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本名周瓊,在國內數十家文學刊物發表、出版散文、詩歌、小說、書畫評論、文學評論200余萬字。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書畫家。
河流
一根幽靈的血管
湍著花 綻放著悲傷的音樂
預言的云團 與帆船相繼駛過
山野衍生著鮮亮的色彩和眼睛
城市 蓬勃著雜草叢生的欲念
飛濺著蘆 花般的罪惡
一根收錄夢幻的磁帶 悠長 飄忽
神的謊言 佛的誑語
像瘋狂的垂柳 蕩拂著
宣諭妄想的金條
你的心血里長滿蒿草和蛇信子
你都魔鬼了 誰不是瘋狂呢
你在一個雪天突然停住了腳步
用旋轉的攪肉機平定魚群的叛亂
你企圖改變悲劇的向度
在白云看不見的地方
等待一個揮舞巨斧的人
鷹
朝上看
希望的光刺瞎了你的雙眼
超載的心臟在瞬間爆裂
朝下看
遍地枯黃的生機 煙火的生機
人群中總有鬼在涌動
想尋找一種超然
最好朝光猛烈地撞去
將幻想鑲上銳利的箭頭
呼嘯地飛翔才是英雄的感覺
在后工業欲旗飛揚的陰霾里
你如果不愿意忍受戮害
就應該勇敢地選擇隕落
卸掉高貴的面具
在懸崖邊做一次壯烈的跳躍
這個世界也許還隱藏著陽光的寓言
鏡子
在透明的相對論里
我看見徐緩的陽光
在古墻上里蠕動
還有我自己的嘴臉
我雷同于市街上那些人
眼里填滿悲哀:那閃閃爍爍的妄想與陰謀
我的手仿佛在抖
像某個真理和主義的叛徒
嘴唇死死叼住一個蒼白的理由
從久違的鏡中
我看見陽光的鱗爪
在陰影里徘徊
那是我——你——他
渺小的影子
辭書
辭書里盡是壞天氣
刀子和血一直在下著
吐不出骨頭的奠須有的詞匯——
酒鬼們的罵街聲金屬一般嘹亮
偶爾有某個時代被囚禁的偉人
頓悟后的吼聲
一排排穿紅著綠的辭書柵欄著我
嘈雜的聲音低沉而銳利
魯迅在江南的雨天里大吼一聲:吃人!
誰還在吃人——
神在深淵邊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辭書們立馬荷戈上陣——
直朝時間的腦門砍去
我痛 我傷 我死
我現在己經不用翻辭書了
閉上眼 —就能查清——
人的本來面目
倒影
一種站的姿勢。
一種死的方法論。
在歷史里,敗者是勝者的倒影。
在現實里,痛苦是喜悅的倒影。
在時間里,黑夜是白天的倒影。
在認識里,否定是肯定的倒影。
一片水域以明鏡的形式存在著,
云天醉在里面,
山峰躺在里面,
八角亭倚在里面,大雁泡在里面。
時間永遠站在水底游泳,
大地的倒影是天空,
天空的倒彤是我們的眼睛。
我們每天對鏡自檢,
是為了尋找一種新的生命姿態。
生命滑過時間,倒影就踞留在歷史里。
面對純正的目光,世界互為倒影。
李靜民的詩(4首)
李靜民,女,浙江嘉興人,1995年始定居于湖南湘潭。作品發表于《星星》、《詩歌報》、《綠風》、《詩潮》、《青年文學》、《廈門文學》等,著有詩集《劈開流向》、《蒼天在上》、《眾生之惑》。
飲彈之鳥
在鳴唱中被擊中的鳥
你飲彈的翅膀凝固了夢想
用疼痛揭掉白翳的雙眼
看見射擊者的內臟為何有困獸一樣的爪
看見事物的演變和自己迫在眉睫的犧牲
但你還在用羽毛努力遮掩被擊的傷口
