贓物是否適用善意取得

[摘 要]本文從研究善意取得制度和司法實踐中出發，表明贓物應該適用善意取得制度的觀點；闡述了贓物善意取得的必要性和提出完善我國贓物善意取得的意見。

[關鍵詞]贓物 善意取得制度

善意取得制度是民法中的一項古老的制度，在近代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民法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對于保護善意第三人的利益，維護交易安全，促進商品流通，增長社會物質財富，十分重要。贓物能否適用善意取得制度在理論界和實務界一直存在很大爭議，因此研究此問題有著特殊的意義。

一、 贓物的界定

贓物作為日常和司法實踐中常用的概念，我國法律對其并無統一的內涵和外延?！缎谭ā芬幎ǎ号K物是犯罪分子的一切違法所得。《民法》將臟物定義為以竊盜、搶奪或強盜等行為所奪取之物。可以看出，贓物是應當通過違法行為取得， 但《民法》上的贓物則關注該物喪失是否違反了原權利人的意愿，違反則是贓物， 反之則不是《民法》上的贓物。筆者認為，贓物是指由違法犯罪行為所得的一切財物，具體來說，是因盜竊、搶奪、搶劫、詐騙等而占有的他人之物。

二、 國內外對贓物是否適用善意取得制度的規定

贓物能否適用善意取得制度，各國立法不盡相同。美國商法認為贓物完全適用善意取得制度，德國民法原則上認為贓物不適用善意取得制度，贓物為金錢、 無記名證券及公開拍賣物時作為例外適用善意取得制度。法國、日本、瑞士民法規定原則上贓物適用善意取得制度，所有人在法定期間內回復其物作為例外，超過法定回復期間（瑞士為5年、法國為3年、日本為2年），占有人即確定地取得贓物的所有權。可請求回復之人除動產所有人外，還應包括對動產享有本權之其他人，如承租人、借用人、質權人、留置權人及保留所有權買賣人等，與回復請求人相對之人為被請求人，指贓物的現在占有人，包括直接占有人和間接占有人。當然，被害人或遺失人為回復其動產的請求時，須以該動產現今確已存在為前提，若回復前該動產已滅失或因沒收而喪失所有權時，則回復請求權不但歸于消滅，而且也無損害賠償請求權可言。

三、我國相關的立法規定及缺陷

新中國成立以后，由于受前蘇聯的影響很深，我國采取了對臟物的善意取得嚴格限制的態度。《物權法》出臺之前，未明確規定善意取得制度更不用說贓物是否適用善意取得問題的規定1965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兩高）、公安部、財政部聯合發表的《關于沒收和處理贓款物若干問題的暫行規定》 規定：在辦案中已經查明被犯罪分子賣掉的贓物，應當酌情追繳。對買主確實知道是贓物而購買的，應將贓物無償追回并予以沒收或退還原主；對買主確實不知是贓物，而又找到了失主的，應該由罪犯按賣價將原物贖回，退還原主，或者按價賠償損失；如果罪犯確實無力回贖或賠償損失可以根據買主與失主雙方的具體情況進行調解，妥善處理。可以看出，在善意第三人權益上是有所傾向和考慮的。1996 年，最高院發布的《關于審理詐騙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 規定：詐騙財物……如確屬善意取得，則不再追繳。1998 年，“兩高” 、公安部和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發布的《關于依法查處盜竊、搶劫機動車案件的規定》規定“對不明知是贓車而購買的結案后予以退還買主?！?004年的《票據法》規定，可推知善意的受讓人對其前手非法獲得票據享有票據權利?？v觀以上規定可知：我國關于贓物善意取得制度的規定散見于刑事和民事的相關司法解釋和規章之中，公法、私法多重性規定，且對贓物處理的規定存在沖突，造成執法過程和結果的嚴重混亂，在立法態度上，對贓物是否適用善意取得的處理方式前后不一，使得原本處于對立地位的原權利人和善意受讓人之間的問題不利于解決。贓物的種類限定的較窄，由此認定為臟物的內容過于籠統，缺乏對所有權人回復權利、期限的規定。

