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孩子
王秋楊從小出生在一個野戰軍人的家庭,父親在福建,按林語堂的話說是住在“海邊的山里”,可當時的局勢是要“解放臺灣”,那里經常進行軍事演習,所以全家總在搬家、住防空洞。所以她自小就喜歡山,很習慣流浪和遷徙。小時候用一根扁擔,一頭挑著書,一頭挑著菜,就去上學了,因為中午還得自己給自己做飯吃。而如今已經完成了“7+2”的王秋楊,年少時候卻從來都是體育考試不及格的人,但她很喜歡大自然,有時候會爬到樹上,自己用木麻黃、芭蕉葉搭個房子住在里面,刮風下雨都不下來。所以當后來有了帳篷,讓她覺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特別親切,現在她有時候還會把帳篷搭在自己家院子里,晚上打著頭燈出來上廁所。當別人都讀瓊瑤的時候,她喜歡三毛,向往那樣一種流浪的生活。
登山讓人更加熱愛生命
王秋楊首先是一個喜歡旅行的人,對她來說登山和戶外是一種旅行的方式,“7+2”則是用一種不同的視角去看七大洲,用登山的心情走遍世界,很滿足她內心的一種需要。在完成“7+2”的過程中,最艱難的一次是南美洲阿空加瓜的攀登。臨出發的那天早上起來就開始嘔吐,勉強出發,體力又很透支,腰傷復發,又趕上阿空加瓜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山難,她的隊友在暴風雪中拼命把她救了下來,輪流背她下山,回到突擊營地。她當時已經處于彌留的狀態,只是努力讓自己清醒,求生欲望非常強烈。醒來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登山真好!”不登山很難體驗到山友間生死與共的一種情誼,登山讓她更加熱愛生活,愛自己的生命,愛身邊所有的人。
作為女性,王秋楊從沒覺得男女角色對她有什么不便,在戶外活動中作為一名合格的隊友來說,應該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別人。她比喻就像在飛機上,要先給自己戴好氧氣面罩,再給別人戴上。照顧都是彼此的,這才是一個團隊。首先照顧好自己,這一點也是逐漸才能做到的,而不是一步就能做到的。她記得第一次攀登慕士塔格峰的時候,登頂回到突擊營地后就哭得哇哇的,次洛、景陽等隊友都在照顧她。后來攀登能力、負重能力都逐漸提高了,而且參加了登協的培訓班,在山上就更加自如。
前世我來過
我們的采訪在位于北京繁華地段的CBD中的蘋果基金會辦公室進行,鬧市區的辦公環境被布置得很有戶外特色,一層是崗措書吧,門外的院子里建有藏式的亭子間。蘋果基金會是王秋楊于2005年5月發起成立的,是面向西藏地區最大的非公募慈善基金會。
這緣起于王秋楊2003年的一次西藏自駕旅行。當時她給自己印了“西藏原生態考察員”的名片,沿途考察所經過的學校,那次是從青藏線進去,新藏線出來,走了五十多天。但那時候無知者無畏,10年前的阿里完全沒有路,連砂石路都沒有,要不斷翻山、過河,也一路闖過來了。王秋楊小時候總是在搬家,漂泊動蕩地生活,當到了阿里后,就很有歸屬感,好像前世是這里的人。
當時途中見到一個鄉的廢墟,村民已經搬遷了,就像被原子彈炸過一樣荒涼。可奇怪的是中間飄蕩著一面五星紅旗,原來是一所小學校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校長正蓬頭垢面地抱著孩子做飯,其他孩子的頭發也是板結著的。后來了解到整個村子已經搬遷到了塔爾欽,但學校由于沒有經費搬遷,只好留在這里。王秋楊當場就說由她來出經費幫學校搬遷,于是就有了以后的塔爾欽蘋果小學。王秋楊還去過喜馬拉雅山的南麓,是一個要開兩天車,騎一天馬的地方,到現在還是一年只有三個月通車。他們的生活習俗完全和印度人相同,蘋果基金會在那里也建了一所學校。
