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說唱少年隱遁三年，重新上路

美國洛杉磯的好萊塢與藤街是城中精英咸集的一處高檔社區，居住在這里的是以執業律師、大牌DJ和私人健身教練為主的高收入階級。19歲的說唱歌手Earl Sweatshirt雖然躋身其中，卻顯然與周圍格格不入。Earl的摯友Sage在公寓陽臺上邊抽著煙邊聽著Joy Division，“我他媽恨死這地方了，”他厭倦地說道，“樓上的家伙成天放著濫大街的嘻哈歌曲。簡直爛透了。”

“我寧愿住到與世隔絕的地方去。”Earl在一旁附和道。這不禁讓人想起，在過去的近3年時間里，眼前這個青年正是在“離群索居”的狀態下度過的。

當年，化名Earl Sweatshirt的Thebe Kgositsile以在校生的身份參與創建了由洛城當地說唱歌手、音樂人和滑板愛好者組成的演出團體Odd Future；2010年，由他們自己拍攝的音樂錄影帶一經上傳網絡便引起了軒然大波。視頻中，Odd Future的成員們手持槍械，啖著漢堡，混跡于癮君子棲身的街巷，大玩說唱。輿論在一片震驚、好奇和嘩然聲中炸開了鍋，說唱大佬如Snoop Dogg、Most Def們紛紛聲援。雖然當時媒體的焦點紛紛匯聚在了口無遮攔的團體創始人Tyler The Creator和日后聲勢無兩的RB才子Frank Ocean身上，但Earl與生俱來的音樂才情卻是不可抹殺的。

早在2009年發行的同名mixtape，標題曲目“Earl”內容聳動，歌詞指涉暴力、性侵和食人；說演唱風格更堪比初出道時的Eminem和紐約鐵面說唱藝人DOOM。須知，Earl機巧的詞作稟賦與其作為南非桂冠詩人的生父有著莫大的淵源。然而，就在世界正為之矚目之際，Earl Sweatshirt卻突然從公眾的視線里消失了。

2010年6月，正當Odd Future即將登上多家雜志封面并在全國媒體的聚光燈下閃耀登場前不久，Earl在其作為執業律師的母親的鐵腕下，被放逐到了薩摩亞群島上的“珊瑚礁學院”—“一所旨在幫助問題少年克服情感障礙并戒除毒癮的寄宿制學校”。有消息指出，Earl的母親對他上傳至網絡的歌曲內容大為光火，但據Earl本人表示，音樂以外混亂無序的生活狀態才是他被送走的真正原因。

一度，Earl的下落在記者、博客作者以及歌迷的急切追查下得以曝光，Earl的母親也因此被卷入到了一場由Odd Future支持者所掀起的“解救Earl”運動當中；身穿自制T恤的支持者們用貼紙和言辭激烈的博文讓她不勝其擾。

最終，Earl得以在今年2月重返故土，甚至還趕上了自己的高中畢業典禮，但卻對之前的經歷諱莫如深：可以想見的是，被困他鄉時輾轉得知往日并肩戰斗的伙伴們聲名鵲起，個中況味實在不堪與外人道。沒有預想中的慍怒，言辭中更多的是淡然和從容，“對，無所謂，我不屑作任何明確的回應，也不在乎自己背上罵名。”

三年的“隱修”生活似乎在他的身上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我覺得自己現在開朗多了，也更理智了。”眼下的Earl有著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和超然物外的淡定；你很難將這個趿著拖鞋在公寓里踱步，安靜地檢視著手里的檸檬汁包裝盒上營養成分的年輕人同歌詞里以殺人行兇的暴徒形象示人的說唱歌手聯系到一起。

簽約索尼并在旗下自設廠牌出片的Earl Sweatshirt當前最困擾的莫過于外界對他的巨大關注。同時他內向含蓄的性格也很難適應作為一名說唱藝人驕目橫視的做派，更別說在Coachella這樣大型的音樂節上登臺演出了。

“說唱是件很牛逼的事兒，”他解釋說，“就是說，你要裝得很屌，玩命吹噓自己有多酷。但我還是很難接受這檔子事兒，傲慢自大讓我作嘔，真牛逼是裝不來的。Kanye West就很牛。之前我一直擔心，怕自己的演出不夠好，因為我沒那個自信。但有了一次成功的演出經驗之后，我就告訴自己，‘你行的’。就這么回事。”

在音樂上，Earl開始背棄自己早期那種偏重韻腳的說唱風格，轉而尋求個性鮮明且更為坦率的表達方式。“現在寫歌再也不是為了自娛自樂或是在朋友圈子里分享了。”他說，“當你的受眾更為廣泛，那你就有責任厘清自己，免得被人誤解和非議。同時我也放棄了為求押韻而拼詞湊句的創作方式。你也再不用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上網，就為了搞清楚我他媽到底在唱什么了。那樣做雖然很酷，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新專輯起名為《Doris》，是為了紀念過世的祖母；面世已經1個月有余。首支單曲“Chum”在鋼琴烘托的節拍下，Earl一改往日的暴戾猙獰，顯得真摯而內省（“12年前父親離開了我，剩下我和母親相依為命，過去我說自己恨他，這不過是違心的玩笑罷了。”），同時也唱出了對自己身份認同的困惑（“對白人來說我是黑人，對黑人來說我卻是白人”）。

專輯的推出意味著無休止的演出，不幸的是，可憐的Earl已然不堪重負。“我兩天前才回來，明晚就又得走了。”他的語氣中滿是倦怠；同時你也能感受到他是何等向往曾經無所事事，浪蕩街頭，拍攝那些讓他今時今日受盛名所累的音樂錄影帶的閑暇歲月。雖然經受了在異國他鄉孤苦度日的洗禮，然而重新融入這段失而復得的嶄新生活對他而言仍有待時日。坐在泳池旁陰涼處的Earl Sweatshirt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泡在水里，肌肉健碩的中產雅痞們，內心煎熬地抵抗著煙草的巨大誘惑。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要的生活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