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王璜生時,他正被一眾小朋友包圍著,教她們在報紙上畫線條。面對本次在湖北美術館舉辦的“無邊”個展中最受爭議的作品“線象”系列,他給出最簡單的回應。
他在廣東美術館工作十二年,做館長九年。他推出的廣州三年展和當代藝術收藏讓廣東美術館進入美術圈關注的焦點。就在此時,他卻在已過知天命之年毅然北上,出任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
館長、評論家、畫家,是長期烙印在他身上,不可剝離的三個身份。他為之努力半生,無法釋懷的是第一重身份;第二重身份是隨之帶來的;而最后一個身份,是“介入社會現實的方法”。
(《大武漢》×王璜生以下D代表《大武漢》,W代表王璜生)“線象”是對社會問題的介入
D:走遍展廳。你的作品中帶有濃濃現實意味的莫過于線象系列。兩幅以報紙為藍本創作的線描,許多人覺得這不是畫。你卻帶著小朋友一起畫。你想表達的是什么呢?
W:《參考消息》是官方媒體中最開放的,《南方周末》是民間媒體中最有立場的,所以選擇了這兩份報紙。至于為什么這樣創作,你可以往深處想,報紙上體現的是社會現實內容,水墨介入后,涂改、強化、轉化,這是一種有趣的社會現實。時代和社會當然是大手筆,幾乎沒有誰能夠躲避和拒絕這種力量,我們只好按照時代和社會的規定成長。或許只要把握住了介入性處理,便能夠更好地認清背后的意圖,從而使我們能更加清楚地認知事物的本質。
D:看你早期的作品,你也創作過非常傳統的題材。為什么會在后來漸漸走向抽象?
W:的確,我之前畫過很傳統的筆墨,像樹或者藤。是人生階段的需要吧,當時為了調節心理和我的生活方式。后來筆墨漸漸不受約束,希望在畫中能有與現實關聯的內容。你看上去是單純的線條,實際是在追求藝術的自由。“線象”就是對社會問題的介入。
D:其實你在廣東美術館的12年,一直在向當代和現實介入。有人甚至會不由自主的把廣東美術館和當代聯系起來。
W:那真是一個小小誤會。我們的確有力度最大的當代藝術收藏,但我們也對廣東早期油畫、版畫進行了收藏和研究。我以前講過,美術館應該有“史學意識”。一個美術館不一定要沖在最前面,要退一點看歷史。經過時間的過濾,保有一種沉下來的判斷。但它也應該主動介入當代文化的姿態和行為。所以廣東美術館不僅關注繪畫、雕塑,也關注攝影、建筑、音樂等等。
美術館應該更包容
D:所以說美術館是一個公共性的平臺。這種公共性也包含它對社會公眾的透明度?
W:廣東美術館的收藏每年度都向社會開放,因為公共美術館的資金來自納稅人。一些事情一旦成為制度,必將制約你的權力。曾有一些美術館的藏品出現丟失和錯漏問題,但如果及時公布向社會,社會就會對其形成監督體系。但美術館的藏品財務透明卻在現實中很難做到,因為一些藝術家不會同意。在圈內,我們也許會象征性的用一些費用收藏一位畫家的畫,但放進公眾環境后會對畫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D:從空間意義而言。美術館的公共性是否也表現在它的包容性。以前大家認為美術館只有繪畫和雕塑。現在它是否應該包容更多?
W:對美術館來說,它也應該成為更獨立、豐富、存在各種爭議的聲音、并且彼此碰撞交流的場所。另一方面,美術館現在也越來越呈現跨學科的趨勢,各學科都可以介入,并碰撞出許多新的思想和知識。有時候,它就是記錄當代的博物館。首先是情感,然后是歷史研究資料
D:說到美術館收藏。又要提起半個月前你的畫作被嶺南出版社拍賣的事件。微博上雖已平息,但作為受眾,我們看到的這種現象又何止你一人。平心靜氣后,你怎么看待這種現象?
W:我接下來要說的是藝術圈近幾年普遍存在的怪現象,與微博無關。關良和其他畫家送給出版社的,首先是情感,然后是歷史研究資料。作為一個藝術研究機構,許多年后再研究關老,也許能把整個過程拿出來探究,關老為此創作了什么,又是誰去香港把畫拿回來。這本身是完整的藝術史研究,卻因為作為史料的畫被賣掉了,缺失了。微博事件讓我感覺悲哀的是,大家的第一反應是考慮法律程序,有沒有權利去賣的問題。如果一個文化機構都沒有文化保護意識,那就很可悲了。
D:理解。你當年在廣東美術館做研究時,為了研究胡一川先生藝術背景資料,曾試圖去整理他的日記。后來因為各種原因“被中斷”,十多年后日記整理稿終于與世人見面。前不久。楊絳與錢鐘書的書信拍賣事件引發軒然大波。您怎么看?
W:拿先生舉例,如果當事人已經離世,且這份書信的內容有很高的歷史研究價值,那就可以公開。但如果這份書信涉及到個人隱私,本人或家屬又不愿意公開,那不應該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