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虛詞有大妙用

筆者從近日的一次默寫測試中選取三個句子，它們都出自書本，是或語言優美，或富含哲理的語句。如果粗略地看一下這些答案，定會為學生完整的背誦而拍手叫好，但仔細核對原文，便會發現問題的所在。

①“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的點綴著些白花，有裊娜的開著的，有羞澀的打著朵兒的?！?/p>

②“譬如祭壇石門中的落日，寂靜的光輝平鋪的一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的燦爛?！?/p>

③“吾嘗終日而思，不如須臾之所學矣。吾嘗跂而望也，不如登高之博見矣?！?/p>

以上①句中學生將“點綴”、“開著”、“打著”這些動詞前的“地”寫成了“的”；②句中是將“映照”這一動詞后的“得”寫成了“的”；③句中首先在“終日而思”后少了“矣”字，其次是將兩個“也”寫成了“矣”，將“矣”換成了“也”。這種換字與漏字現象，表面看上去是學生背誦時的疏忽，書寫時的失誤，實則反映出了學生對漢語中虛詞這一詞類掌握的欠缺。

虛詞是相對于實詞而言的一類詞。過去曾以意義為標準，將意義實在的叫做實詞，意義空虛的叫做虛詞?，F在以功能為主要依據，認為：能夠充當句子成分（當然有詞匯意義、語法意義）的是實詞，不能充當句子成分、只有語法意義的就是虛詞。虛詞再細分則可分為介詞、連詞、助詞和語氣詞。（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代漢語》（增訂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正因為虛詞不表示實在意義，且一般不做詞組和句子成分，所以很多人就想當然地認為虛詞是虛的，既然沒有實在意義，那么在句子中就是可有可無的，也不必去關注，甚至可以亂用，就像學生在用“的”、“地”、“得”時，他們就一致認為這三者可以寫成同一個“的”。我們首先要明確這種認識是錯誤的，雖然一般說來虛詞不表示實在意義，但那是就詞匯意義而言。就語法意義而言，虛詞不但不“虛”，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作用。

一、虛詞具有特殊的表意作用

虛詞雖然不能單獨來表達意思，但是在語法上，它卻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小零件，起到了實詞無法替代的作用。比如虛詞中的介詞是引出動作的對象、時間、處所、工具、原因、方式、手段、目的的詞。如“他從這里經過”，“從”就是引出處所的介詞。助詞主要是表示成分之間結構關系和動作時態的詞，如“我的老師”中的“的”是表示修飾關系的助詞，“跑得很快”中的“得”是表示補充關系的助詞。語氣詞是突出句子語氣意義類型的詞。通過語氣詞可以表示句子的肯定、疑問、祈使等意義。如“你去?！焙汀澳闳?？”加了一個語氣詞“嗎”，說話就顯得委婉了，它不似“你去”那么強硬，更多地帶了商量和疑問的語氣。

由于虛詞具有這一特殊表意作用，所以在日常的口語交際和書面寫作中表現得尤為重要。

1.添加虛詞，使語句增色

虛詞看似可有可無，但適當的添加不僅表明了說話人的語氣、態度，更能傳達出實詞無法取代的內涵。傳說當年洪承疇叛明投清后，有人把他恃以榮光的對聯“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各添了一個虛詞，改成了：“君恩深似海矣，臣節重如山乎？”看似無足輕重的兩個虛詞的添加，卻巧妙地將洪承疇那“風高節亮的忠臣”面罩徹底扯掉，還活畫出了一個“變節投敵，無恥為尤”者的嘴臉。

2.漏掉虛詞，造成語意改變

一個虛詞的存在與否往往會決定表意上的準確性。如“她買的衣服不好”，如果把其中的“的”去掉，說成“她買衣服不好”，就變成說做某件事不好了。再如報紙上曾刊登過這樣一段文字：有報道還稱，教主與一名隨從未死，已攜信徒大筆金錢逃到歐洲……（《烏邪教死亡人數增至650人/教主可能攜巨款潛逃》），如果沒有標題的提示，我們極易將以上這句話理解成這樣兩句：一是教主和一名隨從未死，已攜信徒的大筆金錢出逃；二是教主和一名隨從未死，已攜信徒和大筆金錢出逃。這樣的情況出現是因為句中缺少了必要的虛詞，從而引發了語句的多義狀況。

