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博
(西北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甘肅 蘭州 730030)
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在與世界接軌的同時也越來越深的陷入世界經濟危機這片深深的瘴氣之中,為了更好的提供經濟發展線索,勾畫祖國經濟發展脈絡,我將在張準先生、劉家貴先生等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漢武帝時期推行的一系列為適應戰事而不斷調整、改進的經濟政策即戰時經濟政策進行淺析,從中吸取碩果服務于現實。
秦亡漢興,但秦王朝的封建主義生產方式即自給自足的封建經濟形式,依舊決定著中央集權專制主義的封建政治上層建筑。公元前202年,漢高祖劉邦重新統一中國,建立西漢。為了吸取秦朝速亡的歷史教訓,改變政治、經濟的困窘局面,漢初統治階級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推行“從民之欲,而不擾亂”(1)的政策,以“黃老無為”之道為基本國策,國家減輕對社會經濟的干預,減輕百姓的賦稅徭役負擔,公元前180年至公元前141年,漢文帝、漢景帝在位期間,社會經濟進一步恢復和發展,出現了著名的—“文景之治”,然漢初匈奴奴隸主國家正在迅速發展和擴張,百廢待興的西漢王朝無力與其對抗,“白登之圍”后西漢一直實施劉敬的和親政策,并將大量的繒肉食物送與匈奴,與其約為兄弟之國。但仍積蓄力量,為漢武帝時期大一統的到來積極準備。
漢初七十余年,在“無為而治”的指導思想下成功恢復和發展了社會經濟,極大地充實了國力:“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則民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盡滿,而府庫余財。京師之錢累百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仟陌之間成群,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誼而黜愧辱焉”(2)。漢初的這種“放任之”的經濟政策雖為漢武帝時代的大一統奠定了很好的物質基礎,但弊端十分明顯,令民自行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3),鄧通“以鑄錢財過王者”(4)。至武帝即位,各種尖銳的社會矛盾,尤其是邊境之患愈現。因此,漢武帝采取了一系列內興功力、外事擴張的“多欲政治”。
在漢武帝統治時期,漢朝的主要矛盾無非諸侯王的反叛及少數民族不斷進犯二者。針對前者,BC127年漢武帝聽從主父偃的建議頒行“推恩令”來削弱諸侯王經濟、軍事實力,使其沒有與中央對抗之資本。對于后者,公元前138年,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打通了著名的絲綢之路,加強了與西域的聯系,為中西方互通有無提供了很好的機會。面對匈奴進犯,從公元前135年閩越之戰到公元前89年漢武帝頒布《輪臺罪己詔》的49年中,幾乎無日不用兵,“武帝元光二年(前133年)六月,馬邑之戰未能伏擊匈奴而失利,開始與匈奴大規模交戰;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車騎將軍衛青大破龍城,取得了自漢朝開國以來對匈奴的首次勝利,從此進入對匈奴戰爭的轉折點;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衛青收復河朔之地,走白羊、樓煩王,筑朔方城,從此徹底解決了匈奴對長安的威脅;武帝元朔五年(前124年),車騎將軍衛青擊敗匈奴右賢王,得右賢稗王十余人,畜數千百萬,天子于軍中拜其為大將軍,諸軍皆從大將軍號令;武帝元朔六年(前123年),霍去病始戰,功冠全軍,封冠軍侯;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春夏之際,大將軍衛青大戰匈奴于漠北,伊稚斜單于逃走,霍去病的東路軍擊敗左賢王,左賢王敗逃而去,徹底解決了匈奴之患,從此漠南無王庭......”(5)在對匈奴的戰爭中,奪回了河套和河西走廊,解除了匈奴對漢王朝的威脅。但,漢王朝耗損巨大,這一時期自然災害又頻繁發生,皇室開銷也在劇增,原本由先祖“崇儉”而殷實的國庫日漸空虛,無奈之下,漢武帝實施了一套欲解燃眉之急的“戰時經濟政策”,變“無為”成“有為”。其主要內容是:
漢初,允許郡國、私人鑄造貨幣,卻導致諸侯王的經濟實力大大超過漢天子,使其有深厚的物質基礎與中央相抗衡。漢景帝時雖開始禁止,但強大的利益誘惑使私人鑄錢仍很普遍。至武帝統治時期,加大了對觸犯此律者的刑罰“盜鑄諸金錢罪皆死”(6),并將貨幣的標準、重量經常變化,其先后順序大概是:“三銖錢→半兩(四銖)錢→三銖錢→五銖錢”○7,卻依舊不能禁止私鑄之風“自造白金五銖錢后五歲,而赫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8)。
元鼎四年(前113年),漢朝中央設立水衡都尉及其下均輸、鐘官和辨銅三官。這是一個專門的中央鑄錢機構,武帝采納桑弘羊的建議規定中央“上林三官”統一鑄造銅錢,將天下銅金屬統一搜集于此“廢天下諸錢,而專令水衡三官作”(9)。自此正式規定了貨幣的標準及其重量,有利于穩定物價,對于中央集權制國家的統一和鞏固十分有利。
