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


四年學藝路,嚴師有高徒
恒紅自幼具有文藝的稟賦,先天有一副好嗓子,上小學就是班里的文藝骨干。1971年,北京市藝術學校到恒紅所在的小學招生,班主任很自然地把文藝骨干恒紅推薦給了藝術學校的老師們。當時恒紅就會唱幾段戲,包括了沙奶奶、李鐵梅奶奶和阿慶嫂。恒紅的嗓音特別出眾,這一唱就被前來招生的老師們看中了。之后老師讓她再去北京市藝術學校繼續參加復試,誰知道這復試竟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年半的時間,每過一段時間就通知去考試。考試的科目林林總總,除了考嗓子條件,還考耳音、聲準、四肢靈活性等。
考試的時候恒紅一直唱的是京劇,但考進了學校之后,老師把恒紅分到了評劇班。這種調動并沒有讓恒紅心里一落千丈,甚至連情緒上的波動都談不上。“那會兒小,十幾歲的小孩懂什么啊?分就分唄,都是唱,就學唄。”恒紅老師這樣解釋道。
由于有京劇的功底,再學評劇,恒紅的靈性展露得比別人都快。評劇是老旦、青衣全用大嗓唱,所以不管老師教什么,大家都坐下來一塊兒學。而在那個年代,學生們能學的都是現代戲。諸如《審椅子》《杜鵑山》《祥林嫂》等。現代戲的表演動作也不同于傳統戲,講究的是“戲舞體、三結合”,即戲曲、舞蹈、體操三種動作結合起來表演。因此,要求演員的功底一定得深,平日里學習刻苦就成了最基本的條件。每天早上,學生們都得耗腿,對著墻喊嗓子,把戲里每一個字、老師說的不足之處,唱上一遍又一遍。恒紅以一位教師的口吻說:“你必須得不停地練,課下還得自己加練,否則你沒有機會唱大戲,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
恒老師是這么說的,她當年也是這么做的。所謂“要想人前顯貴,必須背后受罪”。那會兒她課下加練,每天早上天還未亮、同學還熟睡時,她就起來。清晨5點半把功課練上一遍,一邊踢腿、一邊唱,出過一身汗后,8點上課后和同學們一塊兒再練一遍。說到這恒老師說:“那會兒雖然歲數小,但責任心很強,覺得干一行愛一行,應該把戲唱好。”
恒紅的授業恩師新艷琴、邢少英、喜彩文等老師,對恒紅十分器重,也因此對她特別嚴格。印象最深的就是新艷琴老師,不管你唱得再好,新老師都很難開口表揚一句。有那么一次,恒紅唱《審椅子》,其中一句唱她唱完后感覺非常好,但新老師仍然板著臉說:“不行,唱得還不夠好。”現在回憶起來,恒老師說:“當時覺得特委屈,心想自己唱這么好怎么老師不說我好啊?其實回過頭來再看,那會兒唱得是欠火候的。老師們是嚴格要求自己,是想把學生的唱腔功底夯實,都是為了學生們好。”
“小戲簍”獲獎連連
1976年,恒紅畢業后直接被分到中國評劇院,作為重點演員培養。到了1978年古裝戲開始恢復,恒紅經歷的那個年代,古裝戲一點沒學,這成了當務之急。怎么辦呢?院里請來京劇演員劉蘭老師,教大家身段、水袖。但還是不行,僅學這些動作,表演時不能很好地結合起來使之融會貫通。比如某一出戲該怎么用這水袖,大家腦子里一片空白。為了讓自己對古裝戲的表演有一個形象上的認識,恒紅采用趴臺簾看戲,多看、多聽的方式,她特別留心,怎么表演、怎么唱她都往心里記。久而久之,這些古裝戲恒紅都熟稔于胸,意會于心。同時院里還請花月仙老師教她們古裝戲,如《劉翠屏哭井》《珍珠衫》《包公賠情》《楊八姐游春》等。花老師的唱腔韻味十足,吐字鏗鏘爽利,讓恒紅別開眼界,提高不少。
如此持續不斷地打磨,每天利用中午休息時間、晚上下班時間加練,恒紅僅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漸漸顯露出“小戲簍”的氣質,她也因此常常有機會去演“鉆鍋”的戲。有的老師突然病了,明天的演出,今天晚上告訴她,讓她救場。由于恒紅戲看得多、記得多,所以這種“鉆鍋”救場的任務她總能知難而上,迎刃而解。
