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楠
摘 要:作為當代藏族女作家的代表人物,梅卓在新時期文學創作中取得了重要成就,引起了評論界的重視。但評論界對及其作品的研究,或致力于解析文中的民族敘事,或關注于其富有特色的女性書寫方式。而作品中所表現的地域特色,卻未能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為了更好地了解梅卓小說與散文的創作特色,深入認識藏族文學的藝術魅力,筆者將結合傳承千年的藏族文化歷史,對梅卓的具體創作及創作思想進行總體上的把握,探索地域和歷史賦予的獨特性如何在作家的思想和小說創作中打下深刻而鮮活的烙印。
關鍵詞:梅卓;藏族女作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5-0-02
一、梅卓故鄉探詢——安多藏區
梅卓的出生地,位于青海省東部黃土高原與青藏高原過渡地帶的青海化隆回族自治縣,屬于安多藏區,即“青海巴顏喀拉山以東,包括青海藏區(除玉樹藏族自治州)、甘肅藏區及阿壩在內的使用安多方言的地區。” 這里是藏區的東部,地處內地通往西藏的咽喉,亦是傳統意義上的“漢藏邊界”。安多藏區這種身處雙重邊緣的獨特地理位置,使其自身具有了多重文化特色和獨特的區域特征。同時,安多藏區歷來也是一個多民族聚居地區,漢族、藏族、回族、蒙古族等多民族共同生活在這片土地,使得這里匯集了漢、藏、蒙古和伊斯蘭文明,成為了多元文化共享的地理環境和文化平臺。
梅卓故鄉安多藏區的多元性和獨特性,從以下幾個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體現:從語言上來說,有別于其他藏區,安多藏區使用的是安多方言。語言使用上的差異造就了安多藏區帶有獨立性的文化身份;從宗教方面而言,在安多藏區以格魯派拉撲楞寺為中心,其所代表的藏傳佛教不僅是一種精神支柱和身份認同,更是一種社會基礎。同時,安多地區也匯集了其他本土教派、漢族宗教、伊斯蘭教等多個宗教文明。多元化的宗教選擇在這片土地上相互交匯,產生了安多地區以藏傳佛教為中心,多元宗教并存的宗教形態;從歷史來說,安多藏區不斷經歷著民族沖突和融合,這使得生活在這里藏民對民族文化的交融體會更深,對自身的文化身份也更為敏感。
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多民族相處共生的人文環境,使得安多藏區具有非常突出的地域特征,為其盛行的藏族文化打下了頗具風格的個性色彩,這也反映在梅卓的文學創作之中。
二、文化身份探尋的地域特色
作為來自安多藏區的藏族女作家,梅卓的創作成果豐富,且取得了較為突出的成就。不論是梅卓的散文游記,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作品題材取自藏區獨特的社會文化環境,創作思路立足表達作者鮮明的民族身份。由此看來,出生、成長、創作于安多藏區的梅卓,藏區獨特的地域文化在她的思想上打下了深刻烙印。
對藏族文化的強烈認同,是當代藏族作家共同的精神特征。對梅卓而言,這一特征也表現得非常突出。梅卓熱衷于通過其創作表達對藏文化的熱愛和對故土的情思,并以此確認她的文化身份。在藏族文化這個共同的大背景下,梅卓的創作區別于其他藏族作家的一個顯著特點,便是她的思考中又呈現出差異化的地域色彩,即表現安多藏區獨有的地域特征。這使得她在面對藏族作家這一共同文化身份的同時,亦有著特殊的地域身份認同。梅卓的文學創作是一個游歷、探尋的過程,是一個面對文化融和的同時確認藏民族文化之根的認同經歷。這一點,非常直接地通過她撰寫的旅行散文反映了出來。
梅卓創作了散文集《走馬安多》便是她多次游歷探詢家鄉的創作結晶。在這一過程中,梅卓親臨了家鄉各地的地理文化風光,或是對文化遺址進行游覽,或是對自己祖輩故居進行探訪,這些都是構成散文集的重要內容。作者一邊體驗民族交融過程,一邊找尋自己精神和文化上的身份認同,最終回歸了藏族文化的精神家園。實際上,雖然《走馬安多》等作品啟程于梅卓家鄉安多藏區,但終點卻是以拉薩為中心的衛藏腹地,結束于對主體藏族文化的溯源。這也表明了梅卓家鄉安多藏區與西部衛藏區的關系,反映了梅卓對藏族文化認同的同時,也關注于探尋故鄉安多與大藏區、個人責任與民族命運、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間的復雜關系。
