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北、河南;塞族,阿族;塞爾維亞科索沃自治區,科索沃共和國……這些在現實中強烈對立的名詞,都被米特羅維察一座無辜大橋分割成觸手可及又溝通無望的兩極。這座橋矗立于流淌過米特羅維察的伊巴爾河上,南岸的阿族與北岸的塞族怒目而視。
19歲的普利什蒂納大學國際關系專業學生Feniks,在城南車站接上我后,走了大概十分鐘,就來到大橋南側的咖啡館。復雜的出身和遷徙軌跡,讓他頗適合這個特殊地區的國際關系專業。他父親是科索沃阿族人,母親是猶太人,和同樣“祖籍”、來自前南斯拉夫的混血球星伊布拉希莫維奇一樣,Feniks生在瑞典,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豐富的經歷和文化血統,讓他在18歲入學后,就創辦起自己的NGO,負責米特羅維察南部阿族青年的能力建設和潛能開發。首都普利什蒂納距離米特羅維察僅40分鐘車程,3歐元的便宜往返車票,讓他能同時兼顧學習和工作。
即便有完整的國際視野和開放的人生態度,Feniks也絕不愿意踏過面前那座奇特的橋。不清楚是否一半的阿族血統影響著他對河那邊的態度,Feniks堅持認為他們阿族人是友好和愛好和平的,“塞族人想到我們南邊來喝酒甚至泡妞,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如果我們踏入他們那邊半步,輕則被給難看臉色,重則危及生命。”
不過,Feniks堅信,我一個人過橋毫無問題,因此我也就放心大膽地向橋邊走去。南側橋墩那兒,有意大利維和部隊的野戰帳篷,旁邊的墻上,涂鴉著以F開頭的最著名英文臟字;北側同樣位置飄揚著塞爾維亞國旗,墻上回敬著另一句英文“NATO,Go Home(北約滾蛋)”。
如若離開標識民族身份的國旗和字母,北岸的建筑和街道與南岸基本無異,都由曾經的南斯拉夫社會主義模子規劃出來。星期天清晨,有居民爬上山頂那座新的東正教堂去做禮拜,有的開始到菜市采購,更多的則以最慢的節奏嘆著咖啡,日復一日地暫時冷卻憤怒。河邊大理石紀念碑上刻滿了1999年科索沃戰爭中遇難的塞族軍民的姓名和生卒之年,碑頂的圣天使光環已經淡去。
兩岸少年們至少還有足球和搖滾兩門共同語言,但是,在高度警戒和對抗意識下,前者很容易成為更對立的戰斗語言。
如今,整個巴爾干地區最大牌的明星,自然是人見人愛的德約科維奇。即便恐塞的科索沃阿族人,也急不可耐地聲稱對小德的“主權”。我先是從南岸人口中聽說,“小德是我們米特羅維察人”,幾天后,又從黑山人口中聽到,“他是我們黑山人。”可網球迷們知道,這個出生于貝爾格萊德的明星,早已成為一個大塞爾維亞主義者,他的故鄉確實是米特羅維察,但成長與成名卻與這塊沖突之地毫無關系。


搖滾倒是試圖以荷爾蒙去彌補深深的南北溝壑。米特羅維察搖滾學校,類似北京的迷笛現代音樂學校,有著組隊4大件(電吉他、貝斯、鍵盤、架子鼓)的培訓課程,以及錄音工程、樂隊經紀和專輯促銷等唱片產業一條龍教學服務。學校也分為南北兩個分支,在其官網首頁清晰顯示著辦學宗旨:重新帶回被族群割裂所斷代的搖滾文化,努力復興青年文化,讓經驗豐富的當地音樂家培養出未來享譽全歐的搖滾明星。每年夏天,兩校共24名師生和協調人,去往馬其頓首都斯科普里,進行為期一周的進階培訓和樂隊磨合,學員們可以就地找人自組樂隊,為夏令營最后一天的城市公園演出進行排練。
然而,這兒畢竟不是中立的發達地區,搖滾作為直抒年輕胸臆的介質,難以走出高呼和平主張的Beyond和蝎子樂隊。我走向距北側橋邊不遠的Dolce Vita(甜蜜的生活),在這家可以放肆抽煙的咖啡廳里,轟鳴著塞語說唱。
“這是什么歌?”我問。
“罵對面人的。”咖啡廳伙計用簡單的英語描述。
一輛老款奔馳霸道地在不準調頭的廣場標志處玩了個漂移,廣場一角的公寓樓面,掛著一大面塞爾維亞國旗,上面寫有英文“This is Serbia(這里是塞爾維亞)”,下面涂鴉著雙頭鷹和抗議的黑色群眾,以及“在這里你無法回頭”。
“出入境”注意事項:對持全球有效申根簽證的護照所有者,科索沃都實行90天免簽政策。但由于其獨立性不被全球各國完全承認,尤其塞爾維亞堅持其是自己領土不可分割的部分,因此,若試圖從科索沃向北進入塞爾維亞,即便有塞爾維亞簽證,也絕不可行;若往相反方向,除非你以后不想再去塞爾維亞,那么進入科索沃沒問題(你將沒有塞爾維亞離境章)。解決辦法是,從科索沃通過馬其頓或黑山兩國,中轉進入塞爾維亞。
關于旅行安全:當地人非常友好,但若趕上游行示威,盡量別去湊熱鬧。實時政局描述和安全警告,請參看英國外交與邦聯事務部網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