漢初,實行鹽鐵特許制度,國家授予某些經濟實力雄厚的大商人以經營鹽鐵的特許權,結果其大發橫財,有的甚至“富埒天子”、“財過王者”。至武帝時期連年戰爭,國庫危機,面對鹽鐵所帶來的巨大利潤,國家也企圖壟斷獨享。元狩四年(前119年),武帝“于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侍中”(10)。次年,大司農顏異提出了鹽鐵專營的具體措施:
1.將煮鹽、冶鐵之事均收歸政府管,所得收入,以補充賦稅。
2.“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鈦左趾,沒入其器物”(11)。政府嚴禁私自煮鹽,鑄鐵。
3.“愿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煮鹽,官與牢盆”(12)。即任命大鹽商為鹽官或者鐵官,由政府配給器具和部分費用,使其管理鹽鐵事宜。
4.“郡不出鐵者,置小鐵官”(13),來管理販賣鹽鐵的具體事宜。
在全國產鹽鐵之地設立鹽鐵專營機構,國家壟斷鹽鐵經營,雖然導致了官以權富等不利的社會現象,但中央政權搜刮到了大量的社會財富,部分解決了邊疆戰事吃緊卻又經費不足的問題。公元前98年,又“初榷酒酤”(14),酒在我國歷史上第一次作為專賣對象,進一步增加政府財政收入。
均輸據載“弘羊以諸官各自市,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布主郡國,各往往具置均輸鹽鐵官,令遠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15)。均輸即為調劑運輸。也就是說,為改變各部門在市場上爭購商品,而物價昂貴的現狀,即置大農丞數十人,分布在各個郡國,在各縣中設置均輸官,令其管理其郡國應上繳的貢物,按時價折物輸賦,除皇室所用之外,其余皆運往價高物稀之處,以此商業手段增加國家財政收入。
平準據載“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即買之......而萬物不得騰踴”(16)。平準即為平衡物價。也就是說,為了打擊壟斷、控制物價,在京都設立平準官,打擊商賈的囤積居奇、牟取暴利,有利于穩定市場、增加財政收入。正如桑弘羊所說:“往者財用不足,戰士或不得祿,而山東被災,齊趙大饑,賴均輸之蓄,倉廩之積,戰士以俸,饑民以賑”(17)。不過,我們也應該看到其中的弊端,政府委派的官吏能力大小不一,產品的質量沒有規定指標,這極易造成百姓困苦,值得深思。
為打擊不服從朝廷的富商大賈,增加財政收入,元狩四年(前119年),漢王朝出臺算緡令。算緡即向工商業者征稅,凡“諸賈人末作貰貸賣買,居邑貯積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算一”(18),這是對工商業者和高利貸者收取的營業稅,使其自己估計自己的財產而上報,兩千錢收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一算;商賈人軺車兩算;船五丈以上一算”(19),這是對有車有船的布衣百姓收取的車船稅;“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算”(20),對手工業者的營業稅也要四千錢收一算。算緡政策的提出和實行為西漢王朝搜刮到了一大筆可觀的財富,使漢王朝更加強大富庶。
為防止商賈隱匿馬匹、財產,公元前119年,武帝對于膽敢隱瞞資產不據實繳納財產稅者,“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21),即一律戍邊一年,沒收全部家產,并鼓勵告緡者,“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22),凡揭發能告者,都會將被告者財產的一半賜之,一時之間,“告緡遍天下”,中等以上商人幾乎全部破產,大大打擊了商賈們生產經營的積極性,迫使商賈出錢買平安。“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23),大大有利于國庫的充實。
“納貲”即賣官鬻爵,當時稱之為“納貲”,即出錢買官“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24)。而公元前118年由于“納貲”候補為吏的人太多,竟將原來的吏全部免職,“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或作昆明池”(25)。買官之人水平參差不齊,買到一定的爵位又可免除賦役,相對增加了普通百姓的負擔,官場腐敗現象日益嚴重,政治黑暗,這是戰時經濟政策中最不明智之舉,為后世埋下了千古禍根。
面對匈奴不斷南下侵擾,武帝時期不僅主動出擊匈奴,并且“筑城以自守,設械以自備”(26),認為“有備則制人,無備則制于人”(27),在西北邊區進行了大規模的屯邊和筑城,建郡、移民于河西一帶,不僅發展了邊區的農牧生產,更加強和鞏固了邊防。抗戰屯邊對于發展經濟、抗擊匈奴、保障中原與西域的交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武帝末年,在攘外安內的曠日持久戰中,經濟、社會危機日漸嚴峻:“賦稅既竭,不足以奉戰士”(28)、“十賊彍弩,百吏不敢前”(29),百姓生存日艱。為了挽救局面,武帝于公元前89年頒布了著名的《輪臺罪己詔》,在戰時經濟政策后,重新調整國策,提出了“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30),封丞相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民也”。并實行趙過的“代田法”,大力發展農業,為昭帝時“流民稍還,田野益辟,頗有蓄積”(31)奠定了基礎。