基金會的項目從開始的教育轉到醫療,則是源于一次王秋楊開車走大北線,經過尼木縣的時候,在一個村子里一個老人跟她要頭疼藥,當時周邊很多老鄉在旁邊曬太陽,都圍攏過來排隊要藥,一大箱藥都發完了,后來牛黃解毒片都當做安慰劑發了。王秋楊當時心里特別難過,想應該為他們做些什么。后來就計劃在西藏的一部分村子里,各培訓一個鄉村醫生。因為發現西藏人特別熱愛毛主席,家家都掛毛主席像,于是該項目就取名為“赤腳醫生工程”。之后受到西藏登山協會措普書記的啟發,再給每個村培訓一個女接生員,讓婦女去醫院生孩子。當地人很多都是拿一把剪子,在離家較遠的地方搭一個帳篷,就去生產了,所以當地的嬰兒成活率很低。
隨著這幾年政府對教育和醫療的關注和投入的力量加大,蘋果基金會針對民生方面的項目少了一些,逐漸轉向文化和教育。近年基金會在神山腳下成立了藏醫學院,給當地培訓藏醫和給周邊人看病。2013年計劃在扎達附近做一個古經書博物館,因為王秋楊發現很多古經書散落在民間和山里的洞窟中,有的書寫在狼毒草上,歷史長達500年以上。所以她想做一些就地收集、研究、展覽、保護的工作,為研究人員提供一個平臺。
蘋果基金會近年來每年組織一次岡仁波齊環山撿垃圾活動,每年秋天王秋楊帶一些熱愛西藏、熱愛公益、向往神山的朋友去轉山、撿垃圾,去年清理出了轉山路上大概二百斤的垃圾。同時回收廢舊電池,讓當地藏民把舊電池交到蘋果小學來,原來回收一個給當地人一毛錢,后來大家形成了習慣,都自愿過來交電池。
2003年王秋楊開始做蘋果學校的時候,屬于很感性的一腔熱情,一開始各方面的事都是自己處理,在冬季很冷的時候還一趟趟地跑阿里去和當地談建學校的事情。后來國家批準成立公益組織后,就注冊了蘋果基金會,這時候才考慮招兵買馬,有了一些新生力量的加入。每年除了王秋楊自己拿出500萬來做外,更多的朋友也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王秋楊希望以后的蘋果基金會更加社會化,有更多有能力的人參與,成為一個平臺,能夠幫助一些好的項目實現落地。
成長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
王秋楊談起自己的兩個兒子也是一臉幸福。她覺得一個女人有了孩子會和沒有孩子以前有很大不同,對生命的理解會不同,另外和孩子一起共同成長也是一個很好的過程,從他們身上也能學到很多東西。她一直讓孩子學會獨立,給他們什么財富都不如給他們一個好的性格重要。而讓他們多參與戶外運動,能讓他們的性格更陽光,增加戰勝困難的勇氣。從小時候登北京周邊的紅螺寺、香山等山峰,到攀登非洲的乞力馬扎羅,以及最近的啟孜峰攀登,這項運動顯然已經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了。王秋楊一直跟他們說,成長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事情,我們都在成長,我只是參與了你們的成長,你們也參與了我的成長,每個人要對自己的成長負責。
王秋楊想去的地方還很多,她很想去14座8000米級別山峰的大本營看看,她說如果能去徒步一下就很滿足了,以后孩子們如果去登山,她就去大本營做志愿者,她說在大本營喝喝咖啡也不錯。
當問到王秋楊在慈善家、登山家、企業家的各種角色中,她最喜歡哪一種時,她說:“各種角色是相互成就的,離開任何一個角色都不是完整的我。人生有無限的可能,你可以嘗試不同的自己,你可以做很多事。我非常鼓勵年輕人要有夢想,努力去實現,一切都有可能。人生不能沒有夢想,要有不斷的小的和大的目標,要不斷地自我完成,自我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