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反腐的法律問題分析

【摘要】在我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關鍵時期，防治腐敗已成為關系國家命運和民族復興的重要工作。網絡反腐作為近年出現的新興事物，因其在信息流通方面的獨特優勢被廣泛應用，但是這種優勢也是一把雙刃劍。網民監督作用是維護公民對政府公信力的必要手段，但也要對民間監督組織的反復行為進行規范和引導。

【關鍵詞】網絡反腐 民間監督 法律地位

近幾年，網絡曝光已成為查處腐敗案件的一條重要路徑。可以說，網絡反腐是網絡技術飛速發展產生的新興事物，之所以說它“新”，并不是因為網絡反腐具有多么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奇特點，而是指它開創了一種反腐敗的新模式。

網絡反腐的含義與性質

網絡反腐的含義。網絡反腐是科技發展的必然產物，但是它的產生又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從公民權利的角度分析，任何公民都具有對國家工作人員提出批評、建議的權利，其中也包含公民舉報國家工作人員腐敗行為的權利。以往傳統的舉報方式是公民向國家機關提供涉及腐敗行為的材料，再由國家機關進行處理，現在將這一程序置于網絡，并沒有改變行為的本質，只不過是舉報行為的“無紙化”而已。本文所指的網絡反腐，則是指部分脫離官方掌握，依靠民間輿論形成的強大壓力迫使政府積極做出處理的腐敗案件。需要強調的是，這里所說的反腐如果從廣義的角度去理解，則還應包括利用網絡媒體的信息優勢將各種社會負面信息予以曝光的情形。聯系到近幾年陸續出現的民間反腐網站，如“民間反扒聯盟”等，筆者堅信，隨著我國民主法制建設的不斷健全和公民權利意識的不斷加深，將會有越來越多的類似民間組織出現在不同領域，文章統一稱其為“民間監督組織”。

網絡反腐的性質。從性質上看，利用網絡進行的民間監督依然是公民監督國家工作人員行使職務的行為，只不過這種監督形式本身依然是公民憲法權利的非正式行使方式。但是這種方式卻有著極為明顯的優勢，它使得信息可以迅速傳播，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為消息封鎖而出現的“封口”、“私了”等情況。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只有置于公共聚焦下的焦點事件才能得到良好而積極的處理。正因為這個原因，近年來各地曝出的腐敗或關于政府的負面新聞越來越多，其實這并非我國政府的執政能力倒退，只是因為信息傳遞的便捷使得更多的公眾事件進入我們的視野。

為此，筆者認為，網絡反腐并不是什么法律缺位的領域，我們對公民濫用言論自由的法律規制一樣適用于網絡反腐。但是應當看到，網絡反腐的產生也有其偶然性因素。如前文所述，網絡反腐的良好效果源自信息傳播所引起的強大輿論壓力，也就是說，民眾是利用政府公信力迫使官方對腐敗或不公正的行為做出回應，這樣就避免了因為舉報人勢單力薄而致使舉報材料被人為扣押，舉報信息被官方封鎖而石沉大海等情況。舉報信息的知悉面過于狹窄使得缺乏約束的權力可以在其中大做文章，最終導致傳統反腐模式9/na0cWQyqfJ/mq5EWXGfQ==的效率低下，更打擊了人民群眾行使監督權的信心。從這個意義上講，網絡反腐是民間監督依靠科技的無奈之舉，其中原因非常值得深思。

網絡反腐的現狀與不足

一方面，網絡反腐雖然在信息流通方面獨具優勢，但是這項優勢同樣是一把雙刃劍，正是信息流通的快速和自由為其中某些意見偏激甚至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即許多學者所謂的“情緒性反腐”。嚴格地說，適度“情緒性反腐”應當是網絡反腐所具有的特點，因為網絡作為現代社會的交際媒介之一，其本身就是一個意見發表平臺，各種言論和思想匯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信息空前集中的“云智慧”。這是現代科技發展的必然趨勢，也是科技發展與公民言論自由結合的新形式。網絡反腐本身就是通過輿論壓力迫使政府為了挽回公信力而做出正面積極的回應，所以這種壓力在表達的同時就必然帶有公眾的口誅筆伐與情感宣泄，否則“民間”二字就失去了其應有的意義。但我們并不需要對“情緒性反腐”太過擔心，如果我們過分在意政府的“面子”而刻意要求網民在表達不滿時應當如何注意言辭的體面，則不免有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了。現在各類媒體對公民意見發表的“激烈限度”有放寬的趨勢，甚至不少官方媒體已開始改進文風，貼近群眾，主動反思黨和國家在執政興國過程中存在的不足。

另一方面，雖然當今社會獲取信息已變得越來越便利，但是“三人成虎”的典故依然存在于現實。近年來時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網民缺乏信息獲取渠道和辨識能力，導致在傳播途中被各種夸大加工，最終引起軒然大波，但調查后才發現其實只是一場誤會。2012年，國務院關于倫敦奧運會的首金賀詞被誤傳就是典型實例，當媒體公布事件的真實情況后，很多網友都表示傳播信息要負起責任。這起事件只是一次信息誤傳，在事實澄清后并不會有什么不良后果，但是在網絡反腐中，消息一旦被誤傳，后果就十分嚴重，這不僅會嚴重影響國家機關的聲譽，更會給“被反腐官員”的合法權益帶來重大損害。

