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也是通過“大眾話”來“化大眾”的文化,而20世紀以來西方興起的大眾文化則是建立在經濟發達基礎上的大眾文化。改革開放以來,流行于西方國家的大眾文化波及中國,中國產生于革命與戰爭年代的大眾文化實現了主體及內容的轉換,這一轉換具有創造主體多元化、構建現代性等重要意義。
【關鍵詞】大眾文化 主體 內容 轉換 意義
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指出:“這種新民主主義的文化是大眾的,因而是民主的。它應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農勞苦民眾服務,并逐漸成為他們的文化。”①這是歷史上第一次確認了勞苦大眾的文化權益與主體地位,該理論的提出與發展以及實踐的推進都是運用政治力量。因此,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和西方百年來的大眾文化在出發點、經濟基礎、推進手段等方面具有很大的差異。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發展起來的不同于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是在融入全球化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這一大眾文化具有世界優秀文化的一體性,也有中國自己的風格。也就是說,從毛澤東時代到當代中國的大眾文化,經歷了包括文化主體與內容在內的轉變,具有重要意義。
大眾文化:主體的轉換
文化的主體包括兩個方面:誰是文化創造的主體,誰是享受文化創造成果的主體。毛澤東提出大眾文化,確認人民大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應成為文化成果的享受主體。毛澤東指出:“因此,一切進步的文化工作者,在抗日戰爭中,應有自己的文化軍隊,這個軍隊就是人民大眾。革命的文化人而不接近民眾,就是‘無兵司令’,他的火力就打不倒敵人。為達此目的,文字必須在一定條件下加以改革,言語必須接近民眾,須知民眾就是革命文化的無限豐富的源泉。”②他倡導并推進的大眾文化就是通過“大眾話”來“化大眾”的文化,大眾是大眾文化的享受主體,但還不是創造主體。
在西方國家,由于社會已經處于富裕發達階段,文化工業非常發達,因而大眾是大眾文化的享受主體,以至于有識之士發出了這樣的警告:“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則的游戲的庸俗文化。……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將毀于我們熱愛的東西。”③那么,在西方發達國家,大眾是大眾文化的創造主體嗎?在法蘭克福文化批判理論者阿多諾、霍克海默等人看來,大眾文化是和高雅文化相對的一種文化,這一稱謂帶有貶低的意味。
那么,在西方發達國家,大眾文化是強加于大眾的嗎?筆者同意尼爾·波茲曼的分析,他認為在當今西方發達國家大眾文化不是強加于大眾的。事實上,就像鮑德里亞在分析西方消費社會中廣告“溫柔地對你進行掠奪”④一樣,大眾文化也是溫柔地接近大眾,使大眾難以拒絕,而難以拒絕是你自己的選擇。此外,我們也要看到阿多諾、霍克海默對大眾的悲觀態度的不可取之處,不應忽視大眾的鑒賞、甄別與反抗,相信隨著自由時間的積淀以及文化創造的物質基礎的具備,大眾會迸發出大眾文化創造的巨大力量,創造出自己的大眾文化。
當代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迅速發展的大眾文化也伴隨著創造主體的轉變。2002年以來,國家推進文化體制改革,決定通過市場大力發展文化產業,通過政府大力發展文化事業。國家大力推進科教興國戰略,隨著國民教育水平的提高,中國的大眾文化的創造主體已經多元化了,其中包括文化創意產業參與者、政府、高雅文化傳承者、社會大眾中的很多個體,這就和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的創造主體單一化有著顯著差異。這種多元化是時代的進步,是利民利國的大事。
大眾文化發展的動力之源在于大眾真正成為文化創造的主體,未來的文化創造主體需要自由寬松的文化創造環境,不會因言獲咎;擁有大量的自由時間;具備從事文化創造的物質條件;錘煉文化創造的才華。只有如此,真正的大眾文化才能在未來被創造出來,并為大眾所享有。
大眾文化:內容的轉換
隨著時代的變遷,國門的打開,市場經濟的發展以及大眾文化主體的轉換,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和當今中國的大眾文化在表現的內容上也有很多不同,這就是大眾文化內容的轉換。從以下幾個方面可以窺見大眾文化內容的轉換:
首先,是從工農大眾的革命斗爭生活轉向市民大眾的城鄉日常生活。無論是電影《紅星閃閃》等,還是戲曲八個樣板戲都體現了革命戰爭年代的大眾文化的內容。而改革開放以后的大眾文化則聚焦于城鄉日常生活,關注他們的喜怒哀樂,歡樂與夢想,痛苦與無奈。
其次,是大眾文化描寫的人從道德純凈向人性復歸、向有血有肉的真實的人轉換。曾經由于預設的工農在道德上的純潔性,所以就要求知識分子農工化,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進行思想改造。改革開放以來的大眾文化的發展告別了以往單一化的追求道德純潔的模式,走向了人性復歸,探討了人的各種訴求與需要的復調的大眾文化。
