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搖籃》:異化的世界

摘要：庫特·馮尼古特在20世紀60年代以后作為黑色幽默的代表人物產生了廣泛影響?！敦埖膿u籃》是美國當代作家庫特·馮尼古特于1963年出版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問世以來，受到美國廣大讀者熱烈歡迎。馮尼古特的作品始終關注技術對于人類社會生活的影響，把荒誕幽默與科學幻想相結合，對20世紀文明進行尖銳的諷刺與批判，是一部對于科學和宗教的啟示錄。

關鍵詞：《貓的搖籃》；異化；九號冰；博克儂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3）31-0156-02

一、人類的異化

《貓的搖籃》是馮尼古特最有風格的一部小說。它對《圣經》進行了滑稽模仿，以《博肯諾書》的形式寫成，是一本關于博肯諾教的《圣經》。“異化”作為荒誕世界的“罪魁禍首”，在荒誕小說中得到了充分的刻畫。這種異化首先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表現在交流失敗上。在這部小說中，異化不僅體現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上，而且也體現在精神世界的異化，這部小說是對現代科學迅速發展世界的啟示錄。

小說開篇，敘述者說道：“叫我喬納吧”——顯然是模仿《圣經·舊約》中《約拿書》的模式。約拿是《約拿書》中的先知，他的使命是預言尼尼微城的毀滅。而《貓的搖籃》中的喬納的一生則目睹了世界的毀滅。與《圣經》的結構相似，小說共計127章，包括“寓言故事”和“詩歌”，包括“圣人”和“罪人”，并且小說中的人物都是些沒有任何個性變化的“扁平角色”。這樣類似《圣經》的安排使小說讀起來像是遠古的歷史，又像是“非歷史”或“反歷史”，小說中的國家和地名，以及涉及到的宗教也是杜撰的。因此，小說本身成了一部關于人類生存的寓言。小說的敘述者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在開篇就警告讀者：小說中沒有一件事或一個人是真的。這便使小說充滿了神秘色彩，達到了發人深省的目的。這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社會背景下，人們不得不進行的反思：美蘇為爭霸世界不斷進行軍備競賽，大力發展核武器。核戰爭陰云幕布，人類陷入深深的恐懼和巨大的生存危機之中。更可怕的是，人性也在這一危機中慢慢喪失，留下的只有欺騙。核物理學家霍尼克的一個孩子在玩“貓的搖籃”游戲時失望地發現，這個游戲中既沒有貓，也沒有搖籃，不過是兩只手翻翻花樣而已。而這位科學家從事的科學研究就屬于“貓的搖籃”這樣的騙局。這位科學家對日常生活毫無興趣，對道德觀念毫不問津。他曾懷著十二分的真誠問自己的助手：什么是罪惡？他只顧埋頭研究，將具有巨大殺傷力的核武器當作如同“貓的搖籃”一般的兒戲。他在研究水分子的組合過程中發明了核材料“九號冰”，能使萬物瞬間結冰，使人的血液凝固，使世界瞬間毀滅。馮尼古特以這位科學家為典型，揭示了一個可怕的事實：科學發明加重了人的異化，給社會造成了一片混亂?；裟峥耸潜滑F代科學嚴重異化的“科學狂人”。他作為人不懂生活，沒有感情，時常做出荒誕得令人發笑的事情。他無視身邊家人的存在和感受，卻迷戀對海龜的研究，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自己的興趣、愛好上，很少有空與妻子和孩子們交流、溝通：他的妻子根本無法與丈夫溝通，甚至有一次，他吃完妻子為他準備的早餐后，竟然將小費留在桌上，使妻子哭笑不得；三個孩子在從小失去母愛、又缺乏父愛的情形下成為荒誕生活的受害者。三個人長相滑膩——弗蘭克是個“體內裝有紙腸子”的“空心人”，受到警察局的通緝；牛頓是個身高不足四英尺的小侏儒；而女兒安吉拉雖高大結實，內心卻充滿了孤獨和憂傷，經常對著唱片吹奏簧管，以打發時光。他們舉止荒唐，精神空虛，像“一群患狂犬病的孩子”?；裟峥怂篮?，將一厚塊“九號冰”傳給了三個孩子。在繼承了“九號冰”遺產之后，三個孩子希望通過這筆巨大的遺產兌現自己的幸福。然而這三個原本不幸的孩子，各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置他人的存在于不顧，以“九號冰”換取金錢、權利和淫蕩，造成了世界的一片混亂：弗蘭克換來的是權利與榮耀，“九號冰”使他成為圣洛倫佐國“科學與發展部”部長；安吉拉毫不猶豫地將她的那份“九號冰”換來了英俊青年的婚約，因為她從父親那里繼承來的對“罪惡”的無知和冷漠，盡管她最終并不幸福；與他的姐姐一樣，牛頓懷著滿腔的熱誠試圖以“九號冰”換取一位俄國侏儒的愛情，卻注定要遭受厄運；這個女人是個俄國間諜，而且已經42歲，幾乎是牛頓媽媽的年齡了。

