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是一種功利主義的文藝觀點,對中國當代文學影響深遠。在當代,重新思考它對文學發展的利害得失,并由此而關照當下中國文學的發展現狀,具有極大意義。
關鍵詞: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國當代文學;功利主義
一
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以下簡稱《講話》)代表一種功利性、實用性的文藝觀點,這又納入到政治框架之內,從屬于整個民族解放和對敵斗爭的需要。毛澤東對文藝的認識帶有濃厚的時代色彩,具有獨特的現實歷史文化語境,離開這種語境,它的弊端便展露無遺,因而這種文學范式對中國當代文學影響利害俱存。七十年后我們重新閱讀泛黃的歷史文本,理應站在當下的時代高度,再次思考《講話》的功利主義文藝觀及其對當代文學發展的利害得失,并由此而關照當下中國文學的發展現狀,這將具有極大的意義。
《講話》一文開宗明義,開門見山地指出座談會的目的是:“研究文藝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的關系,求得革命文藝的正確發展,……借以打倒我們民族的敵人,完成民族解放的任務。”①毛澤東自始至終是把文藝納入到戰爭需要的框架之內,是在文藝服從于整個民族解放和戰勝敵人的前提之下,自然帶有極為濃烈的戰爭思維色彩。在文化戰線與軍事戰線中,文化戰線完全服從和服務于軍事戰線,“要使文藝很好地成為整個革命機器的一個組成部分,作為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有力的武器,幫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敵人作斗爭。”②
再明顯不過,毛澤東的文藝觀帶有濃厚的戰爭思維特點,這種戰爭思維并非“非此即彼”的簡單“二元對立”思維模式,而是一種以對敵斗爭需要為標準衡量文藝。這種思維模式的文藝觀表現為具體的和實用性的功利性主義文藝觀,簡而言之,就是以能否“為我所用”的態度看待文藝。以對待戰爭與敵人的需要來要求文藝,凡是能夠為民族解放與戰勝敵人服務的文藝,有助于鞏固和完善軍事戰線的斗爭的文藝,都要贊揚和利用。
二
早在抗戰之初就有關于“與抗戰無關”論的思想論爭,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梁實秋認為,“文字的性質并不拘定……至于空洞的‘抗戰八股’,那是對誰都沒有益處的。”③這種與抗戰無關的言論在沈從文④等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得到共鳴,卻受到羅蓀、宋之的、張天翼等人的強烈反對。
在三十年代政治文化⑤氛圍極為濃厚,這些自由主義“與抗戰無關論”的文藝觀點其實也是代表一種功利性的文藝觀,也是一種對待政治的態度,只不過他們強調的是“反抗”而不是“迎合”。1938年開始,還有一場廣為人知的關于“民族形式”問題的討論,即如何利用民族形式、舊形式的問題,向林冰、葛一虹等人主要圍繞著所謂“中心源泉”問題,其論爭涉及到民族遺產的批判繼承、“五四”新文學的歷史功過等。簡而言之,這些觀點涉及到如何對待傳統文化遺產的問題。
中日戰爭全面爆發以后,許多知識分子從淪陷區、國統區“慕名而至”延安。毛澤東意識到知識分子的作用與力量,這些知識分子需要“為我所用”,為抗日戰爭的政治需要而用。但這些知識分子大都經過“五四”新文學思潮的熏陶與感染,他們保持有知識分子敏銳地發現問題與批判現實的社會責任感,他們與延安的文化環境氛圍并不十分融洽,用毛澤東的話說就是:“到了根據地,并不是說就已經和根據地的人民群眾完全結合了”。⑥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前,以丁玲、王實味等代表的一部分知識分子在延安掀起了一股干預生活的文藝思潮,他們提出“暴露”延安“黑暗”的問題。關于這些論爭和思潮非本文范圍,茲不詳論,但是這些都是在戰爭的環境下展開,在某種程度上構成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一文的背景。《講話》梳理了自“五四”運動以來的“革命的文學藝術運動”的發展脈絡,并針對以上各種問題而展開。換句話說,《講話》一文即是以對以上問題的回答建構起自己的文藝觀。
在毛澤東看來文藝不是與抗戰無關,而是民族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之密切關聯,文藝是為抗戰而服務的;文藝為抗戰而服務就要滿足延安特定的文化環境,面向廣大的工人、農民等底層接受群體,因此,文藝必須采用民間形式,以通俗的藝術手法反映他們的生活,充分吸收傳統文化遺產,真正做到“大眾化”;而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就需要文藝工作者熟悉人民的生活,表現人民生活而不是批判與揭露生活中的黑暗。這些奠定了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基調。
三
毛澤東的文藝觀點符合當時延安的實際現狀,恰好迎合了民族解放與對敵斗爭的現實需要。這使文藝在政治斗爭中發揮出極大的作用,這種作用的發揮在延安特定文化語境下才成為可能,脫離特定的文化語境,這種功利主義、文藝為政治而服務的文藝觀的弊端逐漸顯露出來。
自三十年代政治文化的勃興及至建國后當代文學體制的形成,中間一個繞不開的事件就是四十年代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召開,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更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經典”文本。稱之為“經典”,是因為《講話》集中體現出毛澤東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四十年代特定文化語境下對中國新文學的想象,它憑借政治權力成為延安文藝創作的“標準模式”,這種“模式”是典型的在戰爭狀態下對文藝規定和制約。
《講話》影響深遠,隨全國戰爭形勢的變化,共產黨政治勢力支配范圍的不斷擴大直至取代國民黨建立全國性的新政權,以《講話》為代表的文藝“標準范式”也被推廣到整個文藝領域,其標志性事件為第一次文代會,即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的召開。從這個角度上講,四十年代,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甚至可以看作是中國當代文學體制的“雛形”。但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是產生于延安特殊文化環境,但這種戰爭思維的功利主義文藝觀最終經由第一次文代會而在全國確立。這種思維模式并沒有隨戰爭的結束而結束,反而不斷強化。
建國之后,文藝仍然隸屬于政治,文藝問題從來不是單純的文藝問題,而是階級問題,政治問題,思想問題。因此建國后出現了對涉及諸多文藝問題的批判與斗爭,把文學藝術問題當作思想政治問題看待,并發動運動的方式進行肅清,“文革”的爆發即是一次極端化的形象展示。至于建立系統的文藝組織、文藝機構更是影響深遠,當代的文聯、作協仍然承續第一次文代會的體制,文化官員,作家官員成為這一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
自毛澤東《講話》而始的文藝觀對中國當代文學影響極為深刻,脫離戰爭的語境,毛澤東的文藝觀局限性便暴露無遺。在當下中國,我們應當取辯證的態度,即要考慮到當代中國的現實狀況,不能一味地承襲前人的觀點,對于固有的體制弊病應該及時地革除,只有如此才能有益于文學的發展,才能以正確的態度對待文學。(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
注解:
①毛澤東,《毛澤東選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年7月版。
②毛澤東,《毛澤東選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年7月版。
③梁實秋,《編者的話》,載《中央日報平明》1938年12月1日。
④參考:沈從文,《一般或特殊》、《文學運動的重造》等文章。
⑤參考:朱曉進,著《政治文化與三十年代文學》,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11月版。
⑥毛澤東,《毛澤東選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