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茂 朱德全
自由與共生: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生態學審視
□姜 茂 朱德全
編者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是兩個高度相關的生態種群,二者之間的聯動發展是政府、企業、職業院校和社會公眾多元主體參與的綜合性改革,包含了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以及兩者之間的“復雜性過程領域”。因此,要有效推進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和諧共生發展,就必須系統地審視并厘清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要素關系,確立“自由—共生”的生態發展理念,轉變政府行為,實現多元立體聯動的全方位對接發展。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是兩個高度相關的生態種群。用生態學的理念去審視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聯動發展,在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中確立生態學的“自由-共生”理念,增強專業特色和產業優勢,實現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互動互利或聯動互惠的“一體化共生”發展,進而轉變當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單依賴無互動、相互依賴性低等不良現狀,促成二者良性互動,共生發展。
職業教育;區域經濟;生態學;互利共生;自我成長
“共生”是種群生態系統中一種自然的生物現象,其概念由德國真菌學家德貝里(Anton de Bary)于1897年首先提出,定義為不同種屬生活在一起而形成的相互依存的互利關系。在此基礎上,后續出現了布克納的“內共生”,科瑞勒、劉威斯的“寄生、互惠共生、同住現象”以及斯哥特(Scott)關于“共生是生物體生命周期的永恒特征和生理上彼此平衡的狀態”[1]等觀點,使“共生”內涵得以豐富和完善,并從生態學領域廣延并借用到社會學、經濟學、教育學等多個研究領域。1998年,我國學者袁純清構建了“共生理論”的基本框架,并應用于小型經濟的研究,取得令人欣喜的成效。
新時期,我國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和產業結構的調整升級,以及新型城鎮化的到來對職業教育提出了嚴峻的挑戰。種群生態學中的共生理論“種群之間信息傳遞、物質交流、能量傳導及合作共生模式和環境”[2]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問題具有很好的適用性和兼容性,而自由是職業教育自我成長的“空間”保障。因此,在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中確立生態學的“自由—共生”理念,不僅是新時代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新要求,是增強專業特色和產業優勢從而推動新型城鎮化進程的重要手段,也是實現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真正聯動發展的最佳途徑。
“共生”由共生單元、共生模式、共生環境三要素構成[3]。在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構成的共生關系中,“職業教育”和“區域經濟”作為這一共生體的共生單元,是產生基本能量和進行交換為共生體提供基本物質條件的基本單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相互結合的形式即共生模式,它是決定共生單元(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之間其“共生”關系能否實現且可持續地、平衡地進行發展的相互作用方式,同時,能反映出共生單元之間共生新能量產生的多與少、互換的程度等,是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度與關聯度的體現。整個社會大環境則是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共生環境。
在“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中,無一例外地存在著任何共生系統都可能存在的由四種共生行為方式和四種共生組織程度狀態兩兩組合而得到的16種基本狀態[4](圖1)。在各種狀態中,只有在對稱互惠條件下的一體化共生模式才存在共生單元之間信息的互動交流,達到內生能量分配平衡及雙方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保留自身獨特性的效果,從而形成長期穩定且可持續性的“共生共榮”的伙伴關系[5]。我國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旨在實現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互動互利,共生共榮,雙向促進,而“共生理論的哲學核心是‘雙贏’和‘互存’”[6],二者本質的高度一致性為“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的優化提供了理想狀態的終極目標范式,即“對稱互惠、一體化共生”模式。

圖1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的狀態圖
從“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的實際出發,構建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對稱互惠、一體化共生”模式(即圖2所示“自由—共生”模式)。該模式是以正向共生環境條件為基礎建立的“自由—共生”發展:(1)職業教育充分發揮其教育與經濟的雙重屬性并結合地區特色作用于區域經濟發展,為其提供人才、技術、信息、設備等資源的“訂制”服務。同時,職業教育要以區域經濟發展方向為目標創新辦學,為區域經濟發展提供“動態”服務;(2)區域內特色“訂制”服務與創新“動態”服務并不是分離的,前者“堅守陣地”,后者“跟進前沿”,到一定時期后者轉化為前者并繼續開拓創新。它們都是“隨著經濟發展方式轉變而‘動’,跟著產業結構升級而‘走’,圍繞企業技能型人才需要而‘轉’’,適應市場需求變化而‘變’”[7],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動態推進中互動,共同促進區域經濟發展;(3)區域經濟實體提供實踐平臺、技能指導、資金贊助、就業崗位等作用于職業教育,促進職業教育又好又快地發展;(4)職業教育“留有余力”地進行跨區域服務,體現了“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的開放性。跨區域服務過程中得到的信息反饋為職業教育洞悉外界環境的發展與變化提供便利,使職業教育明晰自身發展程度,并對未來走向進行合理的目標定位。可以說,跨區域服務是“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系統存在和發展的必要條件。