三、小說創作中的地域特色
梅卓的多部小說創作中,都飽含了她對自身民族身份的探詢和對歷史記憶的追溯。通過對歷史的關注,對獨特地域生活風貌的描繪,梅卓藝術世界的魅力便由此展現出來。作為來自安多藏區的藏族作家,相對于其他藏族作家而言,梅卓小說也是極具安多藏區地域特色的創作風格。具體體現在已經幾個方面:
首先,梅卓關注于部落歷史的更迭和祖先文化的傳承。梅卓作品的特點之一,就是善于在歷史更迭背景下,表現不同民族間的沖突與融合。《太陽部落》一書的主要內容是通過描寫部落間、漢人軍閥與藏人間的紛爭,表現出數代藏人在故鄉土地、社會身份、金錢權利等多方面關系間的權衡維系。書中開始即寫道:“伊扎部落東臨嚴家莊,西鄰沃賽部落。” ,從細節表現了太陽部落位置的重要性。可以說,梅卓筆下的伊扎部落一定程度上是她的故鄉安多藏區的縮影——獨特且重要的地理位置,多民族交錯共生背景下的民族糾葛等。梅卓對地域歷史的關注,使得她的作品更具地域色彩,而這種地域色彩又常常通過對藏族土司制度的描寫具體的表現出來。在作品中,部落頭人和杰出的土司頭人在傳承藏族文化方面擔當了歷史重任,不論是《太陽部落》中的千戶索白和英雄嘉措,或是《月亮營地》中的孤膽勇士甲桑,都是梅卓用來抒發其對藏族文化和部落的強烈認同的重要表現手法。
其次,梅卓小說中的另一重要主題是表現漢族與藏族間的文化沖突。由于安多藏區地處漢藏兩地的邊界,漢藏民族間文化沖突自古以來就在這片土地上上演。而立足于這片土地進行創作的梅卓,其作品中自然對民族沖突與融合多有涉及。《太陽部落》中的漢人教書匠章子文以及反面角色嚴總兵,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都是漢藏民族間沖突融合的縮影。可以說漢藏民族間的文化糾葛與文化再生,正是梅卓用于表現地域特征的重要線索。
最后,梅卓作品中對藏傳佛教的著墨較少,而對于藏族原始宗教(如苯教)卻有較多描述。梅卓小說中雖也有關于藏傳佛教的內容,但不論是《太陽部落》和《月亮營地》,敘述主線中都甚少表現傳統藏傳佛教。相比于其他來自拉薩地區,熱衷藏傳佛教題材的藏族作家,梅卓更樂于走進藏族人民生活的精神世界。而作為原始宗教的苯教,確是梅卓小說創作中的重要背景。《太陽部落》中可以預見部族命運的智者切吉喇嘛;生活在營地邊緣的“女藥人”,不僅勸導解救了陷入情感困境的情侶,還在以嚴總兵為首的漢人軍隊入侵部落時,熬制藥汁施展法術予以回擊。可以說,相比于藏傳佛教,小說中描寫的苯教卻同藏人們有著更為緊密的關系。
總之,生長于安多藏區的藏族女作家梅卓,長久以來當地獨特的人文、地理歷史環境孕育著她的成長,也成為她文學創作中取之不盡的靈感源泉。回溯梅卓的創作歷程,可以看出在她的文學作品中呈現出一種獨特的趨勢和特色,反映在創作中,就表現出一種較為突出的地域特色。梅卓在游歷中確立了自己獨特的地域身份;在述說個人、家庭、部族的命運起伏時表達了對藏族命運的關注;在關注漢藏文化沖突交融中,表達了對藏族文化的認同。在梅卓的作品,不僅描寫安多地區的生活場景,也具有獨特的地理人文印記,呈現出區別于其他藏族作家的特殊地域特色。對這種地域特色進行文化尋根,挖掘藏族文學內部獨特的地域性和多樣性,就整個藏族文化和文學而言都是頗具價值的。
注釋:
[1]劉夏蓓:《安多藏區族際關系與區域文化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年,第5頁
[2]梅卓:《太陽部落》,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5年,第1頁
參考文獻:
[1]胡芳:《<太陽部落>和<月亮營地>——梅卓小說之民族文化尋根》,青海社會科學 2002年第6期
[2]梁艷:《當代安多藏區宗教與社會研究——以拉卜楞地區為個案》,中央民族大學博士論文
[3]劉夏蓓:《安多藏區族際關系與區域文化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3
[4]梅卓:《月亮營地》,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2009
[5]梅卓:《太陽部落》,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