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冰
(平頂山學院,河南平頂山 467000)
目前,我國青少年網民已達近3億人,其中,學生網民達到1.68億,這一數字還在迅速增長。隨著年輕網民的增加,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現象:在日常生活中,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嘗試使用網絡語言,甚至有泛濫的趨勢,報刊、電視和網絡經常有這方面的報道。這種現象使教師和家長非常擔心,他們認為過多使用網絡語言會影響青少年使用規范語言的準確度,限制其正規語言能力的發展。
網絡語言是網民在網絡上的交際用語,是在社會變化過程中形成的一種語言變體,實質上,它是一種介于書面語和口語的特殊語言形式,可以說是“口語化的書面語”。網絡語言與社會通用語在形式上有較大差異。網絡聊天用語通常是中文字符、英文縮寫和數字等的混搭,如“今天看見一恐龍,7456,FT!886”(今天我看到了一個丑女,氣死我啦,我要暈倒!再見??!)[1]。網絡聊天用語中的很多詞匯發音和普通話的標準發音比起來是很奇怪的。
雖然很多人注意到了這種現象,一些人甚至批評這種語言的使用方式,但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分析并解釋這一現象的研究不多。本文試圖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對此現象進行詳細分析,并試圖回答以下問題:網絡語言的特點是什么呢?為什么它如此受年輕人歡迎?青少年的語言選擇和使用是否有社會和個人的原因呢?
青春期是一個特殊時期,在此期間,青少年正在成人化但試圖否認成人規范(Eckert,1998)。青少年獨立意識增強,往往具有極端主義和叛逆的特點[2]。他們的叛逆表現在很多方面,比如奇裝異服,奇特發型。他們說話也不按正常方式,比如使用更多的方言和口音[2],這也是一種叛逆的方式,是他們對成人語言規范的消極反應(Mesthrie,et al.2000)。由于青少年追求新奇以及對成人語言規范的叛逆,他們被視為語言創新和變革的焦點力量[3]。
青少年選擇和使用獨特用語是一種普遍現象,因此一些研究人員把青少年使用的俚語當其特殊用語(Mesthrie,et al,2000;Chambers,2003)。作為特殊的社會群體,青少年的語言行為是輕佻和放縱的。通常在一個語言社區,人們在交際中經常使用隱語和縮略語,這利于他們創造新的術語[3],這在青少年社會尤為典型,他們傾向于用新穎時尚的術語,以此作為他們成員身份的標識,這種獨特的語言標識被其他青少年接受并分享[2]。此外,緊跟時尚,主動參與時尚也是青少年群體的特點。
本文所指的網絡聊天語言指的是人們在以計算機為媒介進行交流使用的語言。通過 QQ,MSN,Twitter,Fetion,論壇,微博等網絡互動系統,人們在不同的地方可以實時互動,這種新的交際方式打破了時空限制,讓通訊更加方便快捷。當然,這些聊天工具也深受青少年的喜歡。
網上聊天就像日常休閑談話,因為可以自由交談不受主題的限制[4]。通過網絡聊天人們感到非常舒適和輕松,和面對面交談不同,網絡交談需要把他們要表達的內容用鍵盤輸入,這需要在線交流者快速交換發言以節省時間。此外,網上聊天往往是交流者輕松、休閑的互動[4]。即使未曾謀面,網友們也可以像現實生活中的朋友一樣,開些玩笑和戲弄,這讓聊友感到非常舒適和快樂。網上聊天還有一個顯著特點是便捷,因為人們可以自由使用編造的語言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盡管它采用書面形式,但句子和措辭通常更短,更簡潔,往往是更口語化的詞匯。因此,我們可以把網絡聊天語言視為是言語和寫作的混合體。網上聊天的這些特點,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青少年。
本文采用定性分析法,語料來自于互聯網新聞和文章中青少年網絡聊天用語,通過分析,歸納出青少年網絡聊天用語的主要特征。
本語料中例1引自一名學生的作文。例2是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播出的一篇中學生的短文。
例1:“昨晚,偶GG帶著她滴GF到我家來7飯,那個MM在吃飯時一直向偶媽媽PMP,那樣子好BT實在是讓偶粉寒,偶粉8稀飯她的說……”[5]
(昨天晚上,我哥哥帶他的女朋友來我家吃飯,席間,女孩一直對我媽媽拍馬屁,那個樣子看著很變態,讓我很惱火,我真的不喜歡她。)
例2:“今天看見一恐龍,7456,FT!886!”[1]
(今天我看到了一個丑女,氣死我啦,我要暈倒!再見!)
