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果”原料鏈條調查

曾幾何時，隨著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和健康意識的日趨強烈，健康飲料開始深入民心。而在健康飲料中，果汁飲料所占比例逐步增大。但這些果汁真的是如消費者理解的那么健康自然高品質么？或者如自己宣傳那么百分百無添加嗎？

近日，記者分別走訪了安徽省碭山縣（海升、匯源分公司所在）、江蘇省豐縣（安德利分公司所在）、山東省平邑縣（匯源分公司所在），果汁企業之所以將企業選在這些地方，首要的原因就是上述地域均為周邊地區甚至全國范圍內的水果產出大縣。由于這些縣市的水果產量巨大，所以也意味著有更多“瞎果”能夠供應企業。

“瞎果”們的去處

安徽碭山果農老夏這幾天正在將自己家果園中各種品相的水果進行分裝，因為產量減少，品相好的水果將提高零售價格售賣。而對于品質稍差，或已腐爛變質的水果，老夏果斷地售賣給附近的罐頭廠商和果汁廠。跟隨著老夏家的電動三輪車，記者發現從碭山縣的園藝場到碭山縣城的路上，眾多大大小小的水果行或水果購銷中心，正在收購品質較差甚至已腐爛的水果，而在這些攤點周圍少不了的是水果腐爛變質的酸臭味和一群群聞味而來的蒼蠅。

“這些藍色的水果箱，是海升專門用來裝水果的。”一攤主指著碼放在一邊的藍色水果箱說道。與此同時，記者走訪了多家收售腐爛水果的攤位，了解到這些水果大多去向是附近較大的果汁生產企業——安徽碭山海升果業有限責任公司、碭山匯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但這些腐爛的水果是不是就如當地果農所言，大部分真的都被碭山海升和碭山匯源收購？

記者驅車來到距碭山縣城15分鐘車程的碭山海升。從靠著馬路的公司大門處，看不出有任何此前記者看到的裝載腐爛水果的大型卡車進出。記者向周圍果農打聽，才知道一般裝載腐爛水果的卡車都從碭山海升后門進入。沿著碭山海升旁的一條小路驅車進入，豁然發現有很多裝載著滿滿一車廂腐爛水果的卡車一輛輛排開達百米，這些車子都是等著進入碭山海升驗稱拿錢的。

隨后，記者又來到碭山匯源。在占地甚廣的碭山匯源，記者驅車繞場一周雖沒發現碭山海升那樣壯觀的卡車長龍陣，但還是有運送瞎果的車輛時不時從碭山匯源正門駛進，碭山匯源門口的綠化帶周圍也彌漫著陣陣酸臭。

果汁廠收購這些品質不高的水果榨成果汁或濃縮果汁，自然少不了節約成本的考慮。原料成本的低下，為這些工廠的終端產品創造了相當的利潤空間。而在這個利益鏈條最上游，果農和水果購銷中心的商販們也在依靠大量“瞎果”賺取利潤。

陳師傅在碭山縣城開出租車，不過他們家的主業卻是種植水果。當記者詢問她如果有長得不好的水果，或因各種原因變質的水果怎么處理時，陳師傅告訴記者：“放在市場上肯定沒人買，與其這么爛在家里還不如低價賣給果汁廠換點錢。”

據了解，當地果農對這些果子的處理方式和陳師傅一樣，不過果汁廠們并不直接和果農接觸，連接果農和果汁廠的紐帶則由當地大大小小水果購銷中心或水果行來充當。

老陳經營著碭山當地一個規模較大的水果購銷中心。他說每天最少從他的購銷中心向附近大大小小果汁廠運送的“瞎果”都在二三十噸左右，最多時每天60多噸的“瞎果”都送過。“‘瞎果’都送到果汁廠做成果汁或濃縮汁，品相較好的但不能達到零售程度的一般運往罐頭加工廠。制作罐頭的要求較高，有疤痕或很重劃傷或大小不一的水果，原則上不能制作成水果罐頭。”

果汁廠的神秘“魔術”

果汁廠如何將這些甚至還流著爛水的“瞎果”變成一罐罐美味誘人的果汁？正如同魔法師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過程同樣密不可宣。

徐州豐縣是全國水果生產十強縣，擁有果樹面積50萬畝，盛產優質蘋果和白酥梨，是江蘇省最大的連片果園，被譽為“紅富士之鄉”、“蘇北果都”。國內首家濃縮果汁上市公司安德利果汁的徐州分公司就坐落在該縣開發區。

每年的8、9月份至年底，是果汁行業的“榨季”，在這段時間內各家果汁企業都會陸續收購大量水果進行榨汁，而此時正是果汁企業們管理最嚴格的時期。正處榨季的安德利自然成為檢查最嚴格的工廠之一，記者曾試圖翻越圍墻進入工廠內部，但最終都被發現“請”出門外。各種嘗試無果，記者發現唯一能順利進入工廠的只有運送水果的卡車司機。為能夠進廠一睹果汁廠生產環境，記者找到一位水果行老板，他答應讓司機小張帶著記者進入果汁企業，但并不保證能夠成功進入企業內部。