最后,是大眾文化從“無我”的文化向“有我”的文化轉變。由于革命戰爭的殘酷性以及中國素來的集體主義傳統等因素,時代的主題需要個人融入集體,凝聚力量以取得革命的勝利。改革開放以來,人們逐漸認識到,如果所有的“我”的利益都沒了,難道這些利益要歸于抽象的名詞國家或集體嗎?因而大眾文化必然反映每一個有血有肉的個體的世俗追求。
大眾文化主體及內容轉換的意義
毛澤東在中國歷史上首倡大眾文化,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這一文化確認了勞苦大眾的文化權益,開啟了中國大眾文化發展的序幕,也使“勞動人民(主要是農民)的真實生活和真實苦難和他們的心聲第一次大規模的進入了文學”⑤。同樣重要的是改革開放以來大眾文化主體以及內容的轉換,這種轉換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義。
首先,促進了大眾文化創造主體的多元化,為真正的創造主體的生成奠定了基礎。當今中國的大眾文化的創造主體是多元的,但是在大眾文化的創造上依然存在著沉默的大多數,因而這種狀況距離社會大眾中的每一個人成為大眾文化的創造主體依然存在相當大的距離。任平教授指出:“今日的中國正在成為快速進入工業化和信息化的國家,大眾正在成長為新的歷史出場者,他們則已需要自己成為新的歷史的言說主體。”⑥雖然現實距離理想較為遙遠,但是畢竟開啟了這一歷史進程,并為真正創造主體的落實準備著條件,積累著經驗。
其次,啟動了中國大眾文化建構現代性的進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市場經濟逐漸完善,工業化進程不斷推進,為中國大眾文化的健康發展準備了逐步壯大的物質基礎以及現代文化理念。“自啟蒙運動以來,西方社會的現代化進程就包含著兩種現代性的深刻沖突:一種是啟蒙的現代性,另一種是審美的現代性。”⑦在自身力量和外部影響之下,中國大眾文化的發展必然會開啟構建科學理性與審美非理性的進程。
最后,為中國大眾文化的發展創造了一個多元文化共存,包容一體,自由競爭的環境與氛圍。當今中國,主流意識形態文化、精英文化、大眾文化,國外的各種文化思潮都在中國同時存在、競爭并發展著。歷史地來看,自由對于文化的非常重要,寬松的環境是任何一種文化保持活力的重要條件。此外,也不應低估大眾對文化的選擇、鑒賞、甄別與提升的能力。
結語
毛澤東時代的大眾文化在政治上確認了大眾的文化享受主體的地位,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開啟了中國大眾文化發展的歷史進程。市場經濟的發展為大眾文化的主體和內容的轉換奠定了物質與現代性的基礎,促進了文化創造主體的多元化。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國大眾文化的發展不能離開人類文明的大道,因而是一體化與多元化并存。
中國大眾文化的發展應該從各種優秀資源中汲取力量,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古今中西的優秀資源,加之大眾創造才能的釋放,“如果文化和各種文化形態變成未來世界體系的中心,……這個力量就是文化發展。”⑧但是由于在可預見的將來“資本的偉大的文明作用”⑨與異化、奴役的力量并存,加之中國目前生產力欠發達,大眾文化真正的創造主體大眾,即社會中的每一個人,并沒有全面地持續地迸發出創造大眾文化的力量。文化的發展進步攸關每一個人的利益,自由的閑暇時間,雄厚的物質基礎,發達的交往媒介,自由包容的文化創造環境,這些都是大眾文化的發展所必需的。
(作者為首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教育學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②《毛澤東選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08頁。
③[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頁。
④[法]鮑德里亞:《冷記憶2》,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7頁。
⑤李澤厚:《中國現代思想史論》,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252頁。
⑥任平:“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出場者的身份辨識與路徑選擇”,《新華文摘》,2011年第19期,第40頁。
⑦范玉剛:“大眾文化:現代性的后果”,《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04年第3期,第113頁。
⑧[加]D·保羅·謝弗:《文化引導未來》,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第240頁。
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46卷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93頁。
責編/韓露(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