圖2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自由—共生”模式圖
該模式中職業教育凸顯區域特征、動態跟進創新辦學以適應區域經濟的發展,并進行跨區域服務,以滿足經濟實體的多樣化需求;經濟實體對職業教育的需求以及為職業教育帶來的 “豐厚報酬”成為職業教育持續發展的法寶。二者高度優勢互補,達到物質資源、人力資源等全要素最佳配置狀態,形成雙向互動、互惠互利的共生關系,向著實現帕累托最優狀態努力。
近年來,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聯動發展問題備受關注,國家就這一問題先后多次出臺了文件予以政策支持。2002年《國務院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指出,要建立適應市場經濟體制,與市場需求和勞動就業緊密結合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2005年 《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指出,職業教育要根據區域經濟和行業發展需要,制訂地方和行業技能型人才培養規劃,為我國走新型工業化道路,調整經濟結構和轉變增長方式服務;2010年《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指出,到2020年,要形成適應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產業結構調整要求、體現終身教育理念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至此,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熱潮已掀起。可見,國家對《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的貫徹落實、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問題的關注從未間斷過,然而,從生態學的角度來看,當前我國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共生”現狀并不可喜,主要受到以下方面的制約:
一方面,職業教育對區域服務的觀念被過度強化,而職業教育本身也順應這一誤解,只服務于區域經濟,從而過度依賴于區域經濟而缺乏應有的開放性,自我成長性被忽視,“自由”漸被自我丟失。這就導致職業教育缺乏足夠的洞察力去洞悉外界環境的發展狀況與變化趨勢,不能合理定位,及時調整其培養目標、規模、專業設置等。當區域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產業結構升級發展時,職業教育這一生態體就像“溫室小花”脫離溫室的庇護而面臨巨大挑戰,加上社會環境的施壓,職業教育陷入自身發展的困境。
另一方面,職業教育極端“自由”發展又使其面臨生存危機。在職業教育發展過程中,許多院校并沒有堅持從實際出發,因地制宜地辦學,相反,為了追趕“熱門專業”潮流放任自由發展,職業教育同質化傾向明顯,生態群體的“最適密度”遭到破壞,地方特色也被自我“丟失”。職業教育的區域特色被削弱、被淡化,既不能滿足區域內行業優勢發展的需求,在跨區域服務中也沒有彰顯特色,職業教育發展陷入困境。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共生度低的重要原因在于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低關聯度,具體表征為以下三個方面:
1.區域經濟實體對職業教育的參與度低。“我國職業教育是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發展起來的教育類型,長期以來具有較多的教育性而對其經濟性重視不夠”[8],致使區域經濟實體對職業教育的態度大多停滯于“支持”層面,并沒有真正參與到職業教育發展中。而“‘參與’與‘支持’的差異在于是否把職業教育作為自己的責任”[9],顯然,區域經濟實體在發展職業教育問題上并沒有承擔起應有的社會責任,出現職業教育不能真正適應市場需要、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互動橋梁缺位、“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共生特征被淡化等不良癥狀。
2.職業教育對區域經濟的依賴性強。當前我國職業教育與經濟實體合作多是職業院校積極主動,經濟實體消極被動且缺乏動力。“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的共生很大程度上是處于“單依賴,基本無互動”的狀態,即寄生條件下的點共生模式或偏利條件下的間歇共生模式。在這種狀態下,職業教育沒有發揮應有的生態經濟效益為區域經濟發展做貢獻,只是作為利益獲取者、寄生者。共生主體之間缺乏交流互動,即區域經濟實體為職業教育提供了一些實踐平臺、資金支持等幫助,而職業教育卻不能在效益、職工素質、成本等方面為其提供相應的改善辦法。共生單元間沒有共生新能量產生,導致“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缺乏共生的根本動力,加速了共生關系的解體。
3.職業教育本身的地域依存性低。區域經濟實體對職業教育參與低度致使職業教育專業設置隨意性大,與產業發展并不匹配,培養的技術人才也不能滿足區域經濟發展的需求。職業教育地域特征不明顯,地域依存性低,致使職業教育與區域產業聯動發展效果不佳,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區域優勢產業的發展。
我國長期存在著強烈的“普教情結”,職業教育處于“不利”地位,屬于弱勢教育。職業教育過度強調其教育屬性,簡單套用普通教育的理論和經驗卻又缺乏普通教育的厚實根基,忽視其經濟屬性,致使職業教育不能適應區域經濟的發展需求,與區域經濟發展“零相關”。然而,各類普通工科(包括農科、林科、醫科等)院校卻越來越厲害地強調“對口”,努力向職業教育聚攏[10],占據職業教育的“本真優勢”,職業教育就更加沒有競爭市場。由此,職業教育被忽視、被放棄,在放任其過度自由發展中自生自滅。