二、精神世界的異化

小說中另一類“貓的搖籃”般的騙局是所謂的哲學和宗教體系。體現了人們精神世界的異化，小說以同樣荒唐可笑的口吻揭示了某些打著“舊世”的旗號欺騙人們的宗教的荒謬。在科學畸形而無度的發展使人類深陷囹圄的時候，這種荒謬的宗教更將人類推進了深淵。小說的敘述者喬納在了解了科學的無度和罪惡之后決定放棄科學，投奔宗教——博克儂主義，卻在與博克儂主義者的接觸中看到了這一荒謬宗教對人們的欺騙。小說中圣洛倫佐國的人們除了受到政治獨裁者蒙扎諾爸爸的統治之外，還受著宗教獨裁者博克儂的統治和愚弄。黑人博克儂和美國人麥卡白在圣洛倫佐附近的海域遭遇海難之后幸免于難。他們上岸之后，分別成了起死回生的圣人和獨裁者。為了將圣洛倫佐國貧窮而苦難的人們團結起來，他們創建了博克儂主義這一“渴望遞減的宗教”。博克儂擔當起圣人的角色，撰寫《博克儂書》，宣揚給與謊言基礎上的“仁愛”和“幸?！?。而圣洛倫佐國人在相信這一宗教的精神麻醉下忘記了饑餓和貧窮。這一宗教在喬納身上也似乎起了作用。他戒了煙，忘記了過去的痛苦，成了個快樂的年輕人。他娶了漂亮的妻子，并成為圣洛倫佐國的繼任總統。喬納似乎志得欲滿，卻不料蒙扎諾爸爸吞噬“九號冰”后冰凍的尸體造成了世界的毀滅。一切都成了徒勞。由此看來博克儂主義也絕非“救世的真理”，它倡導人們在冷漠的情感中生活，教導人們信奉“真實的謊言”“信奉那些使你勇敢、善良、健康和幸福的武漢的謊言吧”“上帝要殺死他們……那就鎮定自若地去死吧”。它教導人們，不要浪費時間去辨析真實與虛假、現實與虛幻，因為世界本身就是無意義的。這樣虛假的宗教，這樣毀世的宣傳，充滿了謊言和欺騙，是束縛人類感情的、精神上的“九號冰”，卻被當地居民奉為世界上唯一的真理，擁有一批堅定的支持者和跟隨者。正如約翰·西蒙所論述的，博克儂主義是“一種不同尋常的、非教條性的宗教，它源于人類本性里游戲和童真的一面，源自人類自身的創造性，也就是在意義缺失的宇宙中建構意義的永不枯竭的能力”。而在談論這篇小說的構思時，馮尼古特自己也以小說家的身份不無驕傲地說：“我創造了一整套神話，我創造了一個完整的宗教體系，一切都是編造的……有一整套教義，還包括歷史和宇宙觀等?！爆F實世界和小說世界一樣，“一切都是謊言，因為我們的大腦二進制的計算機，得不出很高級的真理?！毙≌f家獻身的說法，以自己的小說揭示了包括哲學和宗教體系在內的人類社會的種種虛構和荒謬——一整套自欺欺人的神話罷了。

在“九號冰”和博克儂主義這樣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冰凍下，圣洛倫佐國的人們處境艱難，掙扎在生活和精神的絕望的邊緣，終于走向末日。小說在結尾處描繪了一個充滿恐懼的世界末日的畫面?！熬盘柋笔拐麄€世界毀于一旦：剎那間，世界變成了巨大的死亡的冰窟。存在在人類的愚蠢和荒謬面前被擊得粉碎。人類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最大的代價。小說又一次以荒誕的手法嘲諷了人類的虛幻意識：科學的跋扈，宗教的虛假，以及人類自以為穩定的、安全的生態環境。這是人類意識的短見和悲哀，一旦現有的狀況被打破，一旦生活的發展出乎了人類的意料，他們便無可避免地陷入了悲慘的境地。而哲學和宗教給出的答案是：沒希望了。

《貓的搖籃》是一部“啟示錄”式的小說，揭示了科學對道德和精神的忽視，以及這種忽視所造成的無法挽回的后果。小說在科幻的形式下展開，卻清楚地隱射了美蘇五六十年代突出表現的國家利益之爭、世界霸權之爭以及為此而驚醒的軍備競賽和核武器之爭。伴隨科學無節制發展的是人類無節制欲望的膨脹，這必將導致人類的自我毀滅，世界的最終滅亡?！敦埖膿u籃》以荒誕的情節、滑稽可笑的語言和嘲諷的筆調直指霸權主義、殖民主義和核戰爭，直指人類的貪婪無度和虛妄意識，成為一部充滿黑色幽默色彩的政治諷刺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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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蘇晶（1987-），女，寧夏大學外國語學院2010級英語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寧夏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