四、贓物適用善意取得制度的必要性

首先，我國在物權法中專門制定善意取得制度的法律，而且從一些司法解釋性文件中可看出對善意購買贓物者的利益給予保護的精神。

其次，實踐中，司法機關往往注重對贓款贓物的追繳而忽視了對善意購買贓物者利益的法律保護，此舉不僅破壞了交易的安全，而且不利于市場經濟健康有序地發展，也容易出現違法辦案、執法不公的情形，影響警民關系。在一個法治國家中，法律不僅是用來保護財產所有者的權益，而且更要保障正常的社會交易秩序。如果普通老百姓在正規的商店或通過正當的拍賣程序交易獲得的財物，還不能保證它的安全性和穩定性，那么這勢必要影響到商品的有效流通，進而影響國家經濟的發展。因此法律對不知情者在正規地點或通過正常法律程序交易獲得的贓物，應維護它的有效性。法律都是保護一定利益的，傳統的物權制度不承認贓物的善意取得制度，注重保障的是物的所有權人的利益，但同時也就忽略了善意 買受人的利益。如果不適用善意取得制度，在市場交換活動中，從事交換的當事人有時并不知道對方是否有權處分財產，從而時時擔心自己買的商品可能會隨時被追回，大大增加了交易的不確定性，市場的流通功能就會削弱。而且買受人背后的依據是交易的安全，它體現了社會利益，關系到整個市場經濟健康發展，在市場經濟社會保護交易當事人的信賴利益是保護交易安全的重要措施。而所有人的利益是單個人利益，單個人的利益和社會利益相比較顯然需要保護社會利益。

最后就善意取得制度而言， 贓物的善意受讓人通過拍賣或者向具有經營資格的經營者購得該動產的，其已盡到了一定的注意義務，本身沒有過錯，如果不適用善意取得制度而被無償追回，沒有過錯卻要承擔民事責任，對善意受讓人來說也顯失公平。

眾所周知，犯罪分子偷來的贓物拿到公開市場買賣，買受人并不知情（極個別知情除外）如果一追到底，對于買受人不公平，更缺少司法人性化色彩，也不符合新時期新的司法要求。 盡管在我國的善意取得制度中，歷來不承認贓物可以善意取得，凡是贓物都是一追到底。但是，這是當時司法環境和社會文明程度的需要。如今，我們應該隨著社會文明進步的發展，適當調整和完善不科學、不規范的制度、規定，才能使我們在法治的進程中得到完善和發揚。這不可能在某種程度上縱容購買贓物的行為（因為我們大多數公民的素質和覺悟已經達到一定的水平）而是有利于社會穩定和諧發展的重大突破，是更具人文關懷的深刻變革。

“如果買受人完全有理由相信出賣人是有權利賣這個東西的，因此支付了價錢就買了，后來有一天說買受人沒有權利占有這個財產，突然就被拿走了，這樣大家就都不敢買東西了。

由此也出現了一個法律上兩難的問題：法律究竟是保護原所有人的所有權，還是保護交易的安全？王利明先生說，目前各國的法律都采取優先保護善意的買受人，目的是保護交易安全，以體現社會利益，這關系到整個市場經濟健康發展。

善意取得應予依法保護。公安司法機關在辦理刑事案件時，依法追繳贓物是對的。但對于善意取得當事人來說，買受人在公開市場中用公平交易手段取得的財產，依法享有財產所有權，而如果此財物恰恰為贓物而被追繳的話，對買受人不公平，更不利于社會穩定。因為如此的話，不但破壞了市場交易的穩定性，而且極大地影響了市場經濟的發展。

當然，在善意取得時不予追贓，可能不利于被害人，但這完全可以通過民事賠償制度由犯罪分子依法賠償以彌補被害人的經濟損失。因為既然是在公開市場交易的，價款應該是基本上符合公平交易規則的。因此對于善意取得的贓物不予追繳，不但不利于社會穩定，反而有利于社會穩定，如此規定更符合良法要求。

從實踐來看，司法機關很少能體現對善意購買贓物者的法律保護，造成這種情形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法律規定的猶豫性與模糊性。因此，在將來的物權立法中應該明確地體現對善意購買贓物者的法律保護。借鑒國外立法經驗和結合我國實際，我認為，對于善意購買贓物的受讓人應以適用善意取得制度為原則，以公平原則為補充，具體內容可表述為：受讓人善意購買贓物的可以取得贓物的所有權，原所有人應向非法出讓人要求賠償。但是，如果非法出讓人沒有能力賠償的，可以按照公平責任原則，由善意受讓人給予所有人一定的補償。