3.不當虛詞，引起不當搭配

如果說缺少虛詞會引發不必要的歧義，同樣的，虛詞用得不當，也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2008年4月20日的《中國青年報》上有一標題《留學生：遠離祖國的五星紅旗》。這個標題引發了人們的不同見解。有些人認為是鼓動留學生遠離祖國的五星紅旗；也有人認為是留學生就如同是遠離祖國的五星紅旗。之所以有這兩種看法，原因就在一個“的”字上，因“的”字造成了“五星紅旗”前的修飾語有了兩個，一個是“祖國”，另一個則是“遠離祖國”，所以說虛詞用得不當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4.虛詞得當，使形象更豐滿

虛詞看似虛無，但也可“四兩撥千斤”。蘇教版必修三有《寡人之于國也》一文，其中提到梁惠王問孟子的一個問題：“寡人之于國也，可謂盡心焉耳矣?！币痪渲羞B用三個虛詞。粗略一看，三個虛詞均有“了”之意，似乎屬于虛詞的贅余用法。但細細品味后，會發現這三個虛詞，各自能表達梁惠王在同一問題上的三種情感。首先“焉”字表示已經盡心盡責了，事情已經結束，有種陳述意味；而“耳”字則是稍帶了驕傲的神態，似乎言下之意，自己的功勞無人能比得了；最后一“矣”字則更多地透露出了梁惠王在辦事無效的情況下的無奈心理，一個“矣”字將他束手無策之后的虛心求教心態表露無遺。如果原文中只用一個虛詞，那表達的只有一種情感，而不能讓人通過虛詞來揣摩出人物當時的心理，所以說孟子巧妙地利用了虛詞的表意作用，讓讀者從虛詞中看到了活靈活現的人物形象。

5.不同虛詞不可隨意替換

雖然虛詞的種類為數不多，但是不同的虛詞在同一個語句中傳達出的意思也不盡相同。如“我的老師”和“我和老師”，雖然它們都有“我”、“老師”這兩個共有的語素，但“的”是個助詞，加入后使“老師”有了修飾成分“我”，從而使“老師”得到了專屬，是指一個對象；而連詞“和”，則是在說兩個對象，“我”和“老師”猶如天平的兩端，可以互換，而語意沒有變化。再如“我把他叫來了”如果把其中的“把”換成“被”，意思就相反了?？梢姴煌奶撛~起到的是不同的作用，切不可隨意替換。

二、虛詞在句子中有其專屬位置

實詞在句子中有其專屬的位置，虛詞也是。虛詞所處的位置關鍵要符合周圍的語境，否則就會造成句意的變化。特別是關聯詞，如果句子中有兩個主語，那么關聯詞應當放在主語的前面。如“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別人對他的看法?！边@里有兩個主語，前半句是“他”，后半句是“別人”。如果句子中只有一個主語，那么關聯詞應當放在主語的后面，如“我們不但善于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于建設一個新世界。”

再如“的”、“地”、“得”三個字的位置也有明確的規定。“得”用在動詞、形容詞后面，表示后面是補語，如“做得很好”、“跑得很快”等?！暗亍庇迷谛稳菰~、副詞之后，表示前面是狀語，如“努力地學”、“高興地笑”等。而“的”的用法則比較復雜，它做助詞時，一種用法是放在修飾語和中心語之間，作為定語的標志，如“這個區的中心小學”；再有一種用法是放在詞或詞組后邊，構成相當于可以獨立指代事物的名詞的“的字結構”，如“鬧過離婚的”；還有一種用法是與“什么”組合，放在表示列舉的詞語之后，表示“等等、之類”的意思，如“打架吵嘴什么的”。其次，“的”做語氣詞時，常見的用法是與“是”連用，帶有肯定或強調的語氣，“的”的后面補不出中心語，如“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總而言之，平常不受人重視的虛詞，往往在關鍵時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它不僅具有很強的表達特定意義的功能，而且在某些句子中還有著實詞無法替代的重要作用、獨特的魅力，真可謂是“小虛詞有大妙用”。

作者單位：浙江省德清縣高級中學（313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