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修身之道辨析

2013-12-31 00:00:00李成凱

商·財會 2013年11期

摘要：《老子》一書蘊含著許多有關“修身”的論述，這些修身之法的根髓乃是老子最高的哲學理念——“道”。“道”具有整體性，因而修身必以“道”之整體而展開。

關鍵詞：老子；修身；道

“道”是老子思想的原點或者說終極之勢。在老子那里，“道”是一種實存的、自然變化的、生成萬物的那種最高存在。①“道”化生世間萬物，萬物居有“道”，謂之有“德”。然而“德”最終是要歸于“道”的，這就是“道”的整體性。老子的修身就是向著“道”而復歸，因而老子修身就是“道”之整體。

一、“道”與修身的整體性

老子修身以“道”，“修身”之“修”與“身”都是與“道”一體的。老子貴“生”，“生”就是在“道”之動態整體中去存。老子說“反者道之動”，因此，“道”之“動”也就在“道”之生成物上有所體現。《老子》十六章：“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在這里，老子已經將“道”的動態整體給勾勒出來了。事物都遵循“復”這種運動規律。張岱年說：“今按中國古代哲學中所謂‘復’有兩層意義，一為終則有始，更新再始；二為復返于初，回到原始。”“道”之“復”是有著這兩層意義的。萬物從“道”中出來，在“一返一復”的總體形態上，向著那個“根”歸攏而去，而歸根之處的“靜”正是“道”本身。這么說來，老子的“一返一復”的起始與指向均是“道”，并且這個過程整體是“恒常”的。

對于處在蕓蕓眾物之中的“人”來說，“人”也在“一返一復”的“恒常”整體之中。老子認為，“人”不僅依于“道”的恒常變動而“歸根”、“復命”，“人”還可以“知”這種恒常規律，這種依于“道”的“知”稱為“明”。嚴靈峰說：“‘動’的否定就是‘靜’；有了‘靜’，就產生了穩定的和均衡的狀態。這樣，一切事物和對象方可以認識、把握和利用。”在蕓蕓眾物之中，唯獨“人”可“知”，并且可以“明”了的“知”。老子在這里十分清楚地說明，萬物依其本性而“幾于道”，而“人”之“知”既是“人”之自我的本性，更是其“幾于道”的獨特方式。所以，“人”修身之生便依循于這種基于“道”之整體性的、“一反一復”規律變動的、“明知”的方式。

二、修身以生

在“道”的整體性中，人之生即是“修身”。老子以其“幾于道”的獨特方式即“明知”的方式來“歸根”于“道”。

“去生”源于“道”又復歸于“道”。在這條“一返一復”的復歸道路上，人之修身就是向著“生”的。在有關“生”許多歧見中，“生”被理解為生“生”之物，而“身”則被二元對立思維分化為相對于“心靈”的那個“肉體”。老子對“生”的領會是站在“道”的高度上的。“道”生養萬物，但不據有萬物，所以老子說：“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不為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老子》第二章）老子在這里將得“道”之人與萬物并舉，目的就是使人“明”了“幾于道”的“生”所顯現的基本樣態，這種樣態就是向著“道”的整體而“生”，而非具體的某種物體。

老子通過其“明知”的方式來達到其所謂的修身，以達“幾于道”的那種“生”。老子指向“修身”的具體方式就是“覽”或者“鑒”。《老子》第十章說：“滌除玄覽，能無疵乎？”老子在這里提出一種不同于一般概念認知方式的“直觀”的方式來通達“道”。“玄覽”喻心靈深處明澈如鏡，而“玄”則形容人心的深邃靈妙。高亨說：“洗垢之謂滌，去塵之謂除。《說文》：‘疵，病也。’人心中之欲如鏡上之塵垢，亦即心之病也。故曰：‘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意在去欲也。”老子通過這種“滌除玄覽（鑒）”的方式，專注于“身”之內在，通過返自觀照內在的本“明”，以去除心中妄念。