五、國外關于贓物善意取得的立法體例

對于贓物能否適用善意取得各國立法極不一致，但歸納起來有三種立法體例。一是完全適用善意取得，如《美國統一商法典》第2—403條第1項規定：貨物的購買人獲得他的轉讓人過去有權轉讓的全部所有權，除利益有限的購買人獲得與購買的利益相當的權利。有可以取消的 權利人過去有權把可靠的所有權轉讓給付出代價的誠信的購買人。當貨物已經在購買交易中交付時，購買人有這種權利，即使交付是通過如刑法中犯盜竊罪那樣的處罰的欺騙來完成的。二是承認適用善意取得但有所限制，即對贓物的流通，法律以善意取得制度與取得制度相結合而予以調整。如《日本民法典》第193條、第194條規定：“盜贓及遺失物，如系占有人由拍賣處、公共市場或出賣同種類的商人處善意買受的，受害人或遺失人除非向占有人清償其支付的代價，不得回復其物?！斗▏穹ǖ洹返?279條第2項之規定：占有物如系遺失物或盜竊物時，遺失人或受害人自遺失或被盜之日起三年內，得向占有人要求返還其物；但占有人得向其所取得該物之人行使求償權。德國及我國臺灣地區的民法典也有類似的規定。三是不適用善意取得，如前蘇聯《蘇俄民法典》第152條規定拾得物和贓物，喪失占有人有權要求返還該財產，只有當財產是為執行法院判而依規定的辦法出售時，才不允許要求返還財產。

上述三種不同的立法體例反映了不同的社會背景下法的價值取向，同時也反映了善意取得在交易過程的地位與作用。對贓物不適用善意取得，強調所有權的絕對性，傾向于保護所有人的利益和靜的安全，卻完全忽視了市場經濟所必需的動的安全即交易安全，故不可取。而有限制的適用善意取得，由于在除斥期間內善意受讓人時刻處在一 種權利被追回的恐懼狀態，只有除斥期間屆滿之后善意受讓人才能穩定地取得受讓物的所有權。因此，在除斥期間內善意受讓人的權利仍處于一種不穩定狀態。實際上仍是側重于保護所有人的利益。以上兩 種情況下都會阻礙交易活動的順利進行。因此，從保護交易安全出發，應該承認贓物也可以適用善意取得。

六、結合外國的規定提出我的幾點看法

為了維護社會經濟發展和秩序穩定，我國可以參考德、法、日等國家的立法，通過司法解釋對贓物限制性適用善意取得作出明確規定，學術界對此提出了很多立法建議，個人認為有很多建議值得我們深思：

1、適當擴大贓物適用善意取得的范圍。贓物適用善意取得的范圍不應僅局限于機動車類盜贓物、票據和詐騙犯罪的贓物，還應適用于其他動產和不動產；在某些特殊條件下，在贓物上設置的擔保物權是可以適用善意取得。但是，法律規定所禁止的流通物、限制流通物和專營專賣物品不得適用善意取得。

2、作為贓物的貨幣和無記名證券絕對適用善意取得。貨幣屬于動產但又不同于其他動產，其具有高度替代性和消費性的。它的所有權和占有權合二為一，占有貨幣的人就是貨幣的所有人。對于無記名證券而言，根據我國《公司法》規定，無記名證券交付給受讓人后即發生轉讓的效力，無論該證券代表的是債權、物權、還是股權，故其適用善意取得。

3、設定原權利人回復請求權的時效。善意取得是為了保護社會秩序和交易安全而在法定場合下以犧牲所有權“靜”的安全為代價的一種制度，因此需要對原所有人的追及效力作出限制。根據《物權法》規定，原權利人向受讓人追回遺失物，期限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受讓人之日起2年。贓物與遺失物是不同類別的占有脫離物。贓物非經原權利人意思而脫離原權利人的占有是犯罪行為所導致的，因此原權利人對贓物的回復請求權的期限應長于遺失物。

4、對于通過拍賣、公共市場或出賣同類物品的商人處以合理價格購買贓物的善意第三人，基于公平原則，建立有償回復制度。在這種情況之下，原權利人需向善意第三人支付對價，才能追回標的物。

5、制定客觀標準認定善意第三人。在司法實踐中，司法工作者需要有具體標準判斷“善意”或“非善意”，否則將削弱贓物適用善意取得規定的實踐可操作性。

因此，基于我國法律對善意取得制度的承認和對贓物性質的準確認定，在市場經濟快速發展的今天，為找到即保護財產所有權，又維護交易安全的平衡點，立足實際、著眼未來，我國立法和司法實踐應該理性地選擇對贓物限制性適用善意取得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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