在運送水果的路上，小張掏出一張某果汁廠發的出入證件告訴記者：“這些大型果汁企業在榨季對進出檢查都十分嚴格，基本上都要求一輛車只能一個人，就是說只能開車的司機進入廠區，進場的同時門口的保安還會核對身份證上的信息。更有的企業還會下發專門的進出證件，有身份核實的基礎上還需持有相關證件才能進入。因為怕有記者曝光，所以對我們的手機使用情況也管得很嚴。”

當記者乘坐這輛卡車在果汁廠門口進行檢查時，雖強調了是同一家水果購銷中心的員工，但相關安保人員還是認真執行了一車一人的規定，將記者擋在了果汁廠外。期間，記者在該果汁廠門口發現，有的車輛貨斗后面還載有一個人。帶著這個疑問，記者詢問了從果汁廠出來的小張。小張指著記者的穿著笑道：“我們都是常年進出的本地人或周邊縣市的，門口保安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肯定對你產生戒心，萬一你是記者呢。”

隨后，記者曾通過正常途徑試圖要求參觀企業，但被以包括企業機密等理由婉拒。每天有幾十甚至上百名類似小張這樣的運送水果的司機從果汁廠進進出出，他們在這些嚴格的果汁場內又看到了什么樣的情形？對于做了多年水果購銷生意的老陳來說，這再熟悉不過了。他告訴記者，如果是第一次進入工廠的司機，廠區里會有相關工作人員指引運送“瞎水果”的卡車開往指定卸貨點——果槽。

運送“瞎水果”的貨車將車子停好后，果汁廠內有專門的裝卸工，將水果傾倒在十米見方左右的果槽中。老陳說，每家果汁企業都有類似大果槽，只是數量不同。“瞎果”在全部倒入果槽的同時，果槽周圍會有幾道可能含有消毒殺菌成分的清潔水對果槽內部的水果進行沖洗，水果腐爛在這個環節可能被沖掉。隨后，經過一道沖洗的水果，便經由一個有著噴水裝置的輸送帶直接進入榨機。至于如何儲藏，老陳坦言這種“瞎果”根本談不上儲藏。“再放幾天就爛得更厲害，基本上是運過去經過上述幾道處理就直接上流水線。我們周圍知道這個情況，所以基本上不喝果汁。”

果汁流向哪里？

“歡樂幸福年，健康喝匯源。”這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一句廣告語，但同徐州豐縣的老陳一樣，在匯源碭山和平邑兩個分廠所在的當地居民，現在基本上很少或干脆不喝果汁廠生產的果汁。這些果汁，最終流向了國內外其他地區。

經過多年開拓，匯源果汁旗下包括百分百果汁、果肉系列果汁的銷售網絡已遍布全國各大城市。而于2005年11月4日以紅籌形式在香港聯交所上市的中國海升果汁控股有限公司，也是陜西第一家在香港主板市場上市的企業。中國海升旗下的陜西海升果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還是濃縮蘋果汁、濃縮梨汁和蘋果香精三大產品的全球最大供應商，并且還與可口可樂、百事可樂、卡夫、雀巢等國際主要知名品牌建立了深厚的商業關系，長期、穩定地為這些國際一線品牌提供“高質量”的產品。有知情人士表示，目前市面上熱銷的冰糖雪梨等以梨汁為賣點的果汁飲料，有部分就是由海升所提供的，而碭山海升占到其中的相當部分。

而煙臺北方安德利果汁股份有限公司更是早在2003年4月在香港成功上市，成為中國濃縮果汁行業首家上市公司，主要生產濃縮果汁、果漿、果干、香精和果膠等產品，目前公司90%以上產品出口到北美、歐洲、亞洲、大洋洲、非洲等市場。

就看到和了解到的出現品質不好的水果等情況，記者致電匯源公關部門相關負責人，她告訴記者，由于當地果農搬運和擠壓等情況，水果破損等情況都有可能出現。“不是說農民故意將不好的水果給我們，公司也是有嚴格要求的，這些要求也會對果農進行傳達。”

針對司機們所描述的收購環節，上述人士指出：“這些司機不懂我們的技術，工廠不對外參觀，所以一些甄選環節他們肯定不能看到。匯源收購水果進場后，經過稱重、清洗、分揀、過濾、殺菌、冷破碎、壓榨等多項工藝技術和工作流程處理，最終進入生產線，是沒有質量問題的水果。”

“收購之后會有幾道工序，我們會抽查例如農藥殘留等情況，同時我們的標準也要高于國標，如果不合格的將退回不收。”她說。

與此同時，匯源方面還表示，中國是一個水果大國，賣果難是數億果農面臨的現狀，水果一旦成熟不及時采摘、科學低溫儲存就會變質、氧化。在果園周圍建立更多氣調庫，幫助農民科學儲存鮮果，是解決賣果難問題的關鍵。

（文據《21世紀經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