在網絡這樣一個相對自由的平臺上，任何披著合法外衣的言論都有可能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成為攻擊國家、政府，損害他人聲譽的工具。關于此類事件的歸責和權利保護方式，《刑法》、《侵權責任法》、《民事訴訟法》以及相關司法解釋已從實體和程序角度予以規定。可以說，公民利用網絡濫用言論自由的法律規制和傳統方式的法律規制并無二致，不同的只是侵害方式的認定和訴訟管轄的區別。唯一真正需要討論的是，我們應當如何在不打擊公民反腐熱情的同時，保證信息傳播的真實性和公民的合法權益。

關于平衡各方權益的思考

從《憲法》以及公民權利的角度分析，只有正確引導網絡反腐向著理性化發展才是社會主義法制社會的必然要求。換言之，不論黨和國家對腐敗行為的打擊力度和監督管理已經完善到何種程度，我們必須促進網絡反腐的合理發展。因此平衡各方權益的前提是充分保障公民的“網絡監督權”，不能為了粉飾太平而加強對信息流通的管制。筆者曾設想建立網絡信息傳播分級制度，通過事前限制，以不同的級別設立不同的信息傳播“注意義務”，以此加強網民在擴散信息時的責任心。但是這種做法很難在立法上做到用語精準、范圍適當，容易為官方任意解釋反而限制網絡反腐的積極性，也容易為公民所誤解造成不必要的侵權或違法行為。由此看來，當前最為妥當的做法是繼續對網絡信息傳播采取“事后歸責”制，以可能出現的網絡侵權保證官員的廉潔性和公民權利的自由行使。

一般情況下，網絡曝光信息都來自于各大門戶網站或各大論壇以及其他公眾參與度較高的交流平臺。而當前上述這些媒體都已實行注冊發言制，我國現在也已開始實施網絡實名制，但筆者并不贊同在實行注冊發言的情況下還限制匿名跟帖、發帖的行為，因為如果傳統舉報模式依然允許匿名舉報，那么僅因為知悉面的擴大就限制網絡匿名舉報是不合理的。此外，在現實中基于維護國家和社會穩定的要求，也存在某些國家機關研究網絡技術是為了清查舉報人所在的現象，如果在一定時期內必須要對匿名發帖等行為做出限制，那么為了彌補這種限制對公民權利帶來的損害，就必須強化公民權利的救濟。

一方面，雖然我國已將官員財產公示納入立法計劃，但是這未必能應付杜絕各種利用法律漏洞實施的巧立名目、“名義所有”等現象，所以當前盡快明確官員隱私范圍，明確官員財產等事項屬于公共信息應當很有必要。財產公示是一種自上而下的透明化制度，其本身就建立在官員隱私的限制之上，而網絡反腐是自下而上的行為，主動權掌握在網民手中，我們除了要求官員“我公示，你監督”之外，更應當明確網民可以通過一定形式“我查詢，你說明”。以此形成官民之間的良性互動，這樣既可以避免當前普遍存在的官員財產公開申請被拒的現象，也可以避免類似曝光“房叔”的舉報人被處理的等情況。這樣做并非有意為難官員，而因為在立法上嚴格要求國家工作人員的各項指標不應只是《刑法》才存在的特例，權力范圍和權力負擔應當成正比，否則就與封建時代毫無二致。

另一方面，在其他部門法中加入“監督權行使特殊保護”規則，重新論述《刑法》關于報復陷害等罪名的犯罪構成，加重該類罪名的法定刑。從當前形勢看，對舉報者的打擊報復一般分為直接報復和通過對舉報者單位施壓而進行間接報復兩種情況，手段方式多樣，不再一一枚舉。對于種種刻意刁難、報復舉報人的行為，可在訴訟法中建立“舉報人救濟程序”，以特別的舉證、審理方式幫助舉報人快速地回復自身利益，但是這種做法在制度上和證明責任等方面都還有很多不明確之處。更為關鍵的是，對于間接報復的情況，很難通過司法方式予以明確保護，因為我們在關注舉報者權益的同時，不能忽視其它民法原理和社會運行機制，比如合同自由、人事任免等，所以想要全面保護舉報人的權益不受侵害是一個艱巨的問題，有待將來進一步探討。

對網絡反腐的地位以及未來發展的思考

網絡反腐的實質是借用新媒介重復老故事，是中國固有的“坊間傳說”升級為“官方事件”的現代演繹。所以這種民間茶余飯后的談論式反腐注定不能用行政式的規范程序予以固定，我們也沒有必要去制定一套關于網絡反腐應當遵循什么樣方式方法的條條框框。以合法合理行使權利作為法律邊界，讓網絡反腐在松散自由的空間里發揮作用才是治國上策。所以，對于民間網絡反腐網站甚至是近期出現的糾正反腐“武工隊”，包括將來可能出現的各色民間反腐組織，我們都可以大度地允許它們存在，這些組織可以扮演如同微博意見領袖一樣的角色。如果官員財產公示制度和官員隱私確認制度最終確立，那么對官員財產和行為的各種“監督查詢”行為就將是合法行為，從而這些組織就將充當腐敗行為“數據庫”的角色，為民間和官方提供一個直擊腐敗的平臺，為各種沒有引起網絡轟動的信息提供一個說話空間，成為民間松散反腐的尖兵。

