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楊
摘 要: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是文化的構成要素。語言會不同程度地反應和體現文化特點,而詞匯則是最能反映民族文化特點的因素。本文擬從日本的“家”文化這個方面對相關日語詞匯進行分析。
關鍵詞: 日語詞匯 “家” “內外”
日本屬于稻作文化圈,日本人自古以來就在高溫多濕的環境中,以共同作業的方式進行水稻栽培。因此,在日本社會,“家”這個概念一直擁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屬于社會基本單位,與個人相比擁有更強的力量。并且,在家人以外的人與人的關系中,隨處可見通過“親子”、“主從”關系結成的序列組合。可以說,日本的社會組織是“家”的擴大化。這樣一來,這個“家”的集團內的人際關系,就優先于其他所有的人際關系,為人們所普遍接受。在日本社會中,“內”與“外”被顯著地區分開來。這些文化要素在日語詞匯中是怎么體現的呢?本文擬對這些詞匯進行考察。
一、與“家”概念有關的詞匯
在日本,“家”有重要的意義,因此日語中有許多諸如「婿」(女婿)、「嫁」(媳婦)、「舅」(公公、岳父)、「姑」(婆婆、岳母)之類的以“家”為基礎而形成的單詞。在英語、德語及法語中,根本找不到與日語中「婿」、「嫁」等相對應的單詞,如果用日英詞典查「婿」一詞的話,只會出現“son-in-law”(養子)。當然,在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及中文中也有這些詞匯,那是因為在這些國家有與日本類似的家族制度。
另外,因為很重視“家”,日本家庭成員的稱呼有許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下面本文就表示家人關系的詞匯進行探討。
1.對于父母,有很多稱呼方法。例如,對于父親和母親身份的人,分別有以下稱謂。父親:「父上」、「お父様」、「お父さん」、「父ちゃん」、「父君」、「父上様」、「親爺」等。母親:「母上」、「お母様」、「母さん」、「母ちゃん」、「母君」、「母上様」、「御袋」等。這么多的稱呼,在歐洲人看來,恐怕是種相當難的語言。
2.在日本的稱呼中,親人與外人沒有區別。例如,「おじいさん」(爺爺)、「おじさん」
(叔叔)等稱呼,不僅對有血緣關系的祖父和叔父使用,對作為完全的陌生人的老年男子及中年男子也可以使用。
3.以孫子為中心的稱呼方式。鈴木孝夫在『言葉と文化』一書中指出:家庭內的稱呼方式,原則上是以最后出生的孩子為中心的。例如,在只有夫妻倆的時候,妻子稱呼丈夫為「あなた」。兩人有了孩子后,就被稱之為「お父さん」,而有了孫子后,就被家里所有人稱之為「おじいさん」。
另外,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會說「お母さんが……」(媽媽……),將兩個孩子中較為年長的一個稱作「お兄さん」(哥哥)。深谷志壽在電車中,聽到一個老婆婆對一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女人說「お母さん、ここがあいたよ」(媽媽,這兒有座位)。對此,他這樣解釋:“這是因為女兒已經結婚了,(自己)有了孫子了,所以才稱呼女兒為「お母さん」。”(『言語』昭61·7)
4.區分年齡大小及性別的稱謂。例如,日語中關于兄弟姐妹的表達方式,與歐洲不一樣。「アニ」(哥哥)、「アネ」(姐姐)、「オトウト」(弟弟)、「イモウト」(妹妹)這些稱謂就表明了年齡的大小及各自的性別。在英語中,哥哥稱作“elder-brother”,必須用兩個單詞才能表達出來。僅“brother”一詞,只能表示男性,而不能表明是否年長。歐美原本就不在乎是年長還是年幼。
5.由于日本不是大家族制度,在日語中對家人間關系的稱謂并不那么詳細。與此相對,中國的稱謂很復雜。在日語中稱之為「おば」的人,在中文中可以對應以下這些人。
姑母——父親的姐妹
伯母——父親哥哥的妻子
叔母——父親弟弟的妻子
姨母——母親的姐妹
