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劇《Dates》(《拍拖男女》)講述一群通過相親網站結識的男女,在信任危機中建立似是而非的男女關系。機鋒頻密的臺詞,讓充斥大量對白的清談劇一點都不清淡。“結尾一秒變神作”的反轉,證明了它純正的英劇血統:懷疑世界、報復社會、調戲價值觀。
這部劇最對味的觀眾群,大概有這么幾個特征:有點怪又怪得不夠驚世駭俗,有點覺悟但覺悟有限,看得穿平庸卻無力超越平庸。劇情在把現代愛情故事向著現代情愛事故的演進中,造就一批深有體會的觀眾,邊吃垃圾食品邊拍案叫絕“死英國佬真給力”—咦,怎么笑著笑著,嘴角有一絲抽動呢?
全劇登場的人物可湊出一本《奇人行狀錄》:反婚姻制度的偷腥男,負能量滿格的中二病胖子,被女人掰彎“卡”在柜門的亞裔女,不偷點什么就不舒服的結婚狂……糾其“剩經”,多少跟怪異有關。
隨著劇情的走向,他們以負負得正的方式圓融了彼此的“怪異”,甚至產生別樣的火花:偷腥的男人能締造出充滿藝術品位和人文關懷的約會,吐槽的“憤胖”比唯唯諾諾的人活得灑脫得多,出柜的蕾絲邊又從負能量的胖子身上得到勇氣……編劇似乎以另類勵志的方式告訴我們:對于邊緣化人群來說,自處比相處重要,與其借助外力尋找進入主流的契機,不如讓外界也歸順到自身平衡中來。生命依然不吝于把最甜的巧克力獎給你,不是大多數人看做“定心丸”的婚姻又何妨?
而相親作為現代社會關系中最功利的一種,撮合非親非故非敵非友的兩個人,用后半生下注,入座一場成功率并不高的局—難免生出一種搞笑的嚴肅性。甚至不少人對它的心理預設是“打包折價處理”,把相親變成相輕,不抱著挑剔的眼光放大瑕疵或玩玩的心態弱化嚴肅性,就無法堅守自己已經難以堅守的自尊。花蝴蝶Mia就視相親為釣魚游戲,釣上一個老實巴交的司機,來自于她的平行世界:她自廢了愛的能力,他卻篤信真愛。她只要荷爾蒙的刺激,他卻要愛情。Mia花枝亂顫的小伎倆全都失守了,只好提著曾被男人們臣服的裙擺,倉惶而逃。這個沒多少情趣的男人對她說:“你在面對這個世界時太過于精明了,我認為這會讓你很疲憊。只是把自己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真實的你,這么做太遺憾了。”像剝洋蔥一樣剝開她的心,流著淚還帶著笑,想必心如頑石也早化成了酥心糖。這部劇其實講的還是現代人的交往,只不過置于相親的極端環境下。理解彼此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的存在,看到他們的心,是人際交往的藝術,必要時更是戰術。

不過,若以為糟糕的開局都能扳回好結果,未免低估了英劇的殺傷力。作為本劇的Cover Story,Jenny和Christian的碰撞就是一顆糖衣炸彈。兩人逛完先鋒藝術展后推心置腹,進展神速滾了床單,簡直以為相親相到了靈魂伴侶,但這是英劇,給你一顆糖必會附贈一巴掌。果然,躺在床單上的Christian開始傳教,緊接著老婆出場抓奸,從爭吵中發現這個善解人意的男人吃軟飯還偷腥成癖,前一秒還沉浸幸福的Jenny只能裹著床單狼狽逃竄—靈魂伴侶徹底“黑化”。
此時,不免唏噓編劇對這個兩周約會11次的女人下手狠了點,但人生需要這樣的戳穿。甜夢正酣時給你殘酷一叮:醒醒吧,這就是人生,峰回路轉不一定都能碰到柳暗花明。
“這世上最窮兇極惡的人,都有成功步入婚姻殿堂的,連希特勒都結婚了,我為什么不能?我到底出了什么錯?”Jenny的疑問,化在她的哽咽,刺向相親男女的痛癢處:痛,因為它所反映的問題,在外力和內力相互作用下,像碎石硌著心。癢,因為比起生老病死的重大命題,又實在瑣碎矯情得不足掛齒。
《Dates》是預言也是寓言,十之八九的觀劇體驗,就是笑得嘴角抽動時,還不忘添點自身經歷“神補刀”—拿前塵下酒,既往不咎,或已是我們面對生命中最沒有把握的部分,能做出的最瀟灑的姿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