另一種是極端的共生情況,即寄生條件下的點共生模式,“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中,職業教育索取更多付出極少,成了區域經濟的“寄生蟲”,喪失獨立能力,漠視自我成長性。當區域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時職業教育不能隨之而“動”,跟不上產業結構升級的步伐,面臨生存危機。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要真正實現聯動發展,“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就必須形成互惠雙贏、共存共榮的“對稱互惠、一體共生”模式。在“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中,“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這兩個共生單元之間相互作用產生新能量并均衡分配,同時保留自身特色是這一生態系統穩定、健康、可持續運行的保證。
“思想的自由是無限的,絕對的。你可以把我的手腳捆起來,你沒有辦法把我的大腦‘捆’起來”[11],因此,自由度的強化要求職業教育在各自的辦學理念指導下形成各自的辦學風格,促成職業教育布局合理、克服同質化傾向的良性發展。職業教育必須冷靜對待“專業熱門風”,減少外界對自身辦學理念的支配作用,防止自我特色的丟失,以保持生態群體最適當的群聚度,維持生態系統的平衡,避免辦學資源的浪費。職業教育主要服務于區域內經濟發展,必須要與區域優勢產業對接,增強市場意識,以區域經濟實體的需求為中心,以產業結構升級發展為關鍵加強地區特色專業建設。
同時,重視發揮職業教育的跨區域服務功能,服務范圍的擴大有利于職業教育對市場需求有良好的前瞻性反映,也為職業教育的持續發展拓寬路經。職業教育必須以服務區域經濟發展為基礎建設特色、重點專業,并進行跨區域服務;以改變區域經濟發展方向為目標、打破現行經濟發展的模式創新學科,啟動優勢專業創新平臺建設,開拓新學科反作用于經濟發展。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的高度耦合是增強“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共生度的關鍵,是其互惠共生、互動促進的保障。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加快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培養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能型人才”。鼓勵區域經濟實體深度參與職業教育發展過程,提供實踐平臺、專業指導、資金扶持,發揮區域經濟優勢,拓展與職業教育聯動發展的領域;鼓勵職業學校、職業技能培訓中心、區域經濟實體為準技術人員提供“三地結合”學習基地,形成多元辦學的體制。
職業教育多元辦學體制的形成具有高度的靈活性,既能夠敏感地適應市場的多樣化需求,幫助區域經濟發展優勢產業,又關注自我成長,保留自身獨特性而不喪失自由。“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共生主體之間進行信息交流、能量互動,繼而產生新的共生能量以維持它們的共同生存能力,并依靠凈增能量來提升共生主體的增殖能力:即區域經濟實體為職業教育提供其發展中所缺少和需要的資金、市場信息、實踐平臺、技能專家等資源;職業教育為經濟實體提供區域經濟發展中渴求的人才、技術等資源,共生主體在資源利用上具有高度優勢互補性,以減少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中存在的資源不足與資源浪費并存的現象[12]。這一系統共生度的增強是實現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的高度耦合,是促進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互動發展、互惠互利、共生共榮伙伴關系結成的根本動力。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是一個動態發展的“生態系統”,它會隨著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進化而變化。在系統進化過程中,“對稱互惠、一體化共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個緩慢的發展過程,所以,共生主體不會同時達到同一水平狀態,也就是說區域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產業結構升級時,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為對方創造的條件并不是對稱互惠的,職業教育需要一個適應期。
在社會發展進程中,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也不可能一直處于無縫對接狀態,當經濟發展方式發生轉變,產業結構調整時,“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系統的平衡被打亂,這要求職業教育對新的市場需求具有良好的適應性,就必須重組新的平衡作保障。可見,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是從“平衡—不平衡—平衡”不斷地螺旋式推進的循環發展的動態過程。因此,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過程中其自由度與共生度的平衡是構建 “對稱互惠、一體共生”模式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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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710
A
1001-7158(2014)10-0017-04
姜茂(1988-),女,云南文山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論、職業技術教育學;朱德全(1966-),男,四川南充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部長,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職業技術教育學、課程與教學論。
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職業教育統籌論”(編號:13FJK016),主持人:朱德全;西南大學張家港研究生站職業教育項目組 “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聯動發展體制機制研究”(編號:SJ13-Z05021),主持人:朱德全。
本欄組稿 朱德全責任編輯 肖稱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