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歌（組詩）

暖 春

不在枝頭 不在地上

春天自在人心

草木試穿新衣

人民脫掉臃腫

畢竟還有春天不能開化的

比如石頭 情愿在冷漠里錯失

不能否認舔在臉上的風

陽光一樣

浩蕩 熱情

即使石頭不說話 它也得承認

這個春天是溫暖的 一點也不冷

花 逝

做夢的花 胸懷著

胎兒般的果子 這些生澀

現已預見到腐朽或牙齒

有一種愛 叫撤退

有一種顏色情愿隱藏在蓬勃與蔥蘢中

有一種開放叫凋零

新枝 淺葉

淡施粉黛

草木無一不鮮嫩

只有花在春天里衰老

只有花 懷抱使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 花的選擇是

活在無盡的回味里

我不想感傷 我情愿被感動

不 藏

回到心

之一隅 飛著的

藏不住鷹翅 走著的

藏不住螞蟻

回到鄉居之一隅

擱置花冠 光芒 遠方

地不藏樹 天不藏雨

遼闊的烏云

藏不住雷霆的脾氣

回到屋檐之一隅

夜藏不住燈光 人藏不住我

腳印或語言的星光

在黑暗的地方

依舊忽閃 還在明亮

飛翔的思想

飛在大地上空的

遼闊思想

有隱形的翅膀 有隱身術

仿佛暢游在煙波浩淼的深海里的魚

看不見 摸不著

存在而又自在

當它飛 被忽略的風暴也不得不

藏住彎刀

一重重的阻隔與艱難 煙消云散

它甚至連光明也忽視 它甚至

連自身也忽視

仿佛它無根

只穿梭 飄蕩 不依附

仿佛這個正在思想的人是

不存在的

仿佛這個世界 也不存在

當它降落

一定是靈魂附了體

是責任 榮譽 命運

重新捆綁肉身

螞 蟻

螞蟻又矮又瘦 走走停停

它們爬過坎坷 繞過水洼

一直走在無路的地方

不高談闊論 不看風景

來不及擦一把汗 調勻呼吸

它們腳不粘地

也不坐下來喘氣

我不知道它們要干什么

要到哪兒去

出于好奇 我低下頭

看了很久才發現

它們左顧右盼 匆匆忙忙 慌里慌張

最后 一一鉆進地洞

像人 天黑后

進入村莊 縣城 都市

回到比外面更黑

也更局促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