工作四年,恒紅已成為院里的主演。第一次主演的《野馬》廣受好評。1991年,恒紅參加以《秦香蓮》“殺廟”一折榮獲文化部頒發的全國青年大獎賽優秀表演獎。此戲由莊玨珍老師點撥指導。其中殺廟一折連唱帶舞,很好地表現了恒紅功底扎實、技藝全面的特點。恒紅老師說:“那會兒備賽每天都得練,老師不在時也得苦練。因為只有基礎打好之后,你才能談‘情的表演。也只有‘情的表演,才能打動觀眾和評委。”
“雖然之前參加過很多演出,但頭回登臺比賽感覺還是不一樣,你會不自覺想很多,會有包袱,會緊張。”恒紅老師說,她那會兒不會想到,這些經歷都成了她教學的寶貴經驗。
1993年,恒紅以《杜十娘》榮獲北京市鳳儀杯表演獎。同樣是莊玨珍老師說的戲。談到再次獲獎心中的感受,恒紅老師說:“我感覺自己是典型的‘射手座,什么事都看得很開,看得很淡,當時獲獎就覺得是努力的回報,也沒覺得怎么樣。”
視如己出,良師益友
2011年,恒紅老師退休之前,北京戲曲職業學院的于俊海和馬慧民老師找到她說:“戲校評劇班要招一批學生,您過來給孩子們說說。”恒老師謙虛地說:“我去那兒教什么啊?”結果戲校兩位老師反問道:您還能沒的教?您就教評劇白派吧。
雖然恒老師當年學的是評劇花派,但工作后在團里總聽劉萍老師唱戲,劉老師是白派第二代傳人,所以恒老師白派的表演亦是行家里手。盛情難卻之下,恒老師來到了北京戲校,頭一出戲給學生們說的是《秦香蓮》。她說這些孩子剛來的時候幾乎都是一張白紙,每天是一對一,一句一句精雕細琢。如果一句唱不好,有5個孩子,轉一圈做示范唱下來,就得唱十多遍,這還僅是一句唱。所以剛開始做老師,恒紅感覺特別辛苦。有時教著教著都不想教了,因為老得說話,累心又費氣力。
但她還是不辭辛勞、苦口婆心一遍遍和學生們說。因為她有豐富的舞臺經驗,她希望把這些經驗傳授給后人——在舞臺上什么時候該做什么動作,有什么眼神,怎么唱舞臺效果更好——恒老師毫無保留地教,為的是孩子們能有個好的未來,也是為評劇有個好的未來。
恒老師說到自己的學生,就像說自己孩子一樣:“有時看到孩子們努力,我就特高興,也不覺得累。但有時看見他們不努力,我特著急,和他們說:孩子們,你們怎么不努力呢?有時看見她們課堂上疲塌了,我就給他們講講故事,再講講我們那會兒是怎么學戲的。”
有一次恒老師在校門口看見自己的學生出門,就問她們干嗎去。學生說我們買毛線去,要給父母織毛衣。恒老師聽了心里就著急,晚上一宿都沒睡著覺。第二天上課她就和學生們說:“孩子們你們給父母織毛衣,這心是好的。但織毛活很占用時間,你們要是把這精力和時間用在學習上,把成績搞上去,你們父母知道了,肯定比送毛衣更讓他們高興。”恒老師說著,就像一個母親說自己的孩子,滔滔不絕,顯然是真上了心的。
其實私底下,恒老師和她的學生們相處得更像朋友一樣。這一點從她之前總結自己的性格是典型射手座就能看出來,她和她的學生們一定代溝很小。隨后的采訪也證實了我的觀點。在我問到恒老師,是否也像當年她的老師那樣厲色嚴詞地教學生時,恒老師馬上給了否定的答案。恒老師說她和她的學生們更像朋友,沒事就嘻嘻哈哈,還經常給她們帶零食、好吃的,教學氣氛很融洽。恒老師說:“現在的孩子都是獨生子女,她們有時候不吃這套,你太嚴肅了容易使他們產生逆反心理,所以我都是以鼓勵為主。這樣課下,孩子們見了你也特別愛和你打招呼,因為他覺得你和他距離拉得近。”
聽到這我真為恒紅老師的學生們感到高興,能遇到處處為學生著想的老師是他們的福氣,希望他們多多珍惜,各個都有好成績。也希望恒老師工作順利,培養出更多優秀的評劇子弟,讓評劇的未來更加美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