仿佛在等候槍手從密林中奔來
承擔一次責任誕生一種懺悔
正在流血的鳥呵用最后一刻等盼奇跡
傷痛中你還在憶想自己作為鳥的使命
血肉模糊還支撐成飛狀
渴望飛離絕地卻已無能為力
此時你眨動眼中的血
用沉默寬恕了槍手 也在被擊的一生
這漫長的厄運讓他以射擊為嗜好
一次次用飲彈的心撐起雙手
朝著鳥還是朝著天空射擊
這是他必須深埋的秘密
誰都清楚誰都不清楚
我們獲得過說出時的痛快
也獲得過痛快后更頻繁的厄運
幾經擊打的青果已無秋自熟
被氣候擊碎還是被自己擊碎的核
知道痛快一次就會有鳥一樣的結局
不悔的糧食
從始到終 它們一致的行動
都在取締自己索取的手伸向人類
那白得毫無憂色的銀光
那短暫得毫無悔意的生命
一點也不想利用僅剩的時間尋找不朽
而是用最后之軀擊潰入侵我們的饑餓
這些平常的莊稼 這些不悔的糧食
誰也沒有在剝皮和煮燒的道路上半途而廢
它們緊緊護住自己的精髓
抓住進入人體的唯一時機
用一粒米的能量壓住死神
把活的機會奉送人間
一種我族失傳的品德在糧族流傳
它們知道水土喂養自己的另一個目的
是要把糧食之外的品行一一示范給世人
它們被自己的意志護送著
用單薄的身體與力量 一生又一生
搬運著我們體內過多的欲望和雜質
它們苦難的選擇它們不悔的行動
正在把自己純銀的質地植進人體
這是我們缺乏與流失的元素
更換我們柔軟的骨頭和低溫的血
仿佛在替代基因喚醒一種感覺
讓人們聽見來自糧食的焦灼與吶喊
這些土地的粒子骨與血的元素
簡單 渺小 在詞語詮釋欄中
找不出食物之外的其它解釋
它們來到世上的要求
僅是要我們在一日三餐的細嚼慢咽中
吸取它們全部的精神與品質
我們是否在吸取 一個活著的證明
把糧食安慰在越來越多的飯袋里
仿佛忍受的剝皮與煮燒僅是為了這種使命
它們留下一種犧牲一種堅持
有誰看見糧食不悔的表情
正在走向另一生的努力
野渡
比一船滄桑多一亭焦灼 野渡
岸的不眠者
在風雨之下接送風雨
在激流之上等待激流
這始終如一的姿態 對遠方
沒有半點失望地在這里堅持
這幻想著的野渡 被風雨
淹沒了呼聲 淹沒了碼頭的形象
它體內肯定蓄滿了石頭和堅頑
一種沒有水質的光焰可以上升
它是那顆星辰 每個夜晚
都想升起又難以升起
這被人懷疑是否安全的野渡
用一亭焦灼難以說明內心
一種無法驅除渡者恐懼的心情
比一船滄桑更為沉重
這日漸荒涼的碼頭 用一葉橫舟
期待著徘徊于渡口的行者 遠離猶豫
這些繞道而行的渡者
這些被激流恐懼的行者
使徹夜不眠的野渡焦灼滿亭
流星
看到漫天流光 我已無手可接
春風如煙 夏炎似火
為此 我將熄滅
退隱到大地最寒冷的歲月
面對母親失明的過程
嚼冰止痛食土為藥
我將爬完數萬公里的雪山
成為山頂那一朵雪蓮
我是這片枯枝敗葉下唯一的春機
但不會擠上青枝
不會仰望嫵媚手中懇典的冠冕
我將昂然于峰頂
綻開此生的愛憎悲哀與焦灼
衰老成煤后被指黑為夜
將熱焰燃遍冬天變作徒勞之煙
最終我將成為火山直沖穹宇
遠離家園的遺憾和漂泊
母親復明的時辰深藏何方
我已無力燃骨為燈
誰能舉起我短促的輝煌
像大地舉起村莊的夙愿
海洋舉起燦爛的日出
用母親復明的手舉起我
如花歲月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