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寫景作文教學

鄒鳳翔

“意在筆先”本是書畫理論，指先確立主題，構思成熟，然后下筆。而文論家們推而廣之，使之成為中國文論的重要命題。本文所談的“意”，不僅指文章的主題，還包括文章的構思。筆者在教完《江南的冬景》一文后，布置學生以“秋韻”為題進行寫作。批閱完畢，發現大部分作文的景物描寫能做到綜合使用多種修辭手法，繪聲繪色，繪態繪形，多角度寫出富有秋天特征的景物。但也存在不少問題，主要是：秋景雜陳不成章，有“秋”而無“韻”；不少文章為寫景而寫景，光有“形”，缺少“神”。作文評講時，筆者借助名家經典作品，從以下三個方面對學生進行寫作指導，指導完畢，學生重新再寫，文章一片清新。

一、定立意，選材料，文章形神一致

清初學者王夫之說：“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煙云泉石，花鳥笞林，金鋪錦帳，寓意則靈。”（《夕堂永日緒論·內編》）他以“帥”與“兵”的關系來喻寫作中“意”與“景”的關系，只有先有了“意”，筆下的景物，才能富有靈氣。的確，寫景作文，景是形，主題是神，不僅要先定立意，而且要精心選材，做到形神高度一致。

以“秋韻”為例，可寫的東西很多，秋聲、秋色、秋味，秋風、秋雨、秋霧，秋樹、秋花、秋果等均可入文。如果不先確定立意，那么就會把所有能看到想到的秋景都寫入文章，文章就會臃腫而雜亂。所以，如果確定了“悲秋”的主題，自然少不了寫秋風秋雨、秋葉飄零；如果確定了寫“秋為收獲之季”的主題，那么就當大寫特寫秋天的原野、豐收的場景，而不必贅言愁煞人的涼風冷雨。

例如，郁達夫的《故都的秋》，圍繞著“北國的秋，卻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這一題眼，不寫陶然亭的蘆花，而寫破壁腰中的朝榮；不寫釣魚臺的柳影，而寫槐樹的落蕊；不寫西山的蟲唱，而寫青天下馴鴿的飛聲、秋蟬的殘鳴。凡不能體現“清”、“靜”、“悲涼”特點的景物一概不寫，選景帶有濃郁的作者的主觀色彩，并且做到主觀色彩與客觀景物的高度融合，藝術地表現了對故都的秋的深切眷戀和向往之情。

由此可見，意在筆先多么重要。寫作時必須先確定文章的主題，然后圍繞主題去確定寫作角度，選取寫作素材，做到以情馭景，物為我用，景為我選。

二、講順序，分主次，理清文章脈絡

杜牧在《答莊充書》中言：“茍意不先立，止以文采詞句繞前奉后，是言愈多而理愈亂。”只有意先立，文脈才能順暢，言辭才能妥帖；否則便是寫不清，理還亂了。筆者以為，就一篇寫景文而言，并非立意明確，文脈就一定清晰。根據立意，確定好表現角度之后，如果要反映豐富的內涵，要寫的內容還是很多的。諸多材料之間應該按照一定的順序，以意為主線，一線貫珠。景與景之間，分清主次，講究先后順序，使文章條理分明、脈絡清晰。

琦君的《故鄉的桂花雨》，一句“桂花，真叫我魂牽夢縈”的感慨勾連上下，引發聯想，滿篇的文字，全因“我”對桂花的“魂牽夢縈”而細細鋪陳開來。桂花的清香貫穿首尾，溢滿全篇；過去、現在兩個時空錯落浮現，文章脈絡清晰。

茅盾的《風景談》中“沙漠駝鈴”、“高原歸耕”、“延河夕照”、“石洞雨景”、“桃林小憩”、“北國晨號”六幅風景，由構成風景到創造自然，由個體情懷到民族精神，按作者對人類與自然關系的認識逐步深化的順序組織起來，逐層寫來，層層遞進，一層不亂，高度體現了嚴謹的布局和高超的藝術性。

三、多觀察，善聯系，寫出理趣與情致

意在筆先，理固宜然。但中學生生活閱歷有限，人生體悟不深，在寫作寫景文時，立意常常缺失或淺薄，流于為寫景而寫景。那么，意從何而來？如何寫出帶有生活氣息的“小情趣”、“小思想”？總的來說，要細心觀察景物，善于聯系，由此及彼。用敏銳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感受力寫出景物背后的理趣和情致。

1.由物及人，借物喻人，寫出深意

宗璞的《報秋》一文，由“從不要人照料”，“只管自己蓬勃生長”的玉簪花，領悟到人生“只在心中領取，便得逍遙”，“領取自己那一份，也有品味把玩、獲得的意思。那么，領取秋，領取冬，領取四季，領取生活罷”，便是由玉簪花而及人，由玉簪花的生長而及人對生命的把握，自然而巧妙。

2.觸景生情，情景交融，寫出情致

擁有一顆易感的心靈，保持對季節、對景物豐富的感受力，多愁善感對寫作來說是一種優秀的心理品質。“洛陽城里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唐代詩人張籍見秋風四起而思念親人，是典型的觸景生情。

3.由物之理及人事之理，寫出理趣

如林清玄的《可以預約的雪》，由菅芒花每到秋天必然如期而至、潔白如雪，而一起看菅芒花的友人卻多遭人生變故，“花”與“人”兩相對照，悟到：“深深去認識生命里的‘常與‘變，并因而生起憫恕之心，對生命的恒常有祝福之念，對生命的變化有寬容之心。進而對自身因緣的變化不悔不憂，對別人因素的變化無怨無憂。”作者從自然界中獲得一份豁達的人生觀，充滿智慧。

經過指導之后，學生對自己的文章中的景物描寫進行了重新審視，去蕪存精，適當調整主次及順序，并且對文章的立意進行了提升。有學生從秋雨中的古樹體會到：“蒼勁、古老、頑強的生命只有在秋天才這般鮮明，這般迷人，如同智慧老人的雙眸，明亮而又富藏生命力。”有學生從水稻的播種與收割悟到：“生命本不息，無所謂開始與結束，就像秋天如一首亙古不變的旋律，反反復復，一直吟唱。”有學生從秋天的季節特點言及其對人生的意義：“秋天是穩重安靜的季節，經過了春的騷動，夏的狂熱，秋天更能沉淀下一份寧靜，他使人變得成熟，變得厚重，積淀了人生的閱歷，豐富著人的思想，就像在秋天的樂章過后，仍有余音繞梁，引人思考。在悠揚的曲調之后，換你一個點頭，一份微笑。”有學生從“隔壁阿婆”和“我”對秋天的不同感悟中讀出人生不同階段的差別：“其實她的四季遠遠快過我。我還在春分，她已經跨過了秋分，站在冬至的門檻了。”“總有那么些人，淡淡地活在周圍，卻教你去看濃濃的四季。”學生用獨特的個性思維，展示了自己眼中心中的人生秋韻，讀來讓人會心，讓人沉思。

情是景的靈魂，景是情的依托，情景自然交融，方為佳作。其實，只要做一個有心人，可以觀察到的景很多，可以感悟到的情也很廣。在寫景時，學生若能著力做到意在筆先，就能因心寫景，以情造境，用“我的構思”去寫“我的發現”、“我的思想”、“我的情感”，寫出景物的靈魂，寫出自己的“小清新”。

作者單位：江蘇省江陰市第一中學（214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