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對二野歷史的回顧》的一處失誤

【摘 要】《鄧小平文選》第三卷《對二野歷史的回顧》關于爭取高樹勛起義有一失誤，與李達一起參加談判的不是王定南，而是靖任秋。

【關鍵詞】鄧小平；高樹勛；王定南；靖任秋

1989年11月20日，鄧小平在會見編寫第二野戰(zhàn)軍戰(zhàn)史的老同志時有一個談話，后經(jīng)整理以《對二野歷史的回顧》為題收入《鄧小平文選》第三卷。該講話回顧并評價第二野戰(zhàn)軍的歷史，對黨史、軍史的研究都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不過，那時的鄧小平已是耄耋老人，回憶40多年前的事情，難免有的問題記得不準確。比如，關于爭取高樹勛起義，該文寫道：“我們是派參謀長李達親自到馬頭鎮(zhèn)他的司令部去做工作的。這件事你們好多人可能不知道。同李達一起去的還有王定南，當時是我們的聯(lián)絡，我見過多次。我們確實知道高樹勛傾向起義，但在猶豫當中。那時國民黨要吃掉西北軍，有這個矛盾。李達、王定南一到那里，看見所有的汽車、馬車都是頭向南，準備撤退的。”①在這里，鄧小平兩次提到王定南。應該指出的是，這個回憶有誤，與李達一起參加談判的不是王定南，而是靖任秋。

王定南沒有同李達一起去談判

王定南（1910-1990）是河南省內(nèi)鄉(xiāng)縣人。1929年4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1930年轉(zhuǎn)入中國共產(chǎn)黨，任北平反帝大同盟黨團書記、北平平民教育聯(lián)合會黨團書記、中共北平特委負責人。1944年，他因從事抗日反蔣活動，被湯恩伯部以“通共”罪名扣押。高樹勛仰慕其才華，先是擔保下他的夫人，1945年4月又通過國民黨第2集團軍總司令劉汝明，將王定南救出。從此高王二人結成生死之交。王定南遂到高樹勛手下任戰(zhàn)區(qū)總部參議。王定南這樣給自己定位：“公開的身分是高樹勛的好友、“座上客”，實際上是在高部做地下工作的。”

抗戰(zhàn)期間，高樹勛經(jīng)常受到蔣介石統(tǒng)治集團的排擠、歧視，和蔣介石嫡系的矛盾日益尖銳，而和八路軍的關系搞得還不錯。1945年夏季，抗日戰(zhàn)爭勝利在望，高覺得應該與八路軍建立秘密聯(lián)系，以免將來發(fā)生沖突。于是派王定南，帶上親筆信，潛赴太行，去找當年同他有過交往的八路軍副總指揮彭德懷。王定南是1945年8月1日從河南省南召縣高部的駐地出發(fā)的，當他走到許昌時，聽到了日寇宣布投降的消息。

幾經(jīng)周折，王定南在晉冀魯豫軍區(qū)指揮部見到劉伯承、鄧小平。王匯報了高樹勛的情況，并請八路軍派人前去聯(lián)系。劉、鄧對此事十分重視，提議成立專門的工作組，指定王定南為組長。鄧小平還說：“你來得正好，我們也準備做這項工作。為打退蔣介石的進攻，使蔣介石政治上陷于孤立，必須在國民黨軍隊中開辟新的戰(zhàn)線，首先要爭取受蔣介石排擠、歧視的非嫡系部隊，爭取一切可能爭取的國民黨將領站到和平、民主的旗幟下來。黨中央、毛主席要求在這一工作上迅速做出成績。所以你要趕快回到新鄉(xiāng)去，做好高的工作。”②

隨后，王定南數(shù)次穿越火線，到高樹勛的總部，做高的工作，并及時向劉、鄧首長匯報。在劉、鄧首長的直接領導下，王定南對高樹勛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很有成效。所以，鄧小平在談話中說：王定南“當時是我們的聯(lián)絡，我見過多次。”“我們確實知道高樹勛傾向起義，但在猶豫當中。”

王定南參與了幾乎所有的與高樹勛的聯(lián)絡工作，但最關鍵的一次他沒有參加。10月29日，當王定南向劉、鄧首長匯報了高樹勛已決定起義以及他提出的一些問題后，鄧小平提議參謀長李達親自去一趟。王定南在回憶錄中寫道：鄧政委看了看在場的李達參謀長，當機立斷地說：“我看李參謀長馬上親自去一趟，代表劉司令員和我去看望高樹勛，一方面鼓勵他已下定的決心，一方面看看他還有什么問題，好作最后的商榷。”