老子明確反對以對外在世界審視之方式來達乎“道”。老子說：“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老子》第四十七章）老子認為得“道”不能以知識概念的言語即“為學”的方式來達到。馮友蘭說：“言語所說的都是事物的規定性，對于沒有規定性的東西，那就不可說了，對于不可說的也不能進行思考。因為思考不過是無聲的語言。對于道只能體會，照著它那個樣子生活。”

老子以向內“觀”的方式，將不合宜的妄見給“滌除”，以“損之又損”，最終達“道”。老子所謂的“為道”就是如此。陳鼓應說：“‘為道’是通過冥想或體驗以領悟事物未分化狀態的‘道’。“②所以，通達“道”以顯“去生”必須以向內而在的方式來進行，內在之“知”之“覽”越明晰澄澈，越“幾于道”。

三、對老子修身之“身”的解蔽

老子的“修身”就是其所謂的“貴身”、“愛身”。這個“身”是老子特有之“身”，它不是我們所理解的現成之肉身，這個“身”是在老子“道”之在中與其整體而在的。當我們脫離老子“道”而攝入這個“身”時，此“身”已經是一具干巴巴的、不具靈氣的現成之物，因為它沒有對“道”有所得。

老子之“身”是有不同含義的。《老子》第七章中說：“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在這一章中，我們看到老子的矛盾之處。為什么老子一方面要“后其身”、“外其身”，一方面又“身先”、“身存”呢？通過體會老子的“道”便可化解矛盾。

老子向內而“覽”，他將“滌除玄覽”貫徹如一。“后其身”、“外其身”之“身”是執著于外物的肉身，而“身先”、“身存”之“身”是老子理想的得“道”之身。那種執著于有形之物的“身”就是我們通常所理解的有形體的生命，而得“道”之“身”正是老子所理想的那種“道”之體。老子所“修”、所“貴”、所“愛”之“身”正是此“身”，非那沉重不堪的“生生”之肉體。

四、以“道”修身的內涵

老子強調修身的重要性，但“修身”究竟為何？“修身”往往被理解為“養肉體之生”，這種求“外物”以保生、保身的做法不合老子本意。老子所強調的修身必須以“道”的內在之觀來進行，即修身以“道”，而非修身以“物”。

既然修身以“道”是以“滌除玄覽”的內觀來進行，那么一切以對現成外物的知見的方式來得“道”的行為都背離“道”而去了。老子由“道”出發，又“回歸”向“道”，這是老子“道”的整體性。修身之要蘊含在“道”之整體中。

“道”化育萬物，一物所得于“道”以成其體者為“德”，“德”實即為一物的本性。我們說“道”是“常”的，是“動”的，是“一返一復”的，是“恒”的，這些都是我們從萬物的本性中“知”了的“道”的特性。因而，“德”就是“道”可顯性的總合，是“道”轉化為有形物的體現。我們“人”的本性也稱為“德”。但老子之“德”依然有“上德”與“下德”之分，他說：“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老子》第三十八章）“德”也有“真”與“非真”之分，而“非真之德”正是僅僅居有“真德”之形而無其實的形式上的“德”，而所謂的“仁”、“義”、“禮”等等就是這種形式意義上的“德”。

老子所強調的修身所歸根的“道”乃是“真德”之“上德”，而非“非真德”之“下德”。“上德”是“道”之體，只有“上德”才是“道”之體現。我們修身所歸根的“道”此“道”。

在修身中，“人”成為“道”之體，而非僅僅一具現成的肉身；“人與他人”成為“道”之體，而非僅僅“你與我”的空間排列；“人與物”成為“道”之體，而非僅僅那種“主體”與“客體”。人由此才可向“道”而生。我們看老子的文本，“圣人”、“母”、“嬰兒”、“谷”、“水”、“愚者”等等，都是直接向“道”而生的，智慧之光隱隱而昭。正是在這樣的世界中，萬物才可“恒”，才可“常”，才可“沒身不殆”。（作者單位：江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哲學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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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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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高亨.老子正詁[M].開明書店.

[8]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9]蕭無陂.近三十年來《老子》文本考證與研究方法述評[J].孔子研究，2012.3.

注解

①陳鼓應：《老莊新論（修訂版）》，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139～1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