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日來花弄影

凌晨時分被雨聲驚醒，黑暗中傾聽宛若初生爬蟲的步伐。窸窸窣窣，縈繞在心頭。我忽而怔然：有多久我沒有如今夜寧靜地聽過一次雨？有多少次我將要忘記雨的濕氣？

無數(shù)次將自我遺失在書本的某個角落，讓大腦的勞作麻痹自己不斷攀長的失望。靈魂無疑正經(jīng)歷一次苦刑，承受來自內(nèi)心的鞭笞，掙扎以及無望。“破釜沉舟，無路可退。”我告誡自己。生存的壓迫已使我忘記了對生活詩意的探索，母親說我有了改變，不再眉目安寧，日漸冷漠，暴戾易怒。我內(nèi)心苦澀。我似乎還是曾經(jīng)的我，卻又完全不同。鏡中這顆難以讀懂的心，仿佛被魔鬼驅(qū)使，這行動的力量無比強烈。如同身后一輪巨大壓碾機，轟鳴而前，必須不斷奔跑才能生存。

雨聲持續(xù)敲響在繁密的草葉，如同幼年喂養(yǎng)的春蠶徹夜進(jìn)食，恍惚間仿佛循著這雨，我看見自己孩童時的模樣。會為了一顆彩色糖果而雀躍不止，會在開心時唱歌。那些心情恍如隔世，不再能夠輕易被書寫。仿佛是面對別人的記憶，我小心翼翼地窺探這些快樂。十歲與十七歲兩張臉迥然不同被重疊。不可預(yù)知的宿命感和希望，在黑夜的雨中交錯更迭。卻終究消散，化為烏有。眼前美景轉(zhuǎn)瞬即逝，痛苦抑或快樂，是人心折射的海市蜃樓。或者生命只剩明天，經(jīng)歷過的創(chuàng)傷與打擊，在肉體上已無法帶來任何痛覺。精神的璨燦原來經(jīng)受不住推敲追究，難敵來自物質(zhì)的屈服。

如同殘缺的五花筒，雜亂不堪的思緒一齊涌來，空氣被急速流轉(zhuǎn)，沉重的愿望被迅速沉淀。再不能感知任何疼痛的觸覺。生命的意義原來如此苦不堪言。背負(fù)別人的期待而成自己的意愿，我注定要循著這路行走，甘愿忍受長期離群的索然。

此刻黎明初破，天色渲了微白，天地如一體的云霧，仿佛身處世外，塵音杳杳不見。撫開窗上的霧氣，看見自己變得清晰的面容，心更堅定起來，必有云破月來花弄影，不管是否無望，永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