從性質上說，這些民間組織都是溝通上下的媒介，其“民間”本質因為聚集了較高的關注度而變得“權威”。此外，這種民間集團化因為有較高的公眾參與度，所以對信息真偽的鑒別也有一定幫助。同時，基于各種國家規定和政策，這些民間組織的負責人因為實名制也會對信息的發布傳播負起責任，當然他們所負的責任只是信息傳播責任，而非信息創作侵害責任，這在當前民間網絡機構成長時間段官方對這些組織持觀望甚至打壓態度，網站參與者的人身權益和網站資金也得不到有效保證的情況下非常重要。《侵權責任法》關于網絡侵權“提示規則”的責任承擔方式應當完全適用于這些情形，這也是為了保護相關負責人的合法權益，堅定其反腐決心的重要保證。

事實上，官方對這種自發的民間監督持觀望甚至打壓態度不僅是不符合歷史潮流的做法，更是消極落后的“官本位”思想和“依靠權力”的簡單粗暴行政理念，其結果只能是加劇官民之間的對立，正如同官方一直對“權力透明化”采取的無為和遮掩手段反而催生了網絡反腐這一社會現象一樣。官方必須學會逆向思維，直面新形勢才可能重建不斷丟失的公信力。“微博反腐”等形式正是由于民間反腐網站出師不利，網民才將希望寄托在了一些不易被打擊的媒介身上。從這角度上說，這的確是新生事物艱難起步的過程，不過筆者有理由相信隨著我國法制化程度的不斷提高，民間反腐網站終會在反腐力量中占有一席之地。

網絡反腐為我國的反腐敗事業提供了新的途徑，但是現階段也存在一些有待改進的地方。比如，反腐敗只注重揭發環節，而往往沒有達到關注追責進程的地步，這使得一些被曝光的腐敗或其他不良行為可以在追責環節上暗箱操作，成為沒有調查結果的爛尾追究。因此，將公眾網絡反腐的視野擴大到整個事件的過程是充分發揮網民監督作用的必然趨勢，也是維護政府公信力的必要手段。因此，我們除了要在方向上引導網民向更廣闊的方向發展，也應要求官方在追責環節上做到更透明、更規范，以便接受公民更多的監督。

關于其他民間監督形式的思考

網絡是一個包羅萬象的平臺，各種信息匯集的便利使得它注定將在未來充當起社會百態的輿論監督者。筆者堅信在不久的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類似組織或方式通過這一平臺行使監督權。如果我們能利用好網絡監督公權力者的行為，則能將其擴展到其他領域。

事實上，除網絡外，我國已出現一些民間自發建立的旨在維護自身權利、打擊不良行為的組織，比如前幾年十分火熱的“民間反扒聯盟”等。這些組織不是民法意義上可以承擔獨立責任法人或非法人組織，它們只是由自然人為特定目的而自發組建的松散集合，其成員的行為均為個人行為，所產生的法律效果也等同于非集合成員所實施的行為。所以從法律歸責的角度上看，并不存在什么適用法律的障礙，雖然民間監督組織內部成員的行為屬于個人行為，國家機關沒有特別對待的義務，但是如果有公民自發地愿意以組織形式站在對抗不良社會現象的前沿，那么官方就應拿出行政能動性對這些積極的行為予以正確引導和鼓勵。

長期以來，政府部門對這種類似的監督組織持中立態度，即在一定事態發生前都完全放任這些組織的行動，當然，由于這些行為的個人性，政府的不介入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一旦他們的行為呈現出某種激烈程度（哪怕這種激烈是合法的），那么公權力就會出面干預，而且這種干預行為往往是不利于這些民間組織存在和發展的，所以最終就會出現類似“民間反扒聯盟”一樣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不僅嚴重傷害了組織成員的積極性，同時也打擊了民意對這些行為的支持熱情。

所以，政府有關部門有必要在行政上對這些“特殊個人行為”實施一些特殊的規則。比如，改變過去完全中立式的態度，為這些組織提供有針對性的專業法律知識培訓或必要的行政指導，以此規范其行為，同時也能讓這些組織成為輔助行政的幫手。這是我們的政府面對日益復雜的社會所應作出的積極回應，對這樣自發的民間組織抱著積極的態度遠比被動的無為要好。因為既然我們可以主動去依靠網絡的力量去完善執政能力，當然也可以依靠類似的組織去進一步加強社會管理。

結語

科學技術使公民可以更為直接便利地參與社會管理。隨著網絡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如何把握好它的力量，為人民謀福祉，已成為將來我們要著力解決的重大問題。

（作者單位：濰坊學院）

責編/韓露（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