舅母——母親哥哥或弟弟的妻子
中國的孩子在小時候就向父母細致地學習這些稱謂。
另外,對應日語的「いとこ」一詞,中文更復雜。要根據其性別、比自己年長還是年幼、其父母是自己父親的兄弟還是姐妹、其父母是自己母親的兄弟還是姐妹等因素有區別地進行稱呼,因此有十二個對應的稱謂。但是,現在的中國大家庭形態正在崩潰,逐漸轉變成小家庭形態,這么繁瑣的稱謂在將來也會消失。
這種區別在東方語言中是普遍的,蒙古語中也是如此,印第安語(據說印度人本來是歐洲民族)仍然有這種區別。
6.在日語中,與歐洲語言相比,有非常強烈的“親”與“子”的對立意識。以「親指」與「子指」的對應為首,在撲克牌、麻將或者拔會(日本的一種互助組織)中都有“親”與“子”的對立。在熟語中也經常出現,比如「親分子分」、「親子電話」、「親子電球」、「親子丼」等。
二、與“內外”意識有關的詞匯
1.區分“內”與“外”的表達。離開小“家”,從整個社會來看,日本就宛如一個大“家”。「國鉄一家」、「うちの會社」、「うちの社長」、「うちの受付けの女の子」、「うちの取引先」等表達很明顯地體現了“內外”意識。另外,日本人將別的公司稱之為「お宅」(原意是“您府上”),從中可以看出將自己的公司看做是一個大家庭這一傾向。
日本人在介紹自己時通常不講自己的職別,而是介紹公司的名稱。這無疑是對公司“家”意識的體現。
日本的家庭和社會有很明顯的內外意識,同時自己的伙伴與別人之間的區別也很清楚。例如,「他聞(をはばかる)」、「他見(を許さぬ)」、「內談」、「內分(にすます)」、「內定(した)」等,都是日本自造的和制漢語。
另外,日本人經常使用「他人」、「よそ」、「他人行儀」、「他人事」等詞匯。雖然在中國也有“他人”這一說法,但是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沒有日語「他人」一詞中那種冷淡疏遠的言外之意。「よそ」一詞,經常以「よそ者」、「よそのおじいさん」等形式出現,同樣使人感覺冷淡。總之,「他人」、「よそ」這些詞匯很清楚地表現出“與自己無關”的心情。「傍惚」「傍焼」等詞匯是日本特有的單詞。「世間」也是經常使用的詞匯,雖然與「社會」一詞的意思相似,但是語感卻不同。「世間に出て笑われる」這種用法,就是針對于“家”的表達。
2.區分“日本”與“外國”的表達。日本人總是很清楚地意識自己的伙伴和故鄉。夏天甲子園高中棒球比賽之所非常受歡迎,是因為與故鄉的聯系很密切。
由此擴大到更大范圍,日本與外國的區別很清楚地體現出來了。就如「和食」、「和服」等詞匯,都標榜為“日本的”。「邦楽」、「邦舞」、「國文學」、「國語」也是如此。「國語」一詞,雖說因為是學校科目的名字,但是在日本即使是小孩子也經常使用的常見詞匯。
在日本,外來語都是用片假名標記。也就是說,因為外來語是來自國外的語言,所以特意用不同的形式來書寫。這種習慣也是地地地道道的日本式的,在其他國家并不存在。
3.反映日本人獨特情感的「旅」一詞。如上所述,日本人總是很清楚地區分“內”與“外”。與“內”親近,而與“外”有隔閡。因此,日本人的「旅」一詞,可以表達特殊的感情。換句話說,有“去別處、去外面的世界”的感覺,有“寂寞、不安、特別的趣味”等言外之意。
松尾芭蕉在『奧の細道』中描寫啟程時,芭蕉本人為離別格外悲傷,他的弟子們也都很悲傷。有人可能會想:既然那么悲傷就別去旅行了。但是,日本人好像希望通過旅行體驗其寂寞、不安,這就是旅行本身的樂趣。對于美國人來說,旅行無非有兩種:一種是快樂的旅行,一種是不情愿的公務性的出差。因為僅此兩種,沒有體驗不安的旅行,所以游記和日本也不同。像『奧の細道』那樣,去外地旅行而感受到的寂寞、不安等成了日本游記的基調。擁有這種意思的「旅」一詞,是非常日本式的單詞。
三、結語
本文從詞匯方面,對日本獨特的“家”文化進行了探討。其實,日語的日常用語、日語表達方式等方面都體現了日本人強烈的“家”文化或者由此衍生出的“內外”意識。內外有別,是日本人在語言使用中的重要原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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