新設計一套適合的審理模式來適用知識產權案件的特殊性。
(3)兼顧效率與平衡協調。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在“三審合一”模式下提高了審判效率,而且更好的平衡協調了各方利益。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各種性質的案件之間缺乏一定的協調,甚至有時會導致程序上的重復,出現循環訴訟,造成司法資源在一個案件中重復使用。而且,我國目前絕大多數案件還是采用傳統審判模式進行審理,“三審合一”模式只有在試點法院適用。不論是采用何種模式審理知識產權案件,不能一味的追求審判效率,對各個案件之間資源應進行平衡,避免循環訴訟。
(1)設置統一的知識產權法庭
現行的“三審合一”模式的改革突破了現有的相關法律基本框架,在“事實違法”的嫌疑境地中進行運作。[4]而且現行的知識產權審判模式改革適用的形式不統一,主要有兩種做法,其一就是單獨設置知識產權庭,其二,不單獨設置知識產權庭,直接在法院內部增設知識產權庭。雖然都是知識產權庭,其具有的職權范圍是有所區別的,導致同類型的知識產權案件可能會由不同級別的法院審理,其裁判的結果也會有很大的差異,增加其錯誤成本的投入。根據《綱要》提出的要求,設置知識產權庭是當前的趨勢。對于這種趨勢法實務界和學界都持贊成的觀點,關鍵是知識產權庭設置后其內部對三種類型的案件如何協調,是先民后刑,還是先刑后民,是目前亟需解決的問題,如果規定不明確,容易造成審判標準的混亂,從而導致循環訴訟的頻繁發生,最終導致錯誤成本的增加。因此設置知識產權庭,可以使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標準統一化,這樣不但有利于保障當事人的知識產權的相關權益,避免訴累;還有利于減少司法成本,增加司法效益。
(2)合理配置知識產權司法資源
知識產權審判模式的格局設置會對司法效益產生一定的影響,根據不同的地區、不同性質案件的數量格局的設置應當有所區別。首先,經濟發達地區與經濟欠發達地區相比,知識產權案件受理量存在明顯區別。即東部地區與中部地區相比,知識產權案件受理量明顯高于中部地區;東部地區與西部地區相比,其知識產權案件受理量差距更為明顯。因此,從東、中、西部地區來看,知識產權司法資源的配置應根據其需求設置,不能盲目擴大,否則,容易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其次,在知識產權庭內部的設置上也應當有所側重。從知識產權涉及的案件性質來看,民事、刑事、行政案件的數量相差懸殊,民事案件的受理量明顯超過其他類型的知識產權案件,因此,司法資源的投入應主要向民事案件傾斜。
[1] 馮玉軍.法律的成本效益分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2] 周林彬.法律經濟學:中國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3] 顧培東. 效益: 當代法律的一個基本價值目標[J].中國法學, 1992, (3).
[4] 胡淑珠.試論知識產權法院(法庭)的建立——對我國知識產權審判體制改革的理性思考[J].知識產權,2010,(4).
Analysis about Intellectual Property's Trial Mode
ZHANG Ying-chun
(Huazho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0, China)
The condi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case puts forward special request to reform the present mode, then the paper brings "three-trial united" mode, but the final result is not in correspondence with the previous request, our object is to build a system to perfect the trial mode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analyze the basic ques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s existence and propose feasible supposition, thus our country's intellectual property's trial mode will be more perfect.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Traditional Modes of Trial; "Three-trial United" Mode
張迎春(1978-),女,講師,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知識產權法.
華中農業大學校級基金資助項目(52902—0900202191).
G804.3
A
2095-414X(2014)01-003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