兩個例子中劃線部分不是標準漢語,根據它們使用的符號和表達方式,可將其分為五組:
第1 組:偶,滴,粉,寒,稀飯
第 2 組:7,8,7456,886
第3組:GF,FT
第4組:GG,MM,PMP,BT
第5組:恐龍
在第1組中,所有的單詞沒有使用原有的意義。它們是借來的,這些詞和它們在網絡聊天語言中代表的意義有幾分相似的發音。以“偶”作為一個例子:
“偶”的漢語發音為“ou”。在漢語中,這個詞并不單獨出現。它通常與其他漢字一起使用,形成雙音節詞,如“偶然”、“偶爾”、“偶像”。這個詞在這里單獨使用,意思是“我”。雖然“偶”和“我”的含義完全不同,但因其發音相似,網友們創造性地用“偶”表示“我”,并在青少年中迅速傳播和使用。類似的例子如“銀耳”(人兒),“表醬紫”(不要這樣子)。
在第2組中,所有的表達都是數字代替漢字。這些數字不僅是因為它們容易寫,而且它們和代替的漢語有相同的聲母。例如:
7456:這里表示“氣死我了”,用這4個數字是隱語,它們與代表的漢字的發音有同樣的聲母或者和漢字發音一樣,可以讓讀者很容易找到它們所代表的意思。類似的例子如:520(我愛你),886(拜拜啦),818(扒一扒),55555(嗚嗚嗚嗚嗚),9494(就是就是)等。
第3組是由英語詞組的縮寫。GF是girl friend(女朋友)的縮寫,FT是faint(暈倒)的縮寫,是從英語借過來的。類似的例子如BF(boy friend男朋友),BTW(by the way順便問一下)等。
在第4組中,所有的字母并不是英語,而是漢語拼音。這些字母是漢語詞匯的第一個聲母。漢語是音節詞,每個單詞有一個聲母和一或者兩個韻母組成(單韻母或雙韻母)。因此,聲母是認出一個詞的重要線索。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網絡聊天用語中會出現很多漢語拼音。以PMP為例:PMP:意為“拍馬屁”,這個縮寫是每個拼音符號代表漢字的聲母。類似例子如:PLMM(漂亮妹妹),GG(哥哥)。BS(鄙視)等。
最后一組中的“恐龍”,在這里是以委婉語的形式間接表示“丑陋的女孩”。類似的例子有“青蛙”(丑陋的男孩),“屌絲”(矮挫丑男),“菜鳥”(初學者)等。
除了這5組外,還有一些別的組合方式,如“粉絲”(愛好者)是英語fans的諧音,“羨慕ing”(正在羨慕中)由漢語和英語共同組成。還有一些青少年網民為追求輸入速度不加考慮或為了追求新意故意使用,如“雞凍”(激動),“神馬”(什么)。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網絡聊天用語中不同尋常的表達方式有一些顯著地特點:
1.網絡聊天用語很短,容易輸入。中國青少年學業繁忙,每天有大量的作業要做,這種網絡聊天用語簡短易打,很適合他們使用。另外,青少年生活在媒體時代,在溝通時傾向于使用更簡單更具體形象的形式,于是把字賦予新的意義,如“汗”表示“驚奇或尷尬”,“閃”表示“快速離開”,“囧”表示“悲傷或尷尬”,“樓上”表示“論壇中前面一個發言的”。
2.網絡聊天用語表面意思隱秘。青少年不喜歡遵循成人語言規范,他們愿意以自己的方式做事,不希望受到老師和家長的干擾,于是就使用讓成年人很難理解的青少年網絡聊天用語。這對于青少年來說,是一種很好地表達自己想法的方式,符合他們內心的需要。
3.網絡聊天用語是原創的。網絡聊天用語不是單一符號,而是多種符號的混搭和重新構造,是青少年網民自己創作出來的,這種標新立異、追求新穎甚至怪異的做法反映了青少年追求個性和叛逆的特點。