劉司令員在室內(nèi)一直來回踱步，接過來說：“對，非常之時，這樣作用更大呀。”

李達參謀長去見高樹勛的第二天，回到了指揮部，向劉、鄧首長匯報和高樹勛面談經(jīng)過說：“一切良好，高的態(tài)度明朗，決定立即率新八軍、河北民軍起義，并且決定把他的指揮部遷至馬頭鎮(zhèn)，田樹青團向我軍靠攏。今天晚上雙方即可架通電話。部隊的番號、整編等問題，聽毛主席決定。”

這一次，王定南沒有與李達一起去談判。但談判成功后，他隨即被派往馬頭鎮(zhèn)協(xié)助高樹勛起義。王定南接著寫道：劉、鄧二位首長聽了非常高興，除派我和申伯純同志立刻到馬頭鎮(zhèn)去協(xié)助高樹勛辦理起義事宜外，在軍事上也重新作了布置，以防新八軍的反動分子搗亂，發(fā)生意外。①

同李達一起去談判的是靖任秋

靖任秋（1905-1996）為江蘇銅山人。他于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參加過南昌起義、北伐戰(zhàn)爭，而后，在周恩來直接領導下，在國民黨軍隊中“臥底”十多年，堪稱中共隱蔽戰(zhàn)線上的傳奇人物。1941年7月，被國民黨逮捕，在獄中堅守黨的機密。1943年成功越獄，1944年秋，靖任秋進入解放區(qū)，出任晉冀魯豫中央局聯(lián)絡部副部長，繼續(xù)從事對國民黨軍隊的策反工作。

10月29日，劉伯承、鄧小平派軍區(qū)參謀長李達同高樹勛談判，與李達一同執(zhí)行任務的還有靖任秋。為什么要派靖任秋參加談判，除了他是聯(lián)絡部副部長外，更因為他與高樹勛是老交情。

靖任秋在回憶錄中寫道：“我與高樹勛很熟，我們結識于1933年的察北抗戰(zhàn)時期。當時我在孫殿英的部隊，駐防于沙城。馮玉祥派高樹勛為代表到沙城，我們第一次見面。后來，孫殿英要我和高一起到張家口，參加馮玉祥任抗日同盟軍總司令的就職典禮。察北抗戰(zhàn)失敗后，高樹勛常住天津，有時也到北平，我們也時常見面。在抗日反蔣的問題上，我和高樹勛還是有共同語言的。”②

靖任秋與李達穿過火線，來到了新八軍軍部，見到高樹勛。據(jù)靖任秋回憶，“李達同志過去在西北軍部隊，也認識他（指高樹勛），但關系比較生疏，我跟他過去比較熟，主要就由我來談。”③

靖任秋一條一條地進行分析。其一，國民黨打內(nèi)戰(zhàn)不對。過去大家一起抗戰(zhàn)。勝利后應當和平建國，讓人民安居樂業(yè)。日本投降，蔣介石發(fā)動大規(guī)模內(nèi)戰(zhàn)，不符合人民的想法，廣大人民群眾是堅決反對的。其二，蔣介石首先把你們?nèi)齻€軍當槍頭，放在最前線，實際是讓你們試探一下，究竟能否打進根據(jù)地？試探嗎？無非兩個結果，一個成功，一個失敗，你搞成了，他蔣介石得好處。失敗了嘛，被八路軍消滅的是你雜牌隊伍，對蔣本身無損毫毛。這就是蔣對付雜牌隊伍的一貫手法；其三，你當然也知道，華北根據(jù)地，是中國共產(chǎn)黨、八路軍在抗戰(zhàn)八年中建立起來的，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八路軍能在對日本軍隊作戰(zhàn)中生存發(fā)展，建立并擴大根據(jù)地，這就說明他有力量，對來犯之敵豈能輕易放過，上黨戰(zhàn)役就是例證。④

高樹勛心情沉重，繞室彷徨，愁眉不展，整整一個通宵，最終打消顧慮，下決心起義。

后來靖任秋的兒子靖叔平回憶：文革前夕，我問父親如何做國民黨軍隊的起義說服工作，他一貫沉默寡言，這次也只吐了四個字：“曉以利害”。⑤

王定南與靖任秋是兩個當事人，而且都留下回憶錄。兩個當事人的回憶錄可以證明，與李達一起與高樹勛談判的不是王定南，而是靖任秋。