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日
風(fēng)在衣物上輕擺
如初訪者的猶豫
太陽在山樹間躍動
這是健康的心電圖
一只麻雀
營造了短暫的日食
那光點大小的影子
如羽毛的飄落
一盆吊蘭在隱秘生長
兩尾金魚正悄悄懷孕
它們?nèi)绱酥O熟時令
如此遵循美的法則
夜讀葦岸
《一九九八 二十四節(jié)氣》
你寫下的自然史
古老的農(nóng)歷在其中閃光
“陽光是銀色的……光線
正在隱隱向帶著溫度的谷色過渡”
一九九八像盞昏暗的燈
在茫茫處閃光。我一直貪戀著過去的光
我溫習(xí),我沉醉,我逆向而動
企圖從你鑿出的時間隧洞里
重回十一歲
我看見時令之手撥轉(zhuǎn)了萬物
只有一茬人陸續(xù)生滅才能看清人世的代謝
那年奶奶燒香懷念先人,如今
母親燒香懷念奶奶
農(nóng)歷的車輪碾過村子上空,回頭時
我才猛然聽見震耳的轟隆聲
葛 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我在朗誦。
一根葛藤從詩經(jīng)里爬出來
蔓延在這個早晨。陽臺上
你如一片葉子透亮
你坐在那里穿針引線
繡碩大的“福”字。你在回應(yīng)。
“懷孕后,我越來越喜歡金色的線”
靜謐的晨光圍攏了你
瞬間,我被恍若隔世的美好擊中
你復(fù)原了我對詩中女子的全部猜想
你依舊靜水流深
飽含少女般的歡喜與明快
你抬頭沖我微笑
一根金色的線在迷蒙中閃光
并被你順手繡入其中
文 竹
只有寫意的植物才令人著迷
在晨風(fēng)、在落日中
她都那樣安然
像懷孕的、文靜的妻子
一顆健康的心臟,精通仿生術(shù)
相由心生——她熟練地
模仿著云,模仿著手掌上
象形字的紋路
我愛她掌心向上
對答了天空
夢
我鎖緊記憶
卻鎖不住夢的門。
死去的親人
昨夜復(fù)活。
那么和藹,那么柔和
我在模糊的光里看見他們的臉。
我已不如當(dāng)初那樣懷念
他們卻頻頻造訪。
像在提醒
不要把歸塵的人忘記。
記一個早晨
我每天都等著看日出
像一場宗教儀式
我要親眼看見光的誕生
輝煌的一天緩緩開始
一次,我迫不及待
翻一架山過去,穿過雜草、野樹
梯田和溝壑,提前一小時
見到了太陽
她用照半架山的光照著我
像最小的孩子
得到了母親額外的疼愛
謎 語
我走向人群中間
像風(fēng)吹進樹葉,沙沙響
仿佛我們已沒有隔閡
危險和好運氣
都會等著我
我活得小心翼翼卻稍縱即逝
我走在人群里
像云游走在水里
你看時,我已隨波散淡
我是一個悲傷的孩子
過了秋天我就走
(我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今天,我還是不給你們說
上帝知道,他也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