武帝逝世后,昭帝即位,“承孝武奢侈余弊師旅之后,海內虛耗,戶口減半”(32)。面對經濟的創傷,在不改變戰時經濟政策本質的前提下,開始一系列與民休息的政策,不僅“耕于鉤盾弄田”(33),并于始元二年(前81年),下詔“毋令民出今年田租”(34),又于“始元六年(前81年),召開了“問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35)的鹽鐵辯論會議,針對鹽鐵酒榷官營、均輸平準等經濟政策進行分析、辯論。后大將軍霍光掌權期間,無論是輔助漢昭帝還是漢宣帝,他的經濟主張中的主要內容都是在沿襲武帝時期的舊制,宣帝即位后,“用吏多選賢良,百姓安土,歲數禮穰”(36),皇朝仍然堅持官營鹽鐵等,抑制豪商大族,增加國家收入。從而有了繁榮興旺的“昭宣中興”。
漢武帝在位執政53年,對內統一政治、對外抗擊侵略,其中最值得稱道的是為對外戰爭而實施的一系列經濟措施,我們稱之為“戰時經濟政策”。它促成了“昭宣中興”,對于后代的封建王朝甚至是資本主義經濟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雖有不足,但當時“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凌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后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37),調整變革生產關系,對于鞏固政權、抗擊外來侵略,具有實際的現實意義。
注釋:
(1)班固,《漢書》,卷二十三—刑法志第三,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1097 頁。
(2)(31)(36)班固,《漢書》,卷二十四上—食貨志第四上,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1135 頁,1141 頁,1141 頁。
(3)(4)(6)(10)(11)(12)(13)(15)(16)(23)(24) 司馬遷,《史記》,卷三十—平準書第八,中華書局1959年7月第1 版,1419 頁,1410 頁,1427 頁,1428 頁,1429 頁,1429 頁,1429 頁,1441頁,1441 頁,1441 頁,1421 頁。
(5)百度百科—漢武帝,http://baike.baidu.com/view/17163.htm。
(7)張準,《漢武帝時代經濟政策分析》,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增刊,2005年5月,164 頁。
(8)(18)(19)(20)(21)(22)(25)(28)(35)班固,《漢書》,卷二十四下—食貨志第四下,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1168 頁,1166頁,1166-1167 頁,1166 頁,1167 頁,1167 頁,1165 頁,1159頁,1176 頁。
(9)(17)桓寬,《鹽鐵論》,卷一—錯幣第四,中華書局1991年北京第1 版,30 頁,17 頁。
(14)(37)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十二—漢紀十四,中華書局1956年6月第1 版,719 頁,726 頁。
(26)桓寬,《鹽鐵論》,卷八—和親第四十八,中華書局1991年北京第1 版,221 頁。
(27)桓寬,《鹽鐵論》,卷九—險固第五十,中華書局1991年北京第1 版,228 頁。
(29)班固,《漢書》,卷六十四上—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列傳第三十四上,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2795 頁。
(30)班固,《漢書》,卷九十六下—西域傳第六十六下,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3914 頁。
(32)(33)(34)班固,《漢書》,卷七—昭帝紀第七,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233 頁,219 頁,220 頁。
[1]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6月第1 版。
[2]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1959年7月第1 版。
[3]張準,漢武帝時代經濟政策分析,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增刊,2005年5月。
[4]桓寬,《鹽鐵論》,中華書局1991年北京第1 版。
[5]司馬光,《資治通鑒》,中華書局1956年6月第1 版。
[6]施丁,秦漢豪族的呼聲—讀桓寬《鹽鐵論》,中國社會歷史學院歷史研究所《學術月刊》,1999年第11 期。
[7]劉家貴,重評鹽鐵會議及賢良文學的經濟,中國經濟史研究,2008年04 期。
[8]康清蓮,論司馬遷的經濟思想與漢武帝時期的經濟措施,四川教育學院學報,2002年7月第18 卷第7 期。
[9]政治經濟學教研組寫作小組,桑弘羊的經濟思想,華中工學院學報,1974年03 期。
[10]陳曦,試論司馬遷筆下的漢武帝對外戰爭,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季刊),2008年第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