4.網絡聊天用語反映了青少年的真實生活。站在成年人的角度,青少年網絡聊天語言是不正常的,很難理解的,這是事實。但是如果我們仔細分析和研究的話會發現這些正是青少年每天要面對的表達方式。不管是中學生還是大學生,他們每天都要接觸漢語、英語以及數理化。因此,網絡聊天用語反映了典型的學校生活,他們把學到的各科知識糅合再創造后感到很有成就感,這些新玩意兒借助于網絡的力量快速在青少年群體中傳播開來,青少年是很容易識別和運用這種語言形式的。
通過對青少年網絡聊天語言的分析和討論,我們可以發現,雖然網絡聊天用語與規范語言格格不入,讓人感到很困惑,但是這反映了青少年的生活和個性[6]。這些用語很簡單,易于識記和使用,和青少年的生活方式緊密相關,這些不同尋常的特點反映了青少年追求個性和叛逆的特點[7]。表面的隱晦也表達出青少年群體的自尊,他們渴望和同齡人用自己的方式進行溝通。這么多青少年對網絡聊天用語感興趣并喜歡使用,揭示了這個群體對自己生活方式的追求。家長和老師需要理解青少年選擇網絡語言背后的原因并采取理智的態度接受。比如上海外國語大學的一些老師采取了有趣的方式解決這一問題。他們試著接近并收集學生的“專有”詞匯,學習、了解并試圖和學生以這種方式交流。這種方式使師生關系更加和諧,有助于拉近師生距離,讓學生愉快學習,同時老師適時地引導學生,防止某些非常怪異、低俗的網絡用語的發展,這比單純批評指責網絡聊天語言更能讓學生接受。
由于本文所選的數據間接來自于網絡文章,總體量較少,本研究不能完全反映青少年網絡聊天語言的特點。因此,有必要直接從青少年日常網絡用語中選取更多的語料來分析,這樣可以更全面地總結出青少年網絡聊天語言的特點。總之,作為一種新的語言變體,我們應該關注青少年的網絡語言現狀,并加以區分,吸收有利于語言發展的積極部分,摒棄不利于語言發展的消極部分,保證語言的健康發展。
[1]鄒會江,岳璐.學生上Q樂此不疲網絡用語嚇壞學生爹娘[N].信息時報,2002-05-31.
[2]Chambers J K.Sociolinguistic theory[M].2 nd.Oxford:Blackwell,2003.
[3]Llamas C.Age[C]//Llamas C,Mullany L,Stockwell P.Sociolinguistics.New York:Routledge,2007:69 -76.
[4]Mar J.Online on time:The language of internet relay chat[C]//Gibbs D,Krause K.Cyberlines:Languages and cultures of the internet.Australia:James Nicholas,2000:151-174.
[5]張力.學生用“網絡語言”寫“作文”老師看不懂[EB/OL].http://edu.anhuinews.com/system/2006/09/18/001562308.shtml.
[6]吳禮權,潘海峰.網絡詞匯成活率問題的一點思考[J].江蘇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51 -57.
[7]陳純柱.網絡語言的生成、價值和特征研究[J].重慶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2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