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樹下的時光

每日到校園紫荊樹下和學生一起掃地成了我的必修課。

深秋后，校園的幾株紫荊花開得燦爛，在綠葉上空都是翩然的花兒，一陣風就下起花雨來了，而且花像永遠也掉不完似的。我俯身撿起一兩片細細端詳，光滑的花瓣是那么柔韌，花瓣尖是深紫，顏色逐漸淡至近乎于淺白；花瓣面上的脈絡細致而清晰，似乎其中有血液在流動。我呆了好一會兒，仿佛感覺到手中花瓣的體溫了，也許每一片花瓣都是一片羽毛，那每一朵紫荊花不就是一只小鳥啊。

而此時我身邊就環繞著十來個小鳥兒似的學生，他們來來去去掃著花瓣和蒂葉，風兒淘氣地來湊熱鬧，把掃成一堆的花葉復又吹起來，于是有幾個調皮鬼便開心得哇哇叫著追逐過去。而那邊廂有學生在叫：“老師，剛掃完又有很多花掉下來了。”我抬頭看看，微微嘆了口氣，又繼續揮舞起手中的掃把。

早讀鈴聲響起前，我和孩子們終于把滿地的樹葉、花瓣清掃完畢。但旋即，又有細碎的紅綠飄灑向地面，仿佛紫荊樹不忍心看到那空白的寂寞。有幾個積極的孩子想返回，重新清掃，我揮揮手叫他們不用了。另外有個孩子跑過來問，樹根底下的花要不要也掃干凈呀？我環顧紫荊樹四周圍，到處都是堅硬的水泥地，只有樹底還留下一圈泥土圍了起來，想起了“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不由得有點感觸了，說留著吧，讓她們陪陪樹根媽媽。

入冬后，紫荊樹掉的花葉也越來越多。我便和學生們商量，除了每天的值日生要清掃公共區，其他不是當天值日的同學也可以自愿下去幫忙。沒想到學生那么踴躍，每天加入紫荊樹下的“志愿者”可不少。于是，紫荊樹下便分外熱鬧起來。其實，認真掃地的孩子寥寥無幾，東奔西跑游戲玩耍的居多。看見我來馬上裝模作樣，做出一副賣力清掃的樣兒。但是掃著掃著，他們又會三兩個停下來，聚在一起在說著什么新奇事兒。我偶爾會招呼他們快點，更多的是默默地陪他們繼續掃；后來，我又多買幾把掃把，以滿足更多的孩子去紫荊樹下掃地的愿望。

這是一班六年級的孩子，這是我教他們的第三年。很快他們也會像小鳥一樣離開母校，離開我了。每天去紫荊樹下掃地，我總會若有若無地想起些什么，關于紫荊花，關于這些鬧心又可愛的學生。十幾年前，我剛來到這所學校時，學校操場四面都是紫荊樹，但近年來隨著學校的規劃，紫荊樹被陸續砍去，取而代之的是筆直的棕櫚樹，校園所有的泥地也全鋪上水泥地，平整了，干凈多了。有時候我從辦公室望出去，看到那白茫茫的水泥地，心中卻會茫然若失起來：在校園里，我再也看不到孩子在泥土地上奔跑的身影了。

那僅存的5棵紫荊樹，他們終于能自由自在地長出自己的形狀，沒有人對它們進行人工修整，它們按生命本來的樣子去開花、長葉，繁茂著校園這一角的天空。花開花落盡繽紛中，多少的時光在悄然流逝。

在一次描寫校園的作文中，很多學生不約而同地寫到了紫荊樹：紫荊樹的樹干形狀很特別，就像小朋友在做早操，還像一位瑜伽大師在練功；紫荊樹里有很甜很甜的花蜜，小蜜蜂喜歡吸，我也喜歡吸；紫荊花多美，而我卻要親手把它們掃去，真心痛呀，每次我都把自己想象成天使唱著贊歌來送它們一程。學習委員小月寫道，在小學最后的一年，學習真緊張，但有了紫荊樹陪伴，我覺得學習也是快樂的。真希望多年后回到母校，還能看到這些紫荊樹，我會想起今天的人和事，心里該會有多溫暖。

讀了這些純真的文字，我心里也溢滿了溫暖和幸福——原來紫荊樹在悄然間已走進孩子們的心靈，讓他們擁有一顆柔軟而富有詩意的童心。是的，多年后，當他們想起那遙遠的校園時，會憶起紫荊樹，還有與老